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那張軟榻上，睡了整整一天，她渾身酸疼地坐起身子。眼前的場景不是在顏府，也不是在玉乾的木屋內，她想起自己昏睡之前發生的事，難不成這裏是玉恒的王府？可是，身邊怎麽會有那麽多人？

    “主子醒了，主子醒了……”不知誰大喊了幾聲，隨即床邊的侍女立刻上前，將她扶起。

    她方才睡醒，有些迷迷糊糊看著著裝一致的一排人，“你們在說什麽……二皇子在哪裏？”

    侍女們依舊淺笑著，回答道，“主子是王爺帶回來的人，王爺說了，從今往後，我們便跟著您。”

    她的眼眸呆滯了一會兒，緊接著反應過來，“這麽說來，冷風山的事情已經被二皇子解決了？”

    “不瞞主子，昨日王爺將那冷風山的流寇一窩端。那冷風山剩下的餘黨如今還關在王府的地牢內，準備明日交給聖上複命。玉都上下，都說王爺是上天派來的福星。”

    她心頭一疙瘩，想不到此次她同玉乾冒死潛入冷風山最終為他人做了嫁衣，雖說阿恒並不會在意這些，但說到底，還是為玉乾覺得不甘心，“你方才說王爺？二皇子何時成了王爺？”

    “主子有所不知，前不久是聖上親自封了殿下為承安王，帶兵圍剿的冷風山，要知道這承安王可是世襲的，。”

    她沉默片刻，心中將事情縷縷明白，看著四周的侍女，沉下眼眸說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見二皇子。”

    “那主子再等會兒，王爺就該過來了。”顏宋聽不懂這話的意思，那侍女接著解釋道，“昨日王爺將您抱回府中，便每個時辰都來看您，不停地詢問太醫您的情況。主子，王爺是真的用心……”

    她的心無法安心放下，昨日她被他一掌擊暈之後，風塵去了何處，玉乾又是否安好。懷揣著心事，心神不寧，誰用心，誰費心，她根本沒空理睬……她隻想要問清楚玉乾是否安好，然後離開這裏。

    果真，還沒到一盞茶的工夫，玉恒就帶著太醫匆匆而至，他額間的那縷銀發尤為明顯，但麵容遠比昨日精神多了。

    “阿綺，身體可有異樣？還是讓太醫為你診治一下……”他雙手握在她的手腕處，被她拉扯了回來，透過她的眼眸，他知道，阿綺不會原諒他，昨日的事還有之前的事，他都做得太沒道理。隻不過是私心作祟，他坐到床邊，支走了一旁杵著的下人還有太醫，整間屋子就隻剩他二人。

    “阿綺，我知道，你還在因上次那事怪罪於我。但我有苦衷，倘若太子不退，我和九弟都不會有好日子。知曉你在火中遇難時，我真的傷透了心，但好在，如今你安然無恙。”

    她站起身子講道，“二皇子不必對我多說，既然說到上次之事，我也向王爺挑明了，上次傷我的是羅素兒，就算我要怨恨，也與王爺無關，所以我不會怪罪王爺。再者，王爺與我之間應該早已撇清了幹係，感謝王爺昨日的一掌，也請恕顏宋不得在此地久留。”她字字句句，規規矩矩。

    他從身後一把將她抱住，雙手緊緊扣著，生怕她會逃跑，“阿綺，你不可以這麽狠心，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怎麽可以再去招惹上別人……你說過，我們幼時相識，你就一眼認定我，那便是上天給我們安排的緣分，豈能辜負？”

    她突然放棄了抵抗，或許這一輩子她欠玉恒的就是初見時的那一個慌，但倘若她本就認錯了，那這個謊也算是情有可原。隻是她知道，這對他而言是個巨大的打擊。

    顏宋緩緩從他身子中站離，想了很久還是最終說道，“對不起，是我騙了你。如若你因此怪罪於我，我不會躲避。你我初見時，我曾對你說的，十年前，你我曾相識，此事是我說錯了。”

    “什麽是錯了？”他的語氣頓時變得平淡，拚命想從她的眼神中得到什麽。

    她輕歎一口氣說道，“你曾說過，你根本不記得十年前發生過什麽事，也根本沒有來過羅府。並非是你無情，那是因為，十年前那個同我同生共死的人……不是你。”

    他拚命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然而卻觸到了他好不容易修不好的裂縫，頓時，風雪向他心裏頭灌。這一年，他找過所有小時候接觸過的人，他害怕自己遺忘了，遺忘了最重要的東西，卻想不到，這些東西本就如同神佛是不存在的。

    倘若根本不存在，那他一直以來的愧疚是什麽？

    倘若根本不存在，那他如今和阿綺的牽掛又是什麽？

    ……

    “我想，是十年前我重病昏迷時，曾有人在睡夢中提起過你的名字，讓我與那段記憶錯誤地交雜在一起。很抱歉，十年前的那個人不是你，也很幸運，你我不必再牽連。”顏宋的聲音也微微顫抖著，盡管這是對他的傷害，但這樣的牽連如今要一刀兩斷了，但她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可以輕舒一口氣。

    “十年前……不是我……”玉恒像是自言自語，像是再念給自己聽，“不是我……”語氣婉轉中，充斥著失望，他看著她的眼神，終於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東西，既然她最初是因為這個來到他的身邊，那如今也是因為這個想要離開他。

    最讓人語塞的莫過於一直在追尋，一直在愧疚的事情，有一天化成了天邊的泡沫一下即逝，剩下內心的空虛，不知所措。既然十年前的人不是他，那為何她當初要在婚宴之上牽起他的手，為何如此堅決地告訴他那個人就是他呢？還有迷失沙丘冒死的相救，還有之後在一起麵對的種種，難道還比不上一個隻存在在記憶中的人嗎？

    “阿綺……”他的聲音幹澀，甚至有些顫抖，“就算十年前的那個不是我，十年之後，我也希望陪在你身邊的，是我。”

    她搖頭，將身子轉向另一側，緩緩說道，“我找到了，找到那個十年前我一直在找尋的人了，他叫玄七，這是他的乳名，他還有個名字，叫玉乾。”

    人尋找的東西有時候虛無縹緲，但這就算是個期待，期待有那麽一天伸手可得；隻可惜老天爺永遠是殘酷的，當你伸出雙手時，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便化成了泡沫永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