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考前五分鍾，林逾靜和李崢才喘著粗氣，步入各自的考場。

    因為其他考生早已就位，他們也自然成為了關注的焦點。

    林逾靜提著筆袋，麵頰微紅。

    李崢抱著籃球，胸肌起伏。

    這氣場，自然驚到了預賽眾人。

    臨考之前都抓緊時間運動一番？

    這時間管理，絕了！

    說來也巧，段佩佩剛好與李崢一個考場，祁英男則與林逾靜一個考場。

    二人幾乎同時起身迎了上去。

    其實揮手打個招呼就夠了。

    但誰還不想裝個嗶呢？

    在預賽眾麵前，高手相認，指點物競江山，這感覺還是不錯的。

    段佩佩就此快步迎上李崢，指著中排的空桌道：“你坐那裏，趕緊的吧。”

    “哦哦，謝謝。”李崢放好籃球，信步走去。

    “那個……”段佩佩追問道，“考完了要不要對一下題？”

    “不必了，半個多小時的事兒。”李崢淡然笑道，“再說這種題也沒有對的必要。”

    “……”

    段佩佩是尷尬，預賽眾則是暗暗咬牙。

    因為傲慢與輕視，陰溝裏翻船的事還少麽？

    翻船，翻船，給我翻！

    另一個考場，祁英男上前便要接過林逾靜的書包：“逾靜，你坐那邊。”

    “唔……”林逾靜卻是手一縮，上下打量起來，“你是……誰來著？”

    “啊。”祁英男呆滯了，“我……我英男啊……菁華培訓的時候……”

    林逾靜想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問道：“張英男？”

    “……”祁英男委屈地低下了頭，“算了……你開心就好……”

    “王英男？”

    “夠了，不需要用百家姓排除法啊。”祁英男堅強地問道，“要不，考完了一起對個題？”

    林逾靜匆匆搖頭，又退了幾步。

    祁英男可憐巴巴地看著林逾靜：“我……我不是壞人，也不是陌生人……我們一起做過實驗的啊……”

    “唔……”

    ……

    很快，監考老師入場，鈴聲響起的同時，卷子下發，預賽正式開始。

    這次是薊京物理學會自主命題，總分150，考試時間兩小時。

    對於真正認真準備過一年以上的競賽生來說，預賽自然不會太難，隻要平穩發揮即可晉級，名次無關緊要。

    從往年的情況來看，預賽報名人數大概在5000——8000人之間。

    其中800人左右能進入複賽，也就是前10%到15%。

    這個數字，也基本與認真準備超過一年的學生數相吻合。

    因為近些年各種競賽培訓班興起的關係，野路子自學者的晉級難度越來越高，外加還有各大名校的競賽班，若想像十年之前一樣，純靠天才大腦殺出來，基本已經不太可能。

    但真正來考試的人，大半卻還是沒有這樣拚命準備過的人。

    沒辦法，物理的魅力太大了。

    確實有很大一部分學生，即便沒有太投入精力在物理上，平常考試卻也總能拿到高分，成為學校或者班中的翹楚。

    此等人才，來物競大會打一場擂，探探自己的水平，也是一次不錯的曆練。

    預賽題的難度對他們來說，挑戰的力度也是剛剛好。

    如果高考物理的難度是1。

    那麽預賽的難度就是2。

    複賽的難度大約是20。

    決賽的難度是50。

    這是一個非常陡峭的曲線。

    沒費心費力準備過的人，自然是不知道這條曲線有多可怕。

    他們在做預賽卷的時候，隻是單純地燃燒起了一股希望。

    “沒有想像中的難嘛……”

    “應該能及格。”

    “哼，不過比高考多幾道大題罷了。”

    “認真起來的我，搞不好，能拿個省獎……”

    “嗬嗬，我喜歡物理，我喜歡難題……”

    而就在他們剛冒出這些想法來的時候。

    唰！

    一個男人如疾風般舉起了手。

    每一次，他這樣舉手，老師都會關切的走過來，然後問道。

    “快去，需要紙嗎？”

    然而沒有一次，這個男人是要去衛生間。

    李崢隻輕聲問道：“老師，現在可以交卷了麽？”

    “……”監考女老師瞅了眼李崢的校服，抬了抬眼鏡，無奈一笑。

    確實，每年都有普通學校的物理尖子，前來挑戰物競，並且毫無意外地铩羽而歸。

    沒辦法，普通學校的尖子，也不過是上一等學校中，普通中的普通。

    這位櫻湖小夥兒，看來也是自知做不出來，不堪折磨，想要提前離場吧。

    監考老師，作為師大附中一名優秀的骨幹教師，自然是要說兩句的。

    “別輕易放棄啊，同學。”老師鼓勵道，“再加把勁，多想想，沒那麽難的。”

