第二節 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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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朱丘的問話,塚原一郎眼中一亮,光彩斐然;但不過一瞬,便被一層悲傷黯淡。口中卻反問道

    “您如何得知這是宮本大人的劍?”

    朱丘莞爾一笑,說道“我自有我的方法,卻是不能告訴你。你還是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們、跟宮本武藏是什麽關係吧。”

    十歲少年直起身子,自豪的說道“我的名字,是宮本義英,這是我的弟弟宮本義雄,妹妹宮本流楓,我們、是劍聖的子孫!”

    朱丘點點頭“看到這把刀,我便猜到了。你們跟我聽了三天了吧?今日跪在我麵前,究竟想做什麽?”

    宮本義英答道“我想跟先生學習經典,成為一個合格的武士,貫徹宮本家的二天一流之道,振興我宮本家族!”

    “哦,我倒忘了,你們日本的武士,是要文武兼修的。通曉漢家典籍,是必備的條件。不過,你如今有十歲了吧,我今年剛滿七歲,你願意跟我——一個比你小三歲的孩子學嗎?你不覺的羞恥嗎?”

    “不瞞先生,我今年確實已經滿十歲了。但是先生昨天的授課中也說了,學無大小,達者為尊!先生的學問比我們兄弟都好,我們兄弟真心希望能夠跟隨先生學習。”

    “你可知道,你這樣說,是要拜我為師的意思?拜師,你懂嗎?”

    宮本義英一呆,不知道朱丘是什麽意思,倒是旁邊的塚原一郎明白了,塚原一郎附在宮本義英的耳朵旁,悄悄的說了幾句。宮本義英一愣,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弟弟妹妹,最後落到朱丘手裏的刀上,宮本義英雙眼一閉,仿佛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向祖先贖告一樣。好一會兒雙眼睜開,兩行眼淚緊跟著流了下來。

    宮本義英鄭重的拿過塚原手中的包袱,恭敬的解開,捧起裏麵那把脅差,右手輕輕的來回磨了幾下,突然抬起頭,雙手舉起脅差,對朱丘說道“這是我宮本家祖傳之劍,今日先生若是收下我們,我願意獻給先生,以作束脩。”

    徐錫麟旁邊看的有些不忍。宮本武藏的聲名,徐錫麟也聽說過。此人生活在日本戰國與幕府交替之時,是當時有名的劍客,一生大小共計六十六戰,號稱不敗!其中船島一戰,幾百年來更是被日本武界奉為巔峰經典之戰。倘若僅是如此,也不過是一個流星,固然鮮亮,但轉瞬即逝。但宮本武藏非是流星似的一般劍客,其人無師自通,其所著劍經《兵道鏡》,開日本劍道之源流,晚年所寫《五輪書》,更是融兵法劍道於一體,在日本國內也是有數的民族經典之一。

    徐錫麟仔細看了看跪在下麵的四個人,衣服陳舊,麵有菜色,想不到,宮本武藏如此煊赫的人物,其後世子孫,如今竟潦倒到了這種地步!

    不過,徐錫麟可惜之時,又複有些敬佩。古人有言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這幾人窮困如斯,竟然不忘求知,振興門楣,真是有中華古君子之風。

    想到這裏,徐錫麟便有心勸說朱丘收下幾人,若是朱丘不願,他倒也有心教授幾人幾天經典。

    徐錫麟剛想開口,忽聽朱丘說道“你祖上寫的《兵道鏡》和《兵法二天一流三兵書》,你們可還有嗎?”

    宮本義英捧著脅差,一動不敢動,聽的朱丘所問,低著頭羞愧的說道“不敢欺瞞先生,您說的這幾本書,自我祖父時就已經遺失了。”

    “哦,遺失了?”朱丘倒是吃了一驚,接著便說“那塚原,你可通曉宮本家二天一流的武技?”

    不想塚原一郎亦是羞愧的低下頭去,好半天才喃喃的說道“塚原愚笨,不曾習得主家絕技!”

    朱丘聽完,倒是嗬嗬一笑“既然是這樣,那麽,即使我教授你們漢家典籍,即使你們也學通了,充其量也不過是個書生,最多算是個謀主,哪裏成得了武士?何況,你們宮本一家,以武立族,失掉了家傳絕學,如何立族? 更別談什麽振興你們宮本家的所謂二天一流之道了?”

    跪著的四人沉默不語,宮本義英更是淚流滿麵,捧著脅差的手,不斷的顫抖,雖然強自忍耐,最後還是哭出聲來。

    徐錫麟也是微微歎惜,家學失傳這種事情,中華幾千年來,自然數不勝數,徐錫麟也是看的多了,隻是每次都更加心痛。

    哪知朱丘轉而說道“不過,遺失就遺失了,倒也無所謂,不是什麽大事。你們以後跟著我,好生修煉,倘若你們真是有能夠繼承二天一流的材質,到時候,我自會將宮本家的秘籍,默出來給你們。”

    宮本聽完,先是不解,後是一愣,接著心中大喜,轉念一想,歡喜欲狂,喊道“先生答應收下我們了?”

