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42.【全能的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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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希黛怒上眉梢,怒目圓瞪。
    「傲慢的異端者。就憑你,能告訴吾之選定神什麽?」
    他一邊戲精上身似的左右搖頭,一邊說道。
    「你剛才說,連我自己的選定神都唾棄我,但這隻是出於你的無知罷了。能夠拯救無可救藥的我,才能樹立起能夠拯救所有人的模範」
    阿希黛用左手包裹住選定盟珠,做祈禱狀。
    「真正被唾棄的,是明明被選為八神選定者,卻連盟約都沒能跟神締結的你才對」
    「唔。都那樣醜態畢露了,居然還能說會道的。你的這種厚顏無恥,實在是連我都甘拜下風」
    「那隻是在試探你罷了。為了毀滅我,你必須讓我拔出利維吉爾瑪。然而你光是為折磨我而歡欣雀躍,卻忘了這裏是神聖的選定審判現場」
    這個男人滔滔不絕。
    「我不過是映射你的一麵鏡子罷了。如果你眼中的我既弱小又醜陋,那隻能說明你的心靈弱小且醜陋而已。剛才在這裏嘔吐的我,其實就是你真正的姿態。為了給你展現這點,我才接受了痛苦與罪孽。人類的所有罪孽都是我來背負的」
    他靜靜地閉上眼睛。
    「啊,《全能煌輝》艾克艾斯。此身將代償罪孽。請您寬恕這位愚蠢之人吧……」
    他口念禱詞,再次睜開雙眼。
    他以仿佛不帶半點雜念的表情,朝我投來尖銳的視線。
    「一切言語最後都會反彈到你自己身上哦,阿諾斯·伏爾迪哥德」
    「嗬嗬,哈哈哈,得了吧,你什麽時候從欺詐師轉行做小醜了?這比拙劣的喜劇更不好笑行嗎」
    見我笑成這樣,阿希黛咬著嘴唇注視著我,似乎還挺不服的樣子。
    「哎,你還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男人啊。不過也罷。在告訴阿卡納的同時,順便也告訴你一件事吧」
    阿希黛的表情被憤怒扭曲。
    「選定神阿卡納選擇你,本身就是個錯誤」
    「你果然太過傲慢了,不適任者」
    阿希黛一邊踏出一步,一邊用雙手播撒雪月花。
    一陣光芒隨之而來。
    他的雙腕被改造,化作了尖銳的樁子。
    「我不滅的身軀要是化作武器會怎麽樣,就算是無知的你也是清楚的吧?」
    「誰知道呢。我能知道的,也就你絕對不願意再次拔出利維吉爾瑪,所以才把手改造成絕對握不了劍的樣子吧」
    阿希黛對我的話嗤之以鼻。
    「無論如何,這下子你就沒了勝算。不合時宜的異端者,就請從這選定審判中退場吧」
    他往腳部用力。
    「永別了,不適任者」
    我保持架好全能者之劍的姿勢,在自己身上畫出層層魔法陣,堆疊在一起。
    「《波身蓋然顯現venegial》」
    我的身體和魔力,如波浪般漸漸散開。然而,我自己卻並未移動半步。即便如此,如同踏出過一步、如同發出過魔力的殘渣卻留了下來。
    「無論使用什麽魔法,都無法抵禦不滅的神體」
    阿希黛腳踏地麵,化作光芒衝刺過來。他從正麵衝向我,以光速刺出化作樁子的右臂。而作為迎擊,我握住利維吉爾瑪,腳踏地麵。
    刹那之間,我與阿希黛交錯,交換了位置。
    彼此背對背當中,他對我說道。
    「——你這次避開了,但沒有下次。被這神之手毀滅,就是你的命運」
    「哦吼。就憑你這不倒翁似的手?」
    「你在說什,麽——?」
    阿希黛抬起雙手,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前臂部分已經被切斷了。
    「……什,麽…………?」
    遲了一會兒,大量的鮮血從他的手臂裏噴湧而出。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別嚎了,雜種。吵死個人了」
    麵色蒼白的他,那本應不滅的神體正在瑟瑟發抖。
    「……不可饒恕。這不是可以寬恕的事情……」
    阿希黛跟說夢話似的不斷嘟囔,然後朝阿卡納看去。
    「神啊!吾神阿卡納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的身體難道不是不滅的嗎……!?請趕緊賜我神諭!!」
    「你在那犯什麽糊塗?跟阿卡納說的一樣撒。能消滅你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拔出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用這把劍砍中你三次就行」
    阿希黛凝視著我手中的利維吉爾瑪。它還在劍鞘內。
    「……不可能……利維吉爾瑪是全能者所製、絕對無法拔出的神劍!一旦出鞘,拔劍者必將斃命!!既然你還活著,說明這把劍根本沒被拔出來!」
    我架好利維吉爾瑪,語氣柔和地對他說道。
    「那你就來試試看吧。下次我將切離你和降臨到你身上的神力」
    「這種事……何等,何等之傲慢……從我身上將神之力給?你覺得我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讓我看看你的伎倆,不適任者……!!」
    當阿希黛揮灑雪月花,將雙腳也變為樁子的瞬間,他的膝蓋往下部分也被我砍瓜切菜似的斬落。
