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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館內,青蓮為黎璽濤的茶杯裏斟滿熱茶。 她對他的態度仍然是必恭必敬的,猶如當年在黎家做小丫鬟時一樣。
“老太太她”黎璽濤神色凝重,話說一半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人老了,這些事也再所難免。”青蓮語氣雖有無奈,但也平靜,“隻是,現在我婆婆最大的心願就是想見見嘉萱和嘉雯。”
黎璽濤點點頭,“外婆想見見自己的外孫女,這件事本來就無可厚非。我明天一早就帶嘉萱和嘉雯去見她。”
“謝謝你,老爺。”青蓮聽黎璽濤這麽說,心裏鬆一口氣。、
“不過”黎璽濤皺起眉頭,似有什麽難言之隱。
“老爺,你有話盡管說。”青蓮為人機敏,很會察言觀色,早一眼便看出了黎璽濤的顧慮。
“你也知道,當年我母親突然換病,我不得不從成都趕回重慶,丟下即將臨盆的敏儀和曉圓在成都。誰知道這一別,我竟然與曉圓就成了永遠的天人相隔。”話到這裏,黎璽濤頓了頓,雖然事隔多年,但這件事在他心中仍然是無法彌補的傷痛。不過,青蓮也從中,可以得知,很多事,黎璽濤仍然是被蒙在鼓裏的。當年,黎璽濤返回重慶,江敏儀與夏曉圓同時生下際航與嘉雯,此後江敏儀又趁著黎璽濤不在這段時間,用計逼走了夏曉圓。待黎璽濤趕回之時,夏曉圓早成了眾人口中難產而死的亡魂,自然那些人都是江敏儀買通了的。黎璽濤痛苦不已,在夏曉圓墳前失聲痛哭,卻沒想到連那墳墓也是假的,裏麵什麽也沒有。而此刻的夏曉圓正隨自己的母親和哥哥在漂泊異鄉的途中,也同樣受著因思念而帶來的痛苦與絕望
“後來,我和敏儀帶著嘉萱他們姐弟四人回到重慶。按照敏儀的意思,為了不讓其他人說閑話,也為了黎家與江家人的臉麵,更為了嘉萱他們的健康成長,我們決定隱瞞這段在成都的往事。所以,我們告訴大家,嘉萱他們姐弟四人都同為我和敏儀所生。由於際航與嘉雯是同日出生,便就此稱作是孿生兄妹。而事實的真相,也隻有我和敏儀知道。”黎璽濤扶一下眼鏡繼續說道,“當然這樣有些對不起曉圓,但是我想她會理解。而事實上,這些年來,江敏儀對待嘉萱與嘉雯的確很好,和親生的沒兩樣,尤其是對嘉萱。”
“所以,老爺的意思是”青蓮早已經將黎璽濤的意思猜了個不離十,但她為人謹慎,也不好冒然直說。
“嘉萱和嘉雯一直都以為敏儀就是她們的親生母親,並不知道是另有其人。所以我想明天在她們去見老太太的時候,還是不要將事情真相告訴她們。一是,怕她們姐妹兩人無法接受。二是,敏儀還不知道這事,我這樣做也是瞞著她。若不然,又讓她多心,也讓她覺得我這樣做辜負了她這些年為我們那個家所付出的心血。”黎璽濤說完,便望一眼青蓮,有些抱歉、請求的意味。
“老爺你放心,這件事我們絕對不會透露半個字。事情的嚴重性,我們也是知道的。這件事一旦敗露,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青蓮誠懇的說道。而她的心裏卻暗自在想,你隻當是這件事瞞著她,卻不知道她瞞你多少事?而且,說不定這會兒,早已經有人把自己與黎璽濤見麵的事,報告給了江敏儀。真不知道,江敏儀知道這件事後,會怎樣處理?當然青蓮也知道江敏儀不是個簡單的人,絕對不會冒然行事。
傍晚,黎璽濤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家裏。他與往常一樣與江敏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閑聊了一會兒,其他的便什麽也沒說。黎璽濤什麽也不提,江敏儀也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但是,江敏儀的心裏倒舒一口氣,知道青蓮沒將那些不該說的秘密說出來。晚飯過後,黎璽濤便說有些累了,早早的便上樓休息去了。其實,他哪裏睡得著,不過是悄悄打了電話給嘉萱,又告訴嘉雯,說明天要帶她們去見一個人,其他的也不讓她們多問,並再三囑托她們不要告訴江敏儀。嘉萱和嘉雯心裏都暗自納悶,隻覺得自己父親突然變得神神秘秘的,但也沒想太多。而另一方麵,江敏儀趁著黎璽濤上樓休息的時間,便告訴陳媽,自己有事出去一下,便匆匆出了門。她坐了一輛黃包車,來到青蓮家附近,並找到一個人,給青蓮帶了個口信,約她來到了就近的一家小茶館。
