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平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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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素兒跪在地上,眼角流出晶瑩的淚花,像是這初春開的白茶花,尤為動人,即便是哭得樣子,她也絲毫未曾放下過。她的眼神低垂著,然後則是委屈地望著玉恒說道,“殿下如今是不信我了嗎?難不成素兒在殿下眼中就是這樣心狠手辣之人?”

    羅素兒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憤憤的語氣說道,“倘若殿下不願信我,那素兒還有什麽活著的意義,您倒不如就這樣一劍殺了我。”誰也沒料到,玉恒腰間的劍出鞘,就落在她的脖頸處,她的表情有些愣了,隻是覺得脖子旁冰冰涼涼的感覺,心像是要從嗓子眼中跳出來。

    “殿下,我家夫人可是被冤枉的,她日日在皇宮內陪著皇後娘娘,也都是為了殿下能夠在朝中穩固啊!”

    玉恒的眼神終於瞟到她的身上,如花般的容顏,還有那張令人憐憫的眼神,實在是滴水不漏,“你以為,在西部的人都已經被你換了嗎?”她那雙讓人憐憫的眼睛,終於露出了不確定。

    “殿下,確實,我確實換了西部的人,也確實去看過顏宋,但我隻是去看望一下她,並沒有做別的事情。”

    “那就是說,你方才就是在說謊?”他手中的劍接著逼近了一些。

    “難道我連這些也不能做嗎?我進王府已有一年多,可我的夫君,卻每日每夜地想著另一個女人,你讓哪個女人能夠寬心!哪個女人能夠釋懷!”那雙令人憐憫的眼中,此刻都是真誠,還有期待。

    “你殺了她?就沒想過我會殺了你嗎!?”泛紅的雙眼在此刻像是一把尖利的刀,紮在麵前那個嬌弱的女人身上。他可以隱忍許多,但這一點,已是他最後的防線,倘若殺了阿綺,那他做的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而此時身後一人突然跪地,那人平時並不常說話,卻在此時上前說道,“殿下,屬下能證明當日的火災實屬意外,與娘娘無關。”羅素兒自然也沒想到,此時站出來幫助他的竟是一個從未見到過的侍衛。

    “養賢?”玉恒微皺著眉,盯著他二人。

    那個叫做養賢的侍衛躬身道,“那日我奉殿下之命看守在屋外,期間娘娘確實來看望過顏姑娘,但是在火災發生之前離開的,並未在那處逗留過。”養賢是玉恒小時候贖回來的奴隸,平日裏做事認真,但不愛多說話,如今為了羅素兒站出來,就隻能說明,此事另有蹊蹺。

    正當玉恒正猶豫之際,羅素兒突然朝著劍鋒之處劃出一道口子,他隨即將劍扔到一邊,看著她,“你這是幹嘛?”

    “倘若殿下不願意信我,那就取了素兒的命便好,反正如今殿下心中已認定素兒就是縱火者。”羅素兒眼角泛著的淚花收起,眼神則是異常的堅定,她在賭,而這場賭局她百分百能夠贏,玉恒不敢殺她的,就算是看在皇後的麵子上也不敢動她。此時她的服軟裝弱,不過是想在他心中留下點位置,讓他覺得歉疚而已。

    “此事必須調查清楚,誰對誰錯都得有個定論,養賢,此事接著調查。”養賢點頭,他頭也沒回地出去,神情依舊回到之前的哀傷,他絲毫也不在意方才羅素兒的那些舉動,更沒有關心她那割傷的脖子,留得她一人癱坐在地上。

    “夫人!夫人!”穎兒上前想要將她扶起,卻被她一把也推到在地上。她從未有過這樣的仇恨,對一個死人的仇恨,上天對她是不公的,為何讓她以奴婢的身份出生,讓她以王妃的身份崛起後,又這般無情,將她最愛的男人奪走。

    “娘娘,此事屬下一定會調查清楚,還娘娘一個清白的。”

    羅素兒那雙通紅的眼猛地朝著那人看去,麵前這個侍衛她確定從未吩咐過,也不是當日那些人中的一個,那會是誰,會是誰在這關鍵的時候幫助她?

    她用那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清白?你為何敢確定我就是清白的?”

    養賢一直低著頭,隻是時不時將眼神上瞟看向她,“屬下,屬下……屬下隻知道,能為娘娘辦事是屬下的榮幸。”

    “哦?”她拭去眼角的淚,用手絹小心擦拭淚痕,“如此說來,你是想要為我辦事?為何,殿下給你的還不夠多嗎?”

    “自然不是!”養賢的頭猛地抬起,而後又微微垂下,“娘娘隻需知道,我是能為娘娘辦事的人即可。”

    她上下打量著麵前這個口口聲聲說要為她辦事的人,他不是玉恒身邊的得力人手,卻在方才危機的時刻救了他,原因雖不知道,但這人還用得到。

    “方才的事,我是得謝謝你。”她從地上站起,撫平裙子上的褶皺,“如今殿下是將此事交予你,你若真想為我辦事,那就讓我看出你的能力來。”羅素兒的聲音是那般婉轉,如同天籟般入耳,養賢愣了愣才意識到。

    他低頭諾聲道,“是!養賢必定不會讓娘娘失望。”

    這一夜,或許有的人輾轉難眠,有的人奔波勞累,但玉恒卻在院子裏如同行屍走肉般來回地走到深夜。

    玉恒回到房內,此時的他已經用盡全身的氣力。他的腦子從未有過那般清醒,在這深夜裏,竟絲毫沒有困意。他一個人蜷縮在房間的角落,看著窗外的月光,說不上任何話來。

    他知道,他這輩子唯一想要保護的人已經死了。而她的死,卻有許許多多的原因是因為他。眼眶就如同要迸發開一般,撕扯著疼,疼得眼淚從眼角滑落,疼得他把拳頭放進嘴裏忍住不出聲。他說過的,要娶她為妃,讓她的一世平平安安,他讓她失望了,徹底的失望了。他冷笑,如同這皎潔的月光印在嘴角那般淒涼。

    他想起了那個本是無趣的政治婚宴中,有一雙冰冷的手牽住他,有一個溫暖的人曾叫過的一句句“阿恒”。他狠狠地咬著自己的拳頭,深深地印下了牙印,就仿佛再深一些,他就能夠彌補所有的遺憾與愧疚。

    但是,老天是公平的,他給了你選擇,也給了你放棄的權利,最終的這條路是老天幫你選的,也是你自己願意欣然接受的。

    終究是他負了她,而這世上,終究也不會再有那麽一個人,值得他傾心以付,這顆心仿佛在得知顏宋死訊的那一刻便不會再次動心了。而這與她的點滴,卻在這個深夜如同雨後春筍般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