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看見商隊的人到來，五村的村民哪還顧得上之前顏宋的事情，立刻回家盡量將自己家中的東西給整理出來。都說這些商人眼尖，一眼便知東西的好壞，眾人也不敢上前，隻是等在顏府門口，手裏捧著自己的東西耐心等待著人出來。

    裏頭，阿春阿夏早已備好了茶點，客房也都提前打掃幹淨了，這些商人大多趕了一天的路程先是回房歇息去了。隻留下了辰月還有他身邊的老陳同顏宋一同坐在大廳之上。

    “二公子，其實五村的村民都是熱情好客的，早已備下了酒宴，拿出了家中新鮮的蔬果。等大家歇息一會兒，就可以去外頭享用了。”顏宋說著，幫著一旁的阿春將茶水拿了過來。

    “你怎麽確定我一定能來？”辰月問著茶香，的確是芳香撲鼻，嘴角一勾緩緩喝下，“要是我不來，這些個準備可就都浪費了……”其實顏宋沒有說明的一點是，這些個蔬果本就是多出來的，即便辰月不來，等到了收割的時節也隻會留在田地裏腐爛，自然她們虧不了，當然她不可能當麵說這些話。

    “反正公子如今來了三村，三村的人們自然是熱情以待。”顏宋說著，指著窗外的燈火，的確這天已經暗下來了，“公子，明日恰好是上巳節，村子裏倒是會很熱鬧，到時可以去河邊一看。”

    “上巳節……”年僅十六歲的辰月自然不熟悉這個節日，況且他本就是在駱駝背上長大的，“隻希望不是姑娘另一個計謀了。有關香草一事，我想要和姑娘再談談。”

    顏宋立即露出笑顏，坐直了身子說道，“果真，二公子是有興趣的。”

    “這香草有如此奇效，想必無人會不感興趣。我是如此想的，香草的培育還有采摘一事都交給顏姑娘來辦，之後每逢成熟之時，我會派人過來取，不知姑娘對此事如何看？”

    顏宋想了想答道，“公子拿這香草想必除了藥用之外，更是要用在前線。前線本就混亂，誰也不可能保證在身上帶一株草，不如就將它製成藥丸？這樣，方便攜帶，也不易被被人發現。”

    “藥丸？”辰月的手指細長，因此落在那青色的茶蓋上尤為好看，“你倒是考慮周全，隻不過，就這一個小村子能做出藥丸來嗎？”話音剛落，底下上來一人，大概是顏宋讓帶上來的，看起來是個老頭，腿腳不麻利，因此走了許久才走到前麵來。

    “公子，這位是周伯，是五村出了名的巧匠，平日裏就喜歡鼓弄一些小玩意。”顏宋說著，讓阿春將周伯製作的一些機關玩意給帶了上來，一個個樣子小巧的盒子其實暗藏玄機。

    辰月突然有興致地打開一個盒子，盒子本是空的，但再次打開卻出現了一粒米，果真，是個有意思的玩意。他接著看到另一處的一個匣子，匣子外表沒有任何的口子，但隻要順著畫案的方向，那匣子就如同開花一般一片片將裏頭的東西呈上來，實在有趣。周伯做的東西，大多都是這樣神奇樣式的盒子。

    “周伯雖然腿腳不便，但手可是出了名的巧。這些個都是平日他研究出來的東西，我想公子可能也能夠用的到，畢竟這樣的東西對於一些達官貴人可是急需的。”顏宋暗指著什麽，辰月自然清楚，這東西不但能夠將機密放於其中，也能在關鍵時刻保命，確實是個好東西。關鍵在玉都或是其餘的大城鎮中，這樣的工藝或許還輕易找不到。

    辰月將東西都放到一邊，隨即說道，“看來，姑娘這是使了個連環計，早就已經把該準備的東西都給準備好了。”

    “我所給公子推薦的東西每一件都是一種奇物，自然是誠信想要和公子做這生意的。”

    辰月細長的手指滑過一旁的每一個物件，最終說道，“好！那我便破個例，和你這女子談一筆生意。”

    “既然公子答應了，能否再聽我一言？”

    “果真——”辰月的身子往後靠了靠，貼著後頭的椅背長舒一口氣，“不是那麽簡單的。”

    “其實顏宋所求也很簡單，我知道公子的商隊每年都會經過江南，隻是希望商隊能夠按著今日這條路，先經過五村再往東行。”

    “你這頭腦……”辰月的手指微微翹起，緊接著嘴角微微一勾露出狡猾一笑，“還真是算的精明，知道商隊會在江南收購新鮮的蔬果，是想著搶在三村之前先賺上一筆。”

    “果真什麽都瞞不過公子。”顏宋微帶著笑意，但又不敢表露太明顯，“但這對公子而言，應該並沒有什麽影響。商隊倘若往往常的那條路去，確實可以直接到達三村，但如今經過五村再到三村，這條路仿佛更加值得。”

    辰月一邊搖頭，一邊看著這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姑娘，本以為她隻是有一些小聰明罷了，想不到，思考起事情來，能夠做到如此周全。年僅十六歲的他走南闖北，可從未遇到這樣的事情過。

    那一晚，商隊的眾人在香甜的香草味下都睡得特別好，除了一人，也就是辰月，他每晚都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夠入睡，而每日的清晨卻總會在睡夢中驚醒，掛著淚珠，誰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夢，就連他自己，醒來時都忘記了，隻是摸著眼角濕潤潤的覺得奇怪。

    他那一夜又濕了眼眶，這春日的夜裏並不是特別安靜，隨處都能聽見蟲鳴，還有稀稀落落的鳥叫聲。他披了一件單衣，朝著河邊的方向走去，究竟他為何會落淚呢？他摸著自己濕潤的眼眶，搖頭長歎一聲，緊接著將披在身上的外衣又給裹緊了一些。

    天蒙蒙亮，隻不過稍稍能看清一些周圍的事物，但河邊卻是霧茫茫的一片。伴著蟲鳴和鳥叫，他仿佛聽見有個女子在河邊輕吟，聲音很微弱像是自言自語那般，仿佛在唱著女子常唱的那一首《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因為大霧，他隻能小心沿著河邊的石子路前進，他怕稍有不慎自己就會落入水中，畢竟他對水尤其畏懼。隻是他越是小心，腳步越是不穩，一個不當心就真跌到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