這時候,小茶館裏的人也不算多,寥寥幾個人。茶館四麵都有窗戶,又靠近江邊。清風徐來,為這個煩躁難安的盛夏之夜,平添了幾分慰藉。
江敏儀與青蓮麵對麵的坐著。江敏儀用茶蓋不緊不慢的撥開漂浮在杯麵上的茶葉,然後小啜一口。青蓮則規規矩矩的坐著,也不碰麵前的茶杯。好一陣子,青蓮開口道:“其實,太太你大可放心的,今天我隻告訴老爺讓他帶兩位小姐去看看我婆婆。其他的,我什麽也沒說。”
“這我知道的。”江敏儀抬起頭來,看一眼青蓮,“若不然,你和我也不可能在這裏靜靜的喝茶了。”
青蓮微微別過臉去,有點受不了江敏儀這裝腔作勢的態度。又過一會兒,江敏儀從皮包裏拿出一張支票來,放在桌上,推到青蓮麵前,說道:“我希望明天在他們見麵之後,你們一家能夠趕快離開重慶,免得這件事再生枝節。”然後,她又看一眼桌子上的支票,對著青蓮,繼續說道:“而這些,不過是一點小小的補償。不過,也夠你們一家過好一陣子了。”
青蓮看一眼桌上的支票,那數目還真不小,比他們一家大小一年到頭打工的收入的五倍還要多。青蓮愣了一會兒,對江敏儀說道:“太太,我今天之所以沒把當年的真相告訴老爺,實則是顧念太太當年對我的恩情。當然,我今天選擇不說,我ri後也一定不會說的。至於離開重慶的事,我也和我丈夫商量過了,等我們把這裏的一些事處理好了,過幾天自然便會離開。所以這錢,太太你還是收回吧!”隨後她將支票推回到江敏儀麵前,又不禁幽幽的,恍若自言自語的說道:“而且,當年我收了太太的那筆重金之後,不久便被人扒了,所以有的東西不是自己的,終歸還是不是自己的。”
江敏儀一聽青蓮這最後一句話,仿佛是在暗諷自己所做的那些事,連老天爺也看不過去。她按捺住內心的怒火,將支票放回到了皮包裏,又說道:“好,既然你有骨氣,不要這些錢,我也不勉強你。不過,也請你記住你說的話,早日和你丈夫、兒子離開重慶。”說完,江敏儀叫來店裏的小二結了帳,便獨自離開了。
第二天下午,黎璽濤在約好的路口等來了嘉萱和嘉雯。
“爸爸,到底什麽事?這麽神神秘秘的。這大熱的天,還要專門約到這外麵來,而且還不能讓媽知道。”嘉萱一邊用手絹擦著額頭的汗水,一邊有些埋怨又不解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是呀,爸爸,究竟要去見誰?你昨天也沒說清楚。”嘉雯撐著洋傘,也很是疑惑的看著黎璽濤。
“哦,是以前我們家的一個老傭人生病了,而且聽說很嚴重。她曾經照看過你們兩姐妹,所以她現在想見見你們。”黎璽濤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又扶了扶金絲眼眶。
“是這樣嗎?”嘉萱歪著頭,好奇的看著黎璽濤的臉。嘉萱從小就與父親最聊得來,而父親的那些小動作,嘉萱也最了解。就好象,黎璽濤說謊的時候,就會不自然的眨眼睛,然後用手扶眼鏡。當然,黎璽濤說小謊的原因,常常是在江敏儀問他吃午飯沒有,而他恰巧又因為工作忙,而沒吃,但又不想江敏儀為他擔心,便硬著頭皮說自己吃了。不過,幾乎每次都被江敏儀抓包,因為他說謊的樣子,實在是太不自然。
黎璽濤知道,這次又是因為自己的小動作,出賣了自己,引來了嘉萱懷疑的目光。
“當然是這樣。真是越大越沒樣子,連爸爸的話都不信了。”黎璽濤避開嘉萱的目光,故作生氣的向前走去。
嘉萱和嘉雯互望一眼,暗自好笑。然後,姐妹倆兒又急匆匆追上黎璽濤,一人挽住他的一支手,利用女兒向父親撒嬌的攻勢,勸他不要生氣。隨後,他們穿進一條狹長的小巷,巷子裏的房屋都是些陳舊的小平房。雖然是烈日當空,但不少人家的門仍然敞開著。由於屋子小,那樣的年代除了扇子,又沒有其他任何的散熱工具。如果將屋子關起來,整個屋裏會更悶更熱。而這時候,唯一能夠讓屋子裏降溫的道具就是水,不少人家將一盆盆的水澆灑在地上,希望以此來增加退熱的速度。
黎璽濤、嘉萱、嘉雯走在巷子的石板路上。頭上是烈日當空,腳下是曬得發燙的地麵,他們三個人,一個個都走得汗如雨下。好容易,黎璽濤按照青蓮所給的地址,找到了她家。黎璽濤敲了敲門,門沒瑣,他和嘉萱、嘉雯便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