    “是，當然不難，所以這次比的不是分數……”李崢抬頭看了眼表，極其緊張地說道，“是速度。”

    “啊？”

    “沒時間解釋了，到底能不能交卷？”

    “你要非得交……就交吧……”

    “謝謝老師。”李崢匆匆將卷子交給老師，而後起身收拾好文具，三兩步便衝出了考場。

    預賽眾歎為觀止，抬頭看了一眼掛鍾後，又不禁暗笑。

    41分鍾。

    才考了41分鍾。

    開什麽玩笑。

    就算不動腦子隻抄答案，都要抄個十幾二十多分鍾的。

    更何況還有這麽多計算和推導。

    明明就是棄考麽，之前還裝得那麽像。

    可以，這逼很會裝。

    唯有段佩佩，緊張萬分。

    她非常清楚，李崢一定是有把握全對才會交卷的。

    而自己，雖然也很有把握，但才做了一半。

    幾個月不見……李崢變得更變態了……

    兩位監考老師也是搖著頭拿起李崢的卷子，隨便看了起來。

    越看表情越不對。

    全他媽寫滿了！

    “錢老師，您是教物理的……”女老師悄聲問道，“這個題答的……”

    “找不到任何毛病……”男老師快速翻頁，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題，邊看邊歎，“這種人……直接去複賽就好了……他不是能不能通過的問題，是能不能滿分的問題……”

    “啊？”女老師驚道，“他不是櫻湖的麽？”

    “櫻湖的？”男老師這才一拍腦袋，“高二的？”

    “應該是吧……”

    “那就對了。”男老師驚道，“你不知道麽？上學期期末統考，獨攬全區前兩名，還出了個物理滿分……”

    “我想起來了……當時我還不太信，覺得教委給透題了……”

    “現在信了吧……總不能物理學會也透題吧？”

    “倒也不是不可能……”

    “……”

    李崢這邊，出了教室後第一時間便要衝向樓道間，去13考場堵人。

    然而他剛跑出兩步，便見到一個人正坐在樓梯上，輕輕抿嘴搖頭——

    “渣渣~~~~”

    “艸！”李崢怒而捶腿，“都是我那個老師磨磨蹭蹭的，耽誤了我至少15秒。”

    “我等三分鍾了哦~~”

    “毛，你才剛坐下。”

    “那你去調監控吧~~”

    “無聊……”李崢歎了口氣，轉而問道，“打籃球？”

    “還打？”

    “師大附操場不錯，再打會兒唄。”

    林逾靜唔唔低頭：“可是我有點餓……”

    “嗨，這不還沒到午飯點呢麽，中午多吃點唄。”

    “吃……吃什麽？”

    李崢大笑：“問我幹嘛，問你媽去啊。”

    “不打了！回家！渣渣！”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李崢還是軟磨硬泡拉著林逾靜打了起來。

    當其他沒考完的人聽到操場上的籃球聲，和嬉笑聲。

    女：“你離我遠點！”

    男：“貼身防守給你製造點對抗強度不香麽？”

    女：“不香，臭！”

    男：“我臭？”

    女：“臭！”

    男：“你是沒上過唐老師的語文課吧？”

    女：“啊？那個……是唐老師？我以為江青華呢……”

    男：“青華很愛幹淨的，小可都比他味兒大。”

    女：“你還知道小可什麽味兒的？”

    聽著這些，就很氣了。

    不止有一個人想舉手。

    老師……讓他們停下吧……

    這個時間管理……我真的學不來……

    這物競，我還怎麽走下去！

    ……

    考試結束後，各考場老師集結在一起，將整理好的試卷封上姓名，統一裝車，順便也聊了起來。

    一個男老師歎道：“我們考場有個女生40分鍾就交了……還全寫出來了。”

    旁邊的女老師隻一笑：“嗨，準是林逾靜了。”

    “啊？你怎麽知道？”

    “櫻湖這倆730多分的你不知道？李崢在我們考場，41分鍾交的。”

    “哦，我知道了……就後來去操場打球的那對兒是吧？”

    “對。”女老師搖頭苦笑，“對於這種程度的學生來說，談戀愛確實反而對成績有促進作用，就很神奇……”

    “話是這麽說……”男老師哭歎道，“但對其他同學來說……又何嚐不是一場災難呢？”

    二人說著，隨著監考組長將試卷裝上了車。

    “今年這題是不是太簡單了……”組長有些懷疑地回頭問道，“咱們這兒最快的是40分鍾交的對吧？不是棄考，是全答出來的對吧？”

