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陸通駕駛著驢車來到一間兩進的宅院門前。

    隻見門扉緊閉，在街邊就能聽見院落裏傳來的道賀聲、觥籌聲。

    “娘，你先坐著，我去敲門。”

    陸通從驢車上下來，走到正門前，猶豫了一下，開始敲門。

    “鐺鐺鐺……”

    “來了來了。”

    門被打開了一絲縫，一位四十餘歲的婦人將頭探了出來。

    “大娘。”陸通喊了一聲。

    “哎呀，是通兒啊，弟妹也來了啊。”婦人麵上浮現出笑容，熱情的說道。

    驢車上的陸母同樣含笑對著婦人頷首道“是啊，是啊。”

    婦人看了眼後板上光禿禿的驢車，招呼道“通兒，你把驢車趕上，從後門進來，前院裏擺著酒席，沒地方過。”

    陸通趕忙回道“好的，大娘，我去趕車就行，讓我娘先進去吧。”

    “你跟你娘當然是一起啊，走前麵有什麽好，都是自家人，就別圖那些虛的。”婦人笑著拍了陸通一下道，接著對陸母高聲道“妹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陸母幹笑著點頭道“嫂嫂說得對，通兒，快點來趕車，咱們從後門進去。”

    “你們趕了這麽遠的路，我先去給你們準備飯菜。”婦人說完就將頭縮了回去。

    “砰”

    門被重重的關上。

    陸通沉默著上了驢車，回頭看了麵色如常的母親，小聲道“娘，要不……咱們回去。”

    陸母注視著陸通，輕歎道“兒啊，不能回去，這一回去，你這輩子就隻能靠著那半畝薄田度日。

    不要怨你大娘，人家是靠自己熬出來的，不管我們有什麽事情求人家，一旦幫了，那對於人家來說，我們就是拖累。

    走吧，不管如何，看在血緣的份上，咱們最起碼還能吃頓便飯。”

    陸通聞言點了點頭，駕著驢車往後門而去。心裏頗有點不是滋味，來大伯家，母親隻有跟著自己走後門。

    來到後門，隻見婦人早已等候在此，招手道“快進來，快進來，把驢車拴在樹下就行了。”

    說罷，轉身往廚房走去。

    陸通“嗯”了一聲，趕著驢車進入宅院。下了車，將牽繩圍著樹幹纏了幾圈，綁緊。

    “娘，小心點。”

    陸通剛扶著母親下了車，便看見婦人從廚房中端著菜盤來到後院，將菜放在後院的小石桌上。

    兩碗米飯，一盤青菜，一碟糕點。

    “這個，前院都坐滿了，實在是沒位置，你們就將就一下，都是自家人，別介意。”婦人略帶歉意的說道。

    “嫂嫂費心了。”陸母笑著回道。

    “你們先吃，我去招呼客人去了。”婦人說罷，往前院走去。

    待婦人離開，陸母的笑容隱退，輕聲道“坐下吃吧。”

    兩人坐在石凳上，開始吃飯，均是一言不發。

    陸通隻覺這飯菜吃著味如嚼蠟。

    “兒啊，這糕點你吃吧，娘吃不得甜食。”

    陸通聞言，看了眼碟中放置著的兩塊糕點，夾了一塊放入嘴中。

    嗯～

    酥脆香甜，一股清香在口腔裏縈繞不絕。

    沒想到糕點這麽好吃，人間美味也不過如此吧。

    鵑兒應該會很喜歡吧，跟自己吃了這麽久的粗茶淡飯。

    “好吃嗎。”陸母吃著米飯略帶好奇的詢問道。

    陸通連連點頭道“好吃得緊，娘你也嚐一個。”

    “娘不愛吃。”

    陸通想了想，接著在腰間摸來摸去，摸出一張粗布帕子，用手擦了擦，準備將糕點裝起來。

    “那剩下的這個，我給鵑兒帶回去吧。”

    陸母聞言，兩眼一瞪，“你自個兒吃，別什麽好東西都想著那個傻子。”

    陸通手上的動作一頓，忍不住大聲道“夠了，你別總叫鵑兒傻子，她是我娘子，是你兒媳，我們是一家人。”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弟妹，通兒，前麵實在太忙了。

    你們可吃完了。”

    就在此時，陸通的大伯陸貴領著剛滿十九歲的兒子和妻子來到後院，招呼道。

    “大哥，我們母子都已經吃好了。”陸母起身含笑道。

    “大伯。”陸通恭敬的喊了一聲，看了眼跟自己年齡相差不大的堂弟。

    與自己這等在地裏刨食的相比，堂弟一身雪白的衣袍，顯得頗有一股世家子弟讀書人的風味。

    “既然吃完了，那我就收拾了。”婦人眼疾手快的先將裝有糕點的碟子收了起來。

    陸通下意識想要叫住大娘，頓了頓，沒好意思說出口。

    “弟妹和通兒能來為禹兒過生辰，我是萬分高興。不過呢，今日來的賓客中有幾位縣衙裏的官老爺，下午我得去陪著聽曲，所以……”

    陸貴的話，兩人自然聽得懂，這是想要送客。

    “大哥，其實我這次來有件事是想請你幫個忙。”陸母強笑著說道。

    陸貴一聽，沉吟道“有什麽事，弟妹說就是了，我盡力而為。”

    “我想大哥幫通兒在城裏找個活計，您也知道，我們家那半畝地，真的不夠養活一家人的。”陸母捏著袖角，低聲道。

    陸貴摸了摸下巴，“嗯，這件事不太好辦，需要花一些人情，這樣吧，你們先回去，等有消息了，我到時候去通知你們。

    但不能保證一定能找到活計，你也知道，現在隻要給口飯吃，能召來一大把人。

    通兒又沒什麽一技之長。”

    “沒事，沒事，哪怕找不到也沒關係，我先謝謝大哥了。”陸母說完，對著陸貴深深一拜。

    陸貴虛扶了陸母一把，但還是受了這一拜。

    “娘……”陸通叫了母親一聲，後麵的話卻咽了回去。

    “那先就這樣吧，我先去前麵陪客人了。”陸貴丟下一句話便領著陸禹轉身往前院走去。

    至始至終，陸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正眼瞧過陸通母子。

    陸母深深的歎了口氣道“走吧，咱們回家。”

    陸通扶著陸母一邊上驢車一邊低聲安慰道“娘，你別難過，他們那是狗眼看人低。”

    陸母搖了搖頭，“娘不在意他們看不起我，畢竟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我們跟狗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樣的搖尾乞食罷了。

    衝你大伯說的那些話，估計是不會幫忙了。也對，畢竟你爹都死了十幾年了，這麽多年也就過年的時候見過幾次麵，什麽情分都該煙消雲散了。”

    陸通眉頭一皺，疑惑道“可是，大伯不是給了咱們家那麽多糧食。”

    陸母卻嘴巴一閉，不再多言。

    兩人坐著驢車離開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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