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荒無人煙的郊外，此刻她已然擺脫了身後的那些追兵。隻可惜，這樣安靜的郊外，這樣安靜的夜，讓她更難抹去腦海中不斷浮現的畫麵，亂刀砍死，這四個字像是一把利劍從胸口一穿而過，然後緩緩抽離出來。

    “夫人，我想問一件事，請問你知道玉都的九皇子現在如何了嗎？”

    “怪姑娘！他死了，被馬匪亂刀砍死了，多麽可怕的事啊！”

    “老人家，九皇子，九皇子他還活著是不是？”

    “怪丫頭！問什麽九皇子呢，這已死之人就讓他安息吧！我們這些人最後都是要踏入黃土的。”

    “小孩，你一定知道九皇子還活著是不是？”

    “怪姐姐！我娘說了，要是我不乖的話，也會和那個九皇子一樣的下場！”

    ……

    眾人皆向她搖頭，誰也不知這村子裏怎麽來了這樣一個怪人，逮著誰就問那九皇子的下落，即便是聽過數十遍了，還要問，這還不算是瘋子嗎？大多人後來看見她，都避之不答，生怕她再問起，那九皇子究竟是生是死。

    但隻有沈全勝內心清楚，這樣停止不休的問是為了什麽？哪怕，哪怕隻有一個人告訴她，玉德沒有死，她也能堅強地等下去，再繼續等著他，可為何，所有人，無論是老人婦孺都像是統一口徑一般，認為他死了呢？或許她還是難以接受，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麽就這樣慘死！

    “玲瓏！”那個男人跑過來，抱住即將倒下的她，她興奮地抬頭看了一眼，不是他，對啊，不會是他的。

    “這究竟是怎麽了？你怎麽會在這裏，還變成如此憔悴！是誰欺負你了，本太子替你報仇去！”她緊緊攥著陳寶寶的衣袖，隻是止不住地哭泣，眼神裏的是被憤恨掩蓋住的悲傷，除此之外隻字未提。

    陳寶寶看向一旁那女子怒斥道，“我說你這女人搭把手呀！別杵在那裏不動！”顧婠婠本就還嫌棄今夜要在這郊外鳥不拉屎的地方露宿，這還要照顧別人更是不願意了。

    “我說陳國太子，這是你的老相好，可和我無關呀！你都說了我這顧家大小姐嬌慣慣了，怎麽可能給你搭把手呢！”

    陳寶寶則是撇著嘴看向她，隨即說道，“既然如此，我和顧大小姐可不是同路人，你待會一個人在此處待著，可千萬不要跟著我。這郊外可是什麽東西都有，尤其是顧大小姐喜歡的小飛蟲多得很！”

    “你……”顧婠婠看著四周，黑漆漆一片，則是也無奈走過去幫他扶起玲瓏來，“我說……你這丫頭怎麽成了這幅樣子，我們也才分開了沒幾日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你不問問？”

    陳寶寶搖頭，低頭看著懷中沉睡的她，臉頰微紅像是哭了太久被淚水給泡紅的。這個世上，能讓她為之撕心裂肺之人，隻有那玉都的九皇子了。他當然也聽聞九皇子慘死的消息，誰也想不到，這意外來的如此突然，她哭紅的雙眼，微微發腫，不再是初見時那樣的堅強。是啊，沒有人是無堅不摧的！他也是。

    “你是說，你的婢女是九皇妃？不，這根本不是你的婢女。這可如何是好，這九皇妃可是周國餘孽，我們怎麽可以留！”顧婠婠搖頭，在這房間裏來回地走，“等她醒後，就讓她自生自滅吧！我們可不能惹上這樣的事！”

    “你這女人怎麽這般不識趣，她如今心如刀割，正是落魄的時候，你這樣放任她不管，豈不是讓她去尋死！？”

    顧婠婠則是一臉無所謂，輕歎一聲接著講道，“尋死就尋死！說到底，她本就該死之人，讓她存活了那麽久，已是上天對她的眷顧。勸你別管著閑事，玉都的聖上多疑，要是知道你這個陳國太子與那周國公主有著聯係，說不定還會直接撕了和談書，與你陳國為敵。到時候，百姓生靈塗炭，可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陳寶寶聽她如此一說，從床邊站起，仔細打量了顧婠婠一邊，“我說……顧家小姐你的邏輯還真是厲害，我救人一命，被你說的十惡不赦的！玲瓏是我在玉都遇到的第一個人，即便要為之與玉都為敵又如何……我可不像你這樣冷血！”

    顧婠婠看他這般護著她，心中竟突然燃起一團火，毫無理由就這樣生氣起來，走到門外一個人看著星星生著悶氣。

    “玲瓏，你醒了，怎麽樣？要不要喝水？”陳寶寶將她扶起。

    她看著四周，第一句問的還是，“你，你告訴我，告訴我，九皇子他還活著，對不對？”如同星辰中忽閃而過的流星，即使很美但也是將要隕落時的美麗，讓人心疼。

    他搖頭，然後故作鎮靜地告訴她，“他肯定沒死，你等了他那麽久，他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地死去呢！”是啊，她等了他那麽久，為他做了那麽多事，老天爺也舍不得看他們天各一方的。

    沈全勝瘋狂地點頭，隨即則是拉扯著他的衣袖，像是在笑，又像是忍住了哭在笑，很是難看。

    “你真好……”她最後的笑凝結著苦澀，“別人都不願意騙我，隻有你還願意告訴我，他還活著。他離開的時候，告訴我，這一趟去玉都，他會求聖上開恩，絕不會出事的。等到事情解決之後，他會來江南和我一起看雪……”

    陳寶寶緩緩將她攬入懷中，輕拍她的肩說道，“嘿，玲瓏，倘若一個男人這樣說了，那你便不必為他擔心。說不定，等到冬日，等到下雪，他就會回來了，你說呢？”

    她的眼眸早已哭得暗淡無光，像是個瞎子看著這個世間，“是……我會等他，等到冬日來臨，等到白雪紛紛，他會如期而至，再和我看這玉都的第一場雪……隻要我肯等，他一定會回來……”她的眼眸突然有微弱的火光燃起，大概是陳寶寶給了她繼續活下去的希望，她還可以等，等一個承諾，等一個冬天。

    陳寶寶說的對，倘若玉德這樣說了，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麽事，她都應該選擇相信他。冬日，白雪紛紛，蓑衣，行人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