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晚安

    淶米平原的夜間氣溫涼嗖嗖的，當然，一年四季總是如此。

    如今的梅拉特爾小鎮倒是清靜許多，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後都再沒有看到過感染者，大概是全被殺光了吧？

    雖然事實如此，但凱曄徹夜難眠，總是拿起冰冷的目光警惕周圍。這一反應，是他在逃亡期間的後天形成的。

    透過空蕩蕩的窗戶，能看清房子建築物的黑色輪廓在黑夜裏清晰展現著。甚至適應了黑夜環境而放大瞳孔的他，連地麵黑糊糊的小顆粒都會看得很清楚。

    他睜著眼睛，身子傾斜地靠在窗戶下麵，就這樣想著事情發呆。

    簌簌簌簌……

    大概過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卻還能聽到妍汐翻身的聲音。半個多小時以來，她翻身無數次——是鋪的地毯不夠厚，擱得她難受嗎？

    他想。

    過了會兒，妍汐又翻了一次身。

    終於，凱曄忍不住轉過頭來問她了“你還沒睡嗎？”

    “你不也一樣沒睡。”妍汐平躺在毛絨絨的地毯上麵，似乎睜著眼睛在看天花板。

    “既然你沒睡著，”凱曄低著頭，說“那為什麽不和我說說話？”

    “你不是在想心事嗎？我怎麽敢打擾。”

    一語，又把凱曄給戳穿。他的心發虛，嘴唇也不禁顫抖。

    “是吧？”不知道妍汐這句是吧，究竟是在問自己還是問的他。

    “又被你猜中了啊。”凱曄換個姿勢，把後腦勺靠住牆壁，腦袋向上仰。他想了一會兒問“不過，你也在想心事吧？”

    “我在想終極黑暗的事情。”妍汐扶著牆站起來，靜靜地來到凱曄的身旁坐下。

    雖然很不習慣她這麽做，但凱曄還是忍氣吞聲地接受了。接受的同時，腦袋早就轉到一邊兒去看了。他皺著眉頭問“你怎麽又提終極黑暗？”

    “怎麽，難道不行嗎？”

    “……”

    “你不是說已經原諒我了。”妍汐的聲音很低很低，“還有，我也明明道歉過。”

    “就是有點突然。”凱曄的口氣很冷。

    “哪裏突然？”此刻，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已經完成在跟著凱曄走了。

    “一隻不明生物而已，幹嘛要這麽著急？再說了，它……”

    “你當然不會懂，這是我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任務？”

    “我……”或許是因為太激動的緣故，妍汐沒想到竟一下子說露了嘴，讓本就多疑的凱曄立馬對自己采取了警覺。

    黑暗中，一雙亮鋥鋥的目光緊盯著看來，真是想躲也躲不掉。

    “你果然從一開始就在隱瞞著。”凱曄把手扶在額頭上，臉扭向別處看著歎氣。不管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他都已經有著足夠的勝算和把握立馬展開防禦。

    “我，我對你沒有任何隱瞞。”事到如今，仍在糊口狡辯。

    “那為什麽以前問你問題的時候，總是一問三不知？”

    “我真的忘了啊……”她噘嘴直拗。

    “現在想起來了嗎？”

    “快，快了。”這種毫無意義的借口，真的連妍汐自己都快聽不下去了。

    “你心可真大啊，小汐。”凱曄故意冷諷她一句。他別過去臉，任譏笑聲肆意放縱開來。

    很明顯，這陣笑聲不針對任何人，隻是在針對他自己——發出笑聲的人。

    “很抱歉我現在……”

    “夠了！我不想你編造破理由來欺騙我，當我是傻子好哄嗎？”

    妍汐沒臉看他，負疚地一直低著腦袋。還好現在是晚上，沒有明亮的燈光，她才勉強能下台。真不知道如果凱曄繼續威逼她說出實情的話，到時候會是什麽局麵。

    兩人依靠的很近，肩頭抵著肩頭。怒意正絕，卻誰也不想離開誰。

    凱曄的肩膀沒有使力氣，她能感覺得到他在糾結、徘徊的排擠。那是一年前的感覺，就像初次被接納在營地時一樣。

    空氣格外安靜，最後隻剩兩人微弱的呼吸聲。

    “凱曄。”妍汐開口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想哭出來，但被理智頑強地抑製住。

    “怎麽了？”

    “原諒我好嗎？”

    “又沒人逼你，幹嘛說這種話？”他故意這樣說，試圖還能不能再套出來什麽話。雖然，凱曄現在對她的身份沒什麽興趣，最重要的事是自己要怎麽活下去。

    未來很渺茫，看不到路在哪兒，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人在未來等他。總之，他和亞樹這輩子恐怕也就這樣了。

    亞樹？

    為什麽，事情都弄成了現在這個地步，腦袋卻仍時不時地冒出來她？夠了，真的夠了，讓那個女人滾吧！

    “哦，可能是我這個人有毒吧。”最後，她冷冷地說出了這句話，起身回到原位。

    凱曄對妍汐的動作視若無睹，什麽也沒說。他腦子裏正在因一些無法釋懷的事情爆炸，鬧的情緒都快要崩潰掉。

    “晚安，凱曄。”

    “晚安。”凱曄應付地甩話。

    妍汐側著身子，合不上的眼睛望向黑暗處。終於，心裏防線猶如大壩決堤般崩塌，她身子蜷成一團，嗚嗚地小聲哭了起來。

    “……”凱曄當然聽得到，但是他偏偏假裝聽不到。

    去安慰她？怎麽可能。

    盡管心裏麵，不知為何已有一個念頭想要這樣做……

    沒過多久，他抱著胳膊，就這樣倚著牆壁艱難地睡去了。

    轟隆！

    時間來到下半夜，天空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震響聲。

    這一聲巨響，促使兩人分別從不同程度的噩夢中轉醒。站起身來，爭先恐後地衝到外麵的街上抬頭去望。

    “那是什麽東西？”

    抬頭望去，整麵天空都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霧色漩渦。天空的邊際泛著奇異、白色的磷光，就像是海底的某種生物發出來的。

    緊接著，那艘碳黑色的空天母艦的影子，伴隨著周圍還有幾艘小型的飛行器，一並衝破地球的大氣層後，懸停在雲霧繚繞的半空中。

    “這，這……”

    這震撼的一幕持續了大約1分鍾時間，凱曄和妍汐激動的已經完全說不出來話。

    艦側的直刺化作鞭子一般輕輕搖曳著，它擺動起的姿勢非常悚人。仿佛背脊也涼嗖嗖的，不禁雞皮疙瘩掉一地。

    總之心髒不好的人，恐怕已被這突然而至的一幕當場嚇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