    「……什……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降臨在他身上的神力就此分離,阿希黛的頭發顏色從黃金變回了綠色。而被抽走的力量回歸之後,阿卡納的身邊聚集起光芒,她也從魔法體變回了原本的神體。
    「……神力正在離去……?我的,我的神之力啊……為什麽我不滅的身軀會!?為什麽啊……!?請您,請您賜下神諭……!?」
    雙手雙腳都被切斷,彷徨失措的阿希黛仰麵躺倒在地。
    我快步走到他的身旁。
    「《波身蓋然顯現venegial》,是將可能性實體化的魔法」
    「……將可能性……實體化……?你在說什麽……?」
    「還不明白嗎。在利維吉爾瑪收鞘的狀態下,我有拔劍和不拔劍這兩種可能性。通過《波身蓋然顯現venegial》,我將這兩種可能性同時實現了」
    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映在阿希黛眼中。
    它仍未出鞘。
    「既然利維吉爾瑪還在劍鞘之內,我就沒有拔出這把劍。因為它還在劍鞘裏,所以我不會毀滅。反過來說,我沒有毀滅,就是這把劍沒有出鞘的證明」
    「……如果不拔出來,就應該無法對我的不滅神體造成傷害才對……」
    阿希黛呆然說道。
    「那事情就好說了。既然你的不滅神體受傷了,說明利維吉爾瑪被拔出來過。當然,是在尚未出鞘的情況下」
    阿希黛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眉頭緊鎖。
    「全能者製造了無人可以拔出的劍。如果全能者拔出了這把劍,那麽他就相當於沒有做出無人能拔的劍。然而,如果全能者拔不出這把劍,那他就不能稱作全能。那麽,全能者會怎麽做呢?」
    我對著表情愈發扭曲的阿希黛,道出了答案。
    「答案就是這個。全能者不能拔出這把劍。但他同時又可以拔出來。將這把無人能拔出的劍,在不拔的情況下拔出來。道理很簡單吧。既然是全能的,那麽拔與不拔的這兩者,就必須要同時做到」
    「……你,你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這種事怎麽可能做到……。這互相矛盾啊……」
    我微笑著對困惑的阿希黛指出。
    「這就是《波身蓋然顯現venegial》。拔與不拔。二者即使矛盾,但作為可能性是並存的」
    我可能拔出這把劍,也可能不拔。
    這兩者同時存在是理所當然的。
    「然後,就是將這兩種可能性同時實現。《波身蓋然顯現venegial》能夠讓矛盾雙方同時存在。因為,即使實現了,那也不過是可能性而已」
    阿希黛露出了大腦一片空白的表情。
    「……應該會在實現的瞬間產生矛盾才對……。既然沒有拔出來,那我的身體就不應該受傷……。既然拔出來,你要不消失理論就有問題……!」
    「沒錯。理論是有問題的。因為這個全能者之劍的審判,是並非全能之人考案的。不全能之人的理論,是無法套用在全能者身上的。因為他全能,所以你覺得他會被理論支配這種思考,本身就是謬誤」
    阿希黛無言以對,單純無法理解地扭曲了表情。
    「……你是錯的……」
    「啊哈哈。你理解不了麽,阿希黛。這樣就好。如果用你好理解的方式解釋的話,那就是:全能者給出的答案,是非全能者所無法理解的」
    一瞬間,他以呆愣的目光朝我看去。
    「對於你而言的我就是這樣。這一點剛才已經由你自己承認了」
    我指著戴在他脖子上的不祥項圈。
    「你已經沒有不滅的神體了。噩夢差不多也該開始了」
    「……啊…………嗚……咕…………!」
    《羈束項圈夢現nedonelias》。
    項圈發動了魔法,他墮入噩夢之中。
    小說
    「我讓你做的,是不斷被神背叛的世界的夢。你就去國內四處宣揚《全能煌輝》艾克艾斯並不存在就好。然而,你決不能殺任何人,自己也不能死。一旦打破這條,你將永遠也無法從夢中醒來。如果事情順利,時間便會倒流,你將再次被神背叛。重複一千遍之後,如果你舍棄了信仰,那就回來吧」
    我嗜虐一笑,對他說出詛咒的話語。
    「最後,就讓你見識一下絕對無法醒來的噩夢吧」
    阿希黛的雙目失去了光芒。
    他應該已經去了《羈束項圈夢現nedonelias》的世界。
    「那麽」
    一陣腳步聲響起。
    我對慢慢朝我走來的嬌小神明搭話道。
    「全能者之劍的答案,你還滿意嗎?」
    「全能者並不存在」
    她那雙清淨的眼眸筆直地對準了我。
    「拯救所有人是做不到的」
    緊接著,阿卡納如此說道。
    「我曾經是這麽想的」
    阿卡納伸出手後,戴在阿希黛手上的盟珠戒指便飛了過來。
    「比起我,你更加正確。這場聖戰是你的勝利。請殺了我,得到我的秩序吧」
    她毫不迷惘地如此說道,仿佛一點都不懼怕毀滅。
    「既然我贏了,那在決出勝負前,我有事想問你」
    阿卡納點點頭。
    「作為勝者的你有這個權利。隻要是我知道的都能回答」
    「勇者學院的大講堂那次,你特地跑過來問我,全能者能否做出誰都拔不出來的劍。那不是阿希黛的指示對吧」
    「你是對的」
    「你為什麽在尋找答案?」
    阿卡納在這場選定審判中,不惜創造了利維吉爾瑪,也要審判我能否回答出這個問題。
    如果我沒能回答,她應該會對別人也施加這場審判吧。
    「這不是為了戰鬥的提問」
    稍作思考後,她說道。
    「我身為神明,卻犯下了罪孽」
    阿卡納就像在懺悔一般地說道。
    「我忘記了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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