    朱丘將手裏的太刀扔給徐錫麟,又從宮本義英手裏接過脅差,拔出來邊看邊說道“這可是宮本武藏的佩刀,很難得的東西啊!你以家族之寶做束脩,我自然不能拒絕。不過,漢家有句古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既然拜我為師,這師徒之禮,是不能廢的!”

    宮本義英點點頭“師父的話,我自會遵從。自此以後,我宮本一家,自當視您為師,父禮相事!”

    朱丘促狹的眨眨眼,笑說道“話雖這麽說,你畢竟年紀比我大,雖然我做你老師,但是也不能過於托大,否則有損天德。這樣,我改一個字,一日為師,終身為兄。你們事我如長兄,便可。”

    徐錫麟在旁撲哧一樂,這朱丘,難道做人兄長就不是托大了?

    這時,跟著在一旁狂喜的塚原一郎突然回過神來,問道“先生、先生說要將主家的秘本默出,塚原想請問,您如何能夠知道主家的秘本內容?”

    朱丘瞧了塚原一眼,笑說道“還是那句話,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不過卻不便告訴你。以後若有機緣,你會知道。”

    塚原一郎滿臉不解之色,還要再問,一旁的宮本義英卻止住了他。宮本義英整肅衣服,領著弟弟妹妹,鄭重的給朱丘磕了三個響頭,行了這拜師之禮。

    朱丘亦是神色端正,肅穆的受了宮本三人的拜師禮。等三人拜完,便對三人說道“既然入了我的門,有些規矩你們便要知道,這以後再說與你們知道。現在時候不早了,看你們的樣子,也是許久未好好吃過了。先讓信孺帶你們去洗漱一番。孝孺,你去尋我母親,挑幾件衣服,一會兒給他們換上。中午休息一個時辰,之後便開始授課。”

    說完,便讓方家兄弟引路,帶著宮本幾人去了。他和徐錫麟,落在後麵慢慢跟著。

    徐錫麟也是滿麵喜色,心情甚好,便開起朱丘的玩笑來“丘哥,你這小小年紀,就開館授徒了,要是讓國內那些老儒們知道,可不曉得會羞成什麽樣子呢!”

    哪知朱丘沒接他的話,反而正顏說道“伯蓀,君子之澤,三世而斬,勉強不得。兒孫自有兒孫福,切莫多慮,著了魔障!”

    徐錫麟一驚,知道是剛才那絲不忍之色被朱丘看在眼裏,此時拿來勸他。

    朱丘不過七歲孩童,卻說話猶如師長。但徐錫麟絲毫不以為意,亦正色回道“丘哥說的是,是我庸人自擾了。”

    朱丘哈哈一樂,徐錫麟才知道朱丘是開自己玩笑,不免指著朱丘,俄而也是哈哈一樂,

    “我本來以為,你不會答應他們的。”

    “哦,我也是一時興起。不過,伯蓀,我有個問題問你。”

    “但說無妨。”

    “你說,他們究竟是因為什麽,要拜我為師?”

    “那宮本義英不是說了,你的學問比他們好,所以才要拜師的嗎?”

    “我看不見得,這船上,學問好的,並不止我一個;教授學識的,也不止我們一處,更何況我還是一個七歲的小孩。我這三日,教授弟弟們的,都是一些漢家典籍基礎,並沒有什麽特異之處。他們聽了三日,都不拜師,為何今日突然就要拜師呢?”

    朱丘說到此處,與徐錫麟目光相對,兩人若有所思,不一會兒都是恍然大悟。

    徐錫麟大笑說道“看來你教授夷語,吃驚佩服的,可不止我一個啊!”

    朱丘摸了摸頭,也是嘿嘿一樂,說道“我倒沒想到,講個英語還有這個功效。這日本人開國之後,果然一貫的崇拜西洋,對漢家的東西,越發的不在意了。”

    徐錫麟一歎“成王敗寇,強存弱汰,日本一個小國,當然是哪裏強大,便學習哪裏了。”

    “剝開層層表皮,竟然全是改造別人家的東西,裏麵,卻是連自家的核兒也沒有半個!”

    “你說的這個,可是洋蔥頭嗎?”

    “不,我說的,是日本人!”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指著對方,都是仰天大笑。好一會兒笑聲止歇,也再不多言,招呼了遠處專心練拳的馬雷,三人便一起進艙用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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