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側，一隻手淩空在空中胡亂拉扯著，另一隻則被風塵阻攔著，隻能眼睜睜看著手指嵌入軒轅的脖子，軒轅喊不出任何聲響，隻會用腳蹬著，最終，連最後一絲氣力也不剩，全身耷拉下來。眼眶中的星光黯然，如同沉寂的大海陷入漆黑的夜……

    十年前的仇恨像是一塊紅布蓋覆在他臉上，透著血紅的顏色，他的手上隻有複仇的夙願。而軒轅就這樣無奈地成為了他想要討回公道的犧牲品……

    大當家的一個健步從地上躍起，朝著玉乾的方向如同猛虎一般撲上去，聲音更是從喉嚨深處發來的嘶吼。隻是被玉乾一個躲閃給逃過了。軒轅瘦小的身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嘴唇發紫，如同小六當初那樣，那樣平靜的表情，像是生前從未經曆過任何事。

    心中的波瀾湧起，她看不得這種場麵，無論是誰，隻要看見無辜的人在自己麵前死去，心，就像扭在一團一樣難受……

    短劍從肩處一穿而過，鮮血瞬間濺滿土地，這一擊顯然讓那個發狂的野獸安靜下來。大當家的胸口如同泉湧一般冒著鮮血，他還有多少血可以流，流完了又能抵上當初那些孩子嗎？顯然，這並不是一場公平的買賣，他殺了軒轅，大多也是想要大當家體會這種撕心裂肺的痛，隻有痛過才會知道當初他做的那些事是多麽的慘絕人寰。

    “我……我，要殺了你……”他趴在地上，伸手想要觸及那幾米外的刀，隻不過玉乾的腳用巧勁一挑，那刀懸起空中幾米高，隨著幾個旋轉，最終竟找準了方向，豎直插入了大當家的身軀，隨著嗚咽的兩聲，再也沒有別的動靜了。

    “十年前的所有人，你們今日終可以安息，地獄空蕩蕩，我便殺盡這人間的惡魔！”

    血慢慢渲染開來，就如同當時的場景，他們帶著大家，一同從牢籠內逃脫出去，飛箭在空中飛舞著，射殺了一個個孩子，鮮紅純潔的鮮血就流淌在那處土地，染紅綠葉，染紅黃土……

    “公子，朝廷的人已經來了……”風塵注意到山頭處的打鬥聲接近，“我們是否要躲避一段時間？”

    “我們走！”他注意到她的眼神中沉寂下去的東西，立刻明白什麽，牽起她的手，盡管她還是選擇用力地拉扯出去。

    “你是在怪我？”

    她聲音哽咽，不敢看地上那些屍首，微閉著雙眼說道，“我不敢怪殿下，隻是之前我們說好的，不會殺軒轅，也不會殺無辜的人……”

    他一步走近，將她的頭一下埋在胸口，那最暖也是最接近心髒的地方。卻被她掙紮，嘶喊，甚至是沒有理由地想要發泄，都化成了拳頭，一拳一拳地砸在他的胸口……疼，加上強大的力量帶動著骨頭一同顫，更是難受。

    “別哭了，愛哭鬼，再哭，誰來照顧軒轅？”一拳淩空停滯，她緩緩將頭抬起，軒轅倒地的地方，是風塵將他抱在了懷裏。那個小家夥還在呼吸，還會喘氣，隻是，隻是脖子紅了而已……

    “究竟，究竟為何？”眼中沉寂下去的東西再次亮起，她看著軒轅再看向玉乾，難不成方才的那些隻是做戲？

    “讓那個敗類就這樣死了，實在太便宜他。他此生雖然壞事做盡，但唯一一件好事便是成了軒轅的好父親，他疼愛軒轅，讓他比死更難受的，就隻有讓他親眼見著自己的孩子死去。”她似懂非懂地點頭，不知為何她心中竟有些慶幸，那個仇人的孩子沒有死，竟是讓她覺得慶幸的事。

    起碼，玉乾的手裏沒有無辜人的性命，即便是在夜裏，玉乾也可以安穩地睡下。

    “公子，顏姑娘，時間來不及了，要趕緊離開……”話音剛落，一道飛箭從他們的眼前閃過，不遠處，是冷風山的人。

    “二當家的被抓了，兄弟們給我殺了這些叛徒！”手持大刀帶頭衝向這裏的便是三哥，果真如同他懷疑的那樣，這個女人和這個男人都是來者不善。他的箭射的很準，幾次都要落在他們身上，好在那處有個隱蔽的地方，可以暫時躲避一段時間。但那隻是暫時，過不了多久，那些人就會找到他們。

    “孩子們如今在何處？”

    “已經運下山，交給了朝廷來的人。”他這才鬆了一口氣，緊接著看向一旁的顏宋。巧的是，她也一直望著他，兩個人的眼神在此刻突然間匯聚在一起，氣氛變得奇怪，雖然他們從未這樣害羞，或許是顏宋看得太入神了。

    “我說過，我可能不能報你周全。”

    她搖頭，眼神則是一樣堅定，“我也說過，不需要你，我會對自己負責，今日是生是死全聽天命。”玉乾嘴角一笑，則是看著她搖頭，再看著她會心一笑，或許，這個女人的魅力就在此，有時貪生怕死，有時卻視死如歸。

    箭如同雨滴衝著這裏密集地飛來，風塵用劍擋去了一部分，但有一些卻已經朝著他們的方向來了。劃破衣衫，他知道就是這個時候了，便一手推開了她，朝著樹林的深處跑去……

    “玄七……”她看著他的背影在箭雨中遠去，嘴裏的聲音更是在顫動，“玄七……”風塵拉扯著她，此時箭雨已經小了，他們朝著玉乾的方向追了過去，趁著此時，風塵這才突圍而出，朝著山下跑去。

    “我不能走！我要回去，他還在那裏……”她掙脫開來，如同拉扯絲線的木偶朝著山上跑去。

    “顏姑娘！……你不能上去，公子好不容易才將那些人引開，為你謀得的生機，你還不能就這樣辜負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要這樣做？”

    風塵微微點頭，“來冷風山的前一夜，公子吩咐的，倘若出現了什麽情況，他會想辦法引開敵人，將姑娘救出。”她的身子靠在一旁的木柱之上，始終，始終是她欠了玄七……倘若再欠他一次，以後該如何來還？

    十年前的糖葫蘆，十年前的玄七，她倘若再選擇一次，她絕不會選擇虧欠的那一方。因為除了難過，便是無法言語地心疼，她突然想告訴玄七，隻要他傷了，病了，危險了，她的心便一刻也不能安寧……

    “阿綺？”身後又傳來熟悉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