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那些你不知道的【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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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在天上的地位很特殊。
說高吧, 政治意味上高不過玉帝王母。說低吧, 他又是漫天諸神裏, 唯一被天道承認了的神。隻有他可以傳達天命,也隻有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編排天命,甚至篡改天命。
這是一個令其他神不得不忌憚的能力, 所以他經曆過一陣兒被折騰地煩不勝煩的光陰, 忍耐了三萬六千五百九十四年的越發過分的陰謀詭計。一個陰沉的天兒裏, 龍族那個“不懂事”的小太子給他辛辛苦苦釀的梨花酒“不小心”打了三壇子的時候, 司命在一地的碎片和酒香裏爆發了。在一個人以一敵多給天庭裏但凡有點兒戰鬥力的神仙都打得落花流水之後,玉帝笑吟吟地站出來講和。
那張慈祥的臉變幻表情易如反掌。
司命覺得沒甚意思,不過還是接受了玉帝給他升的什麽文清虛職, 隻要那些小螻蟻不再來找他的麻煩, 他也樂得清清閑閑看他們的笑話。
然而, 螻蟻的心思也有許多。
覺得實在用武力征服不了司命以後,又突然有許多姑娘出現在司命的府邸, 各式各樣的都有, 姹紫嫣紅白芙蓉,鶯鶯燕燕, 司命覺著若是讓那些個說什麽神仙妃子的人來望一望,大概天上就不會這樣受歡迎了。司命每每被鬧的煩了, 就願意下界去人間走一走, 住一陣兒。隱了氣息, 隱了身份, 這裏是唯一一個不會給他找麻煩的地方。左右天上一日, 地下百年,他這一陣兒,不過是隔壁那個天界裏唯一瞅著還算順眼的螻蟻的打個盹兒的功夫。
這一日凡間的天色很好,風也清涼。司命在這一陣兒給自個兒安排的是個員外的身份,正擱院子裏悠悠閑閑地乘涼,順道兒感知一下天道這一會兒有沒有有差錯的地方,“啪”地一聲,一個活生生的半大丫頭掉到他旁邊兒的不遠處,他難得被驚了下。
方方疑心是不是被哪個發現了行蹤,那小丫頭撲棱撲棱身上的土站起來了。十三四歲的樣子,穿著一身兒黑色的勁裝,看起來被教養得很好,怯怯地望著他,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有許多的難為情。
司命瞅著覺著實在不像是那些靈巧過了的神仙,又覺著小姑娘眼底的這種情緒很有趣,忍不住就想逗弄逗弄,於是他眯著眼,悠悠道:“這是哪裏來的野丫頭啊,怎麽隨意就進到人家家裏。”
果然,小丫頭更窘迫了,一張雪白的小臉兒瞬間漲紅,眼睛眨了眨,支吾道:“沒有,我乃天山門下弟子,路過此地,算出你三日之後有一大劫……”
沒待自己說完,聲音已經小到沒了,沉默許久,才抬起一張紅紅的臉,眼睛羞愧的似乎都要滴出水來,“聽起來很像騙子吧……”
司命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是他幾百年來笑得最開心的一回了。
小姑娘被他笑得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愣在那裏手足無措,司命站起來,青白色的袍子踏著風走出風流的弧度,這時候屋頂上傳來一聲“呔!放開我家妹妹!”
尋聲望去,是一個和小姑娘長得截然不同的一個一身藍袍的少年,長得很是英朗,眉宇之間卻少有年人的英氣,一股子頹唐勁兒。這人的麵相司命認得,是當朝太守的長子,將來要做這個王朝的帝王的人。
少年跳下來,跑了幾步將妹妹護在後邊兒,“哼!我家妹妹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就看你!就看你!怎麽了!”
說著心虛似的給妹妹一抱,飛走了。
頹唐勁兒裏還混著一股子窩囊勁兒。
司命覺著大概太守的一家都很有趣。
這天過後,司命一夜聞名。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容貌出眾,所以不大愛出門,卻也不願遮掩,此番之後,城裏都在傳城郊的地方有一個貌比潘安的員外郎,公子如玉,給當朝權勢滔天的太守的女兒月溪兒的魂兒都勾去了。
司命一琢磨,這就是那個未來的帝王幹的好事。他自己的名聲被他弄得壞了不說,還順帶著也要弄壞妹妹的名聲,雖然這是為了保命。
一夜聞名對司命來說稱不上是什麽好事,他一歎,坐在昨天的搖椅上剛想著殺死自己的一百種法子,“啪”地一聲落地聲,他抬眼,對上昨兒個那個小姑娘笑盈盈的眼。小姑娘穿著一身兒月白色的長裙,梳了個眼下時興的流雲髻,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的土,十分鎮定地將手裏拿的一個盒子拿到他旁邊兒的桌上打開,“昨個兒是被推下來的,驚擾了你,諾,這是我親手做的賠禮。”
見他默然不語,小姑娘又抿抿唇,將盒子往他這邊兒推了推“我知曉你最喜歡梨花,所以做的梨花糕。”
又過了一會兒,輕輕添了一句“可好吃啦”
司命深凝的眸子望向月溪兒,望的她白玉似的耳根一下子就紅了,卻仍然假裝著鎮定。
“你喜歡我?”
