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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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部再往東部便是花城,再往東部便是邊城,花城和邊城都是沙城,四季都會刮起風沙,遇上狂風,卷起沙子更是會眯眼睛。因此在花城和邊城都能看見大家用薄紗蒙麵,風沙厲害的時候甚至都是用透氣的麻布蒙麵。

    “看著風,我們應該沒走錯。”顏宋眯著眼,還是有些沙子進了眼睛。她用手揉著眼睛,卻被他一手突然拉扯住,他熟練地將她的手放下,緊接著撐開她的眼皮,一連串的動作就仿佛是提前練習好的一般,眼睛裏吹來一陣涼涼的風,但臉龐卻突然像是燒起一般難受。

    “殿下。”他愣了一會兒,手還懸在半空,長久才放下。

    然後立即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別廢了一隻手,再把眼睛弄瞎了……”顏宋餘光瞟過她那隻被隨意包紮的手,雖是玉乾三兩下包紮的,但那種灼燒感大概依舊維持了一夜就退了下去。看不出,麵前這個口是心非的家夥還是個神醫。

    “眼下,我們是離花城越來越近了。”玉乾的語氣中並未有稍許期待,而那雙眼則是看著遠方那個最高的山峰凝滯。她從未見過他這般凝重的眼神,就仿佛接下來要奔赴一場浩劫一般,滿是不安。

    “小姐!看那北邊的山頭,好像,好像起了山火!”他們順著阿秋指的方向,遠處連綿的山間確實有一個起眼的火光,而那火光在山腰處燃起,緊接著就躍到了另一個山頭,就仿佛給火賦予了生命,在這群山之間亂舞。但他們都知道,那不是山火,而是戰火。

    “阿秋,或許,戰爭真的來了,就在我們眼前……”她從未經曆過戰爭,以前也不過是在史書中看到些,寫著什麽橫屍遍野,血滿城門的,大多也隻是一看則過。上一回,在邊城,好在風塵救了她,否則她或許真的成了當時的刀下亡魂了。但這一刻,她真的看到了戰火,語氣卻好像變得更為平淡。

    “你害怕了?”玉乾側過腦袋看著她。

    “有點吧,殿下該知道,我本就是個怕死之人。”玉乾嘴角一笑,他自然知道她那句話是故意說的。隻不過,他如今也開始害怕了,害怕這仗真的會一發不可收拾,害怕玉都百年的基業就此毀於一旦。

    他們站了許久,吹著帶著沙子的微風,看著遠處的戰火揪著心。顏宋突然問道,“話說,殿下將宮鱗玉交予聖上了嗎?”玉乾嘴角的笑停止,緊接著換了另一種笑容,望著她一言不發。

    “您看著我幹嘛?”

    “真想知道?”她點頭,誠懇看向她。

    “宮鱗玉被盜了,在回去的第二日。”

    顏宋的眼幾乎要瞪出來,“盜了?何人盜的,是段江火殺的那夥人嗎?”

    “稍安勿躁,盜取這東西的人,你我都認識。”

    玉乾如此一說,她仿佛一下子明白了那人是誰,“周玉清,難不成是她?”

    “還記得她當初為何要與我們同行吧?”

    “她的丈夫重病,需要宮鱗玉來救命,隻不過,殿下就如此輕易地將宮鱗玉給了她?”事情的確蹊蹺,宮鱗玉是如此重要的一件寶物,甚至關係著很多人的性命,玉乾不可能毫無防範,除非,是他有意讓周玉清盜走的它。但這是為了什麽?難不成真的隻是為了救周玉清的丈夫嗎?

    “好了,我知道你心中所懷疑,懷疑我監守自盜,懷疑我圖謀不軌……”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臉湊近,絲毫不在意一旁阿秋的感受,就這樣盯著顏宋的臉,“顏宋,我不是好人,那為何當你知道這是一個圈套時,心中不願我過來呢?倘若我中了圈套,豈不是正中你情郎的計謀,你也得以如願。”

    她的耳邊是他稍稍急喘的呼吸聲,從耳根子開始泛紅,然後隨之到倆頰,玉乾看著這片紅蔓延開的過程,竟掛上了一絲笑意。想必,他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她從他的身下側身而過,緊接著則是撇過頭,故意掩飾住她臉頰的兩片紅暈,“殿下恕罪,顏宋不敢懷疑殿下,隻不過是一問。眼下,殿下真中了二皇子的圈套,會結果如何?”

    “方才是懷疑,如今倒又成了關心,小娘子,我還真猜不透你!”

    “我說了,不要叫那個名字!”顏宋轉過身,此時的緋紅成了漲紅。一旁的阿秋看著二人就仿佛是在看戲文裏的故事,在一旁傻笑。

    玉乾倒像是掌握這全局一般,看著她,“就依娘子的。事情確實有點糟糕,怕就怕,我還沒趕到花城,花城就已經守不住了。”倘若花城守不住,那聖上派去鎮守的太子便是大罪,而他還愣是放下了這些來救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要是讓聖上知道了,以他的脾氣,玉乾不會落得什麽好結果。

    她低沉著眼眸,“說實話,顏宋是很感激殿下來救我,但,但從大局看,花城內可是玉都成百的百姓,殿下實在不應該放下那些來找我。”

    “你如此說,我倒是真有些後悔了。”玉乾的臉依舊是那副隨意的姿態,就仿佛那花城的百姓都與他無關一般,但又突然沉下聲音說道,“放心,我願意將宮鱗玉交給周玉清,自然是她還答應了我一件事。這花城,絕不會破。”

    果真,他依舊是那個心思縝密的師父,任何事情,他雖表麵看上去毫不在意,但實際上,他已經做了周全的部署。甚至連顏宋都難以看清麵前這個男子,他究竟藏了多少的心思,會和他體內那麽多人一樣多嗎?

    事實上,她都有些認不出他了,他好像不再是那個溫柔的玄七。不再是那一個會伸手撫摸她腦袋的玄七……

    她正如此想著,那一雙手又按在了她的頭頂,她記得那熟悉的溫度,從頭頂傳至全身的感覺,她就像一隻被安慰的小貓,在這陽光真好的時候,它的主人用心地撫摸著它的毛發,然後在這陽光下泛著毛發的光亮。

    他的聲音配著這山川的空曠,在山穀中繞了好幾個彎,最終落在她的耳邊,“有我在,你在害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