    “嗯，還有一個41分鍾的。”女老師答道。

    “那就是題太簡單了。”組長晃著手機，若有所思說道，“海甸考場，有個人33分鍾就交了。”

    “？？？”

    “不可能吧，抄答案都抄不了這麽快的？”

    “誰知道呢……”組長搖頭道，“如果真是題目簡單，那他們就是在比誰的解法更簡潔，誰能第一眼就看穿題麵。”

    “呂老師，這題我看了。”男老師苦笑道，“並不簡單，今年本來報名的人就多，還特意提了些難度的。”

    組長揮了揮手，看著駛遠的麵包車歎道：“那就說明，今年真的是薊京物理的大年了。”

    “去年已經是大年了吧？”男老師抿嘴道，“出了一個吳數還不夠大？”

    “不好說，今年搞不好會更大。”

    “天才還真就紮堆來啊……”女老師尋思道，“我們化學這邊，剛出了一個icho選手，據說是這幾年最有把握奪冠的。”

    “好事啊，好事。”組長頗為興奮地說道，“我們基礎教育和競賽搞了這麽多年，終於要迎來人才爆炸了，這不是好事麽？話說icho是什麽時候？我也讓我的學生們看看。”

    “五一前後吧，50周年，回歸布拉格，值得看的。”

    “好好好，咱們那個選手叫什麽來著？”

    “史洋。”

    “哈哈，聽這名字就是冠軍相麽！”

    ……

    在李崢和林逾靜的世界中，預賽這種事，當然是泛不起任何浪花的。

    大約一周後，他們雙雙通過預賽的消息便已傳來，就連陶菲菲都懶得通知他們。

    倒是史洋，十分興奮，各種宣傳自己瞎做了幾套題就進複賽的消息，真正的大佬物競生自然是懶得理他的，滑鐵盧沒能進複賽的人，則已經開始詛咒他了。

    複賽前的複習中，李崢也開始逐漸降低了物理的時間占比，轉而提高數學的比重。

    倒不是說物競一定要多高的數學水平。

    主要是他能學的東西越來越少了……

    畢竟，這會兒物理已經幹到到了339的評分。

    比之拿下全國冠軍的化學評分，也就隻相差個位數了。

    再學，真就隻能往研究生細分領域去了。

    也不是不願意學，說到底李崢還是想把那些知識放在下一學習階段再搞。

    在這樣的氛圍中，複賽幾乎是接踵而至的。

    4月20日，市一學校門前。

    相似的場景重現了。

    那個校服猛男，他又來了。

    李崢負手挺立在校門前，看著【第36屆物理競賽薊京複賽考場】的橫幅，李崢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初征化競的場景。

    時光匆匆，那竟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曾經的目標是拿個獎。

    漸漸變成要代表省隊出戰。

    然後是代表國家出戰。

    而現在。

    雖然身處競賽考場。

    但他的目標，已遠在星空了——

    那就是在整個太陽係過家家。

    說出來……

    嗨呀好羞恥啊。

    熟悉的姿勢下，熟悉的戳腰又來了。

    李崢腰間一疼，慌忙躲閃開罵道：“你別老搞我這裏，容易受傷的。”

    “不戳你難受……”林逾靜惡心地看著李崢，“你臉怎麽這麽紅，想什麽呢？真就想到考試就有生理反應？這也太變態了吧？”

    “你什麽時候這麽話嘮了？好好的唔不可以麽！”

    “唔？”

    “對，就這樣。”

    正說著，一個微胖的寸頭憨憨直接抱了過來。

    “老子來幹你了！”史洋大笑著撲到了李崢身上。

    李崢嫌棄抖身：“滾滾滾，別弄髒我校服。”

    “哈哈！”史洋落地後，見了林逾靜，又瞬間靦腆回來，“我……我後來才知道，原來你是林逾靜……之前還以為是那個女生。”

    “？？？”林逾靜難以理解地問道，“什麽跟什麽？”

    “就是我們集訓的時候，有個女生來我們房間跟李崢膩味……”

    “！！！”李崢怒而撞了過去，“你媽的話不要亂說！！！”

    “讓他說！！”林逾靜眼疾手快攔了過來。

    李崢搶先解釋道：“就是那次化競集訓，張小可來探班送材料，你知道的。”

    “我知道。”林逾靜冷眼掃向史洋，“但宿舍裏……”

    史洋被這冷冽一激，哆嗦了一下。

    轉望李崢，又被他的火焰刀眼神灼了一下。

    怕不是又說錯話了？

    畢竟，在這個世界，情商再高，也有比你高的。

    情商再低，也有比你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