月溪兒愣了愣,堅定地點點頭。
司命看月溪兒認真的樣子很疑惑,他記得他和這個小丫頭並沒有什麽交集,他眉眼輕挑,“為何?”
月溪兒揚起一抹笑,眉眼彎彎,“因為你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啊。”
司命認真望她。
月溪兒毫無破綻。
司命抽了抽嘴角“哦”
小丫頭沒有和他說實話,不過他不在意,這丫頭比他之前遇見的任何的都有趣,尤其是那種明明很難為情卻偏偏要裝作什麽也沒有的表情。
難得有個這麽有趣的玩意兒,司命決定再在這兒多留一陣兒。
月溪兒漸漸同司命熟稔起來,見天兒地往這裏跑,卻同其他的小丫頭不一樣,十分乖順,不吵不鬧,也不故意做一些事去博他的注意力,看他在做事就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偶爾端茶倒水,兩人相處的很是默契。隻是一雙眸子越發地愛有意無意地往司命身上瞥,邊瞥邊傻樂,像隻守著自己肉骨頭的小奶狗。
春秋眨眼,輪換之間,又是一年。月溪兒出落得愈發驚豔,每每來他這都會帶來更多的閑話,不過司命不在意,他早晚是要走的人,既然小丫頭舍得這份名聲,他也沒必要替她去珍惜什麽。
“喂!咱們今兒個去踏青罷!”
月溪兒眸子晶亮,難得同他提起要求。
他望著月溪兒頭頂的發墜兒發了會兒呆,半晌。“嗯”了聲,月溪兒頓時露出個豔驚九天的笑,他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頭頂。
蟄伏一年,到底不是真心的,今兒個大概就是回去的時候了,司命想。想著想著,沒由得還有些空落落的。
踏青的地方是月溪兒選的。一望無際的原野,青青草色,野花繽紛。月溪兒扯著他的袖子走在前麵,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著各種不著邊際的話,有關這個王朝,有關她。
司命看得出來,月溪兒很緊張。
又走了一會兒,司命覺著走的夠了,輕輕回扯了扯袖子,走著的月溪兒登時停了下來,笑盈盈的眸光在回身的那一刻僵硬,透過她的眼睛司命看見飛速刺來的寒光與深沉的愧疚。
那一瞬間大約是解脫了的,終於確定了月溪兒是有目的前來接近,再不用在每一個無聊的深夜裏想著,也許,這丫頭就這那麽膚淺,真真的是為了一副皮相呢那司命反倒不想脫身了。這樣也好,司命認命地閉上眼睛,由著那寒光迫近。
“不!!!”
司命不知曉自己為什麽要救月溪兒,就像他不知曉為什麽這個小丫頭要救他。一息反轉,溫熱的血沾到他的身上,他終於見到了月溪兒眸子裏從未明明白白表露過的深情,那股情意灼得他心肝一痛,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抱著月溪兒回了九重天。
他將昏迷了的月溪兒放在他的床上,給她心口的那把劍拔了出來,有血濺到他的臉上,他一揮手,傷口恢複如初。月溪兒仍昏迷著,司命沒有忍住看了她的記憶。
這一切果真都是一個局。月溪兒是月家這一輩兒的唯二的孩子,本該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可那是真正的月溪兒,眼前這個月溪兒隻是一個從小在影樓裏長大的暗衛,十年前,月太守決定謀反,將一雙兒女都好好地保護了起來,留下一對兒當靶子也當箭的影衛。接近司命,是因為司命這次因為安逸了太久實在大意了,十年前見過月太守一次,十年後再見,竟然容色未變,太守設了個局,用來摸透他的真正實力。
床上的月溪兒似乎夢到了什麽不好的東西,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司命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手指輕輕落在那處撫了撫,又忽然收回,青白色的袍子後退一步一個踉蹌。
完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