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兩處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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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傷的不輕,但誰都沒死。

    唐天跟魚紅蓮都救了回來。

    山寨有些亂,卻沒有眼淚。

    江瑤跟丁香忙上忙下,就連唐天的母親都參與到了其中,易小南跟易小北倒是一點傷都沒有受,但是她們不搗亂就謝天謝地了。

    唐天跟魚紅蓮中的毒很深,尤其是唐天,被接連虐待了好幾天,無數種毒盤根錯節,稍有差池就必死無疑。不過有著油花,而魚紅蓮本身就是排名第一的殺手,隻是並沒有多少人知曉,所以這些毒都可以被穩定下來。

    趙文啟跟莊開等人,原本就是一身的頑疾,又拚命一場,還是相當的嚴重,雖說他們實力強橫,暫時沒有死亡的危險,但也迫切地需要治療。

    所幸眾人都不是太孱弱,傷勢都可以強行穩定下來,但是他們都需要治療。再加上山寨中沒有半點藥物,眾人著實有些束手無策。

    至於王石,情況比所有人都好上很多,恢複的速度驚人。隻是他一直都在沉睡,並沒有人去打擾。像他這樣的怪物,大概睡上一覺什麽傷都能好了。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山寨終於安靜了下來,除了易小南跟易小北的嘰嘰喳喳。也幸好她們兩個,才使得山寨有些許生氣。

    眾人已經可以下床走路,看起來都暫時脫離了危險。隻不過眾人能夠壓製的時間並不長,迫切的需要有效的治療。

    魚紅蓮在王石的床邊守了三天,未曾合眼。

    沒有人知道,她那冷若冰霜的神情下,虔誠地祈禱了多少遍。

    “若是非要死一個人,我可以代替他。”

    “他可是要站立在世間巔峰的人,又怎麽可以死?他本該就招致這麽多的嫉妒,他卻不該死。上蒼你可以不公,但唯獨對他不可以。”

    “他必定是喜歡我的,或許很淺、很淡,或許是他不敢,但是他畢竟是喜歡我的,所以他來救我了。”

    “我能夠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他很關心我,要不然也不會看到我的時候對我笑。他那時笑的,真好看。”

    “他必定是喜歡我的”

    “我很喜歡他,很喜歡!”

    “所以他不能死在我的麵前,永遠不能。”

    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散發著秋後獨有的慵懶,窗戶格將其分成了無數縷,落在了靜坐的魚紅蓮麵前,形成了絕美的剪影。

    本來,魚紅蓮就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冰若霜雪,燦若蓮開,玉冷高潔,孤塵絕世。不論跟誰相比,她都有著自己獨有的氣質。

    眼中蓄了很久的淚,滑落了下來,比秋天的雨都要涼一些。

    魚紅蓮沒有動,好像沒有感受到自己在流淚,她隻是看著王石,不敢眨眼。她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感情,讓自己看起來如以前一樣冰冷。她想找一些事情來代替,讓自己的心思不在王石身上,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王石的手指微微動了下,然後睜開了眼睛。

    魚紅蓮慌了一下,轉過頭,擦幹了眼淚,保持著她那冷若冰霜的神情,望著王石,沒有說話。

    不論何時,她那堅硬冰冷的外表都是她的防禦,足夠抵擋住任何人。生活經曆比王石要殘酷多的她,一直堅信除了母親之外不會有任何人攻破這防禦,現在卻是一敗塗地。

    即便是目光,魚紅蓮都不敢動一下。

    看一個人的臉,從上到下,仔細打量,看上麵的溝壑跟風塵,無疑於回憶了一遍曾經所發生的事情。失而複得的心情,最讓人流淚。

    王石看著魚紅蓮,這次沒有躲。

    這輩子,又能躲到哪裏去?

    兩個人,相隔不過是三尺的距離,卻就這樣相望著,感覺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伸出手都無法觸摸到對方。

    魚紅蓮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她強忍著,沒有哭。

    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是有淚痕緩緩地滑過。

    不知道是傷心還是喜悅,她現在就想哭,卻不能哭,隻能強忍著。她卻不能逃,隻能麵對著。她卻還是一朵高山冰蓮,冷傲孤絕。

    王石坐了起來,身子前傾,幫魚紅蓮擦去了眼淚,說道:“你沒事就好。”

    魚紅蓮笑了,笑的很難看,因為她滿臉都是淚水。

    明明是哭的厲害,卻偏要笑的厲害,怎麽可能不難看?

    她是極喜歡王石的,王石也喜歡她,可是又能怎麽樣呢?又能怎麽樣呢?又能怎麽樣呢?

    王石幫她擦眼淚,今後或許都是奢侈的事情。今生,或許就這一次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魚紅蓮沒有哭,沒有哭出聲,她站了起來,遠離了王石,哽咽著,強迫自己說道:“我沒事,謝謝你。”

    一句道謝,終於劃出了一道界限,兩個人都再也無法邁過。這世上的最遠的距離,莫過於兩個人的客氣。

    魚紅蓮轉身,走了。

    王石愣愣地望著,忘了去追。

    隻是追上了,又能怎樣?

    恨自己懦弱嗎?

    還真的是很懦弱,這麽多年,自以為強大了很多,還是不堪一擊。朋友死的時候,自己會痛哭師父死的時候,自己還是會痛哭,還會頹廢的不成樣子現在魚紅蓮要走,自己卻連追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追上去,給人家一個承諾,然後努力去兌現?不論怎麽樣,自己都絕對不會同時辜負寧一跟魚紅蓮?

    王石不知道該怎麽去做,魚紅蓮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做。

    兩個都是頂尖聰明的人,此時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今後或許會有悔恨,或許會悔恨終生,可是他們現在已經做出了決定,今後的事情也已經注定,沒有如果。

    王石也無法跳出那個問題:喜歡,真的非要被其他的事情所左右嗎?

    喜歡這種的東西,是無法被量化的。

    一個人可以同時喜歡兩朵花,為什麽不能同時喜歡兩個人?矢誌不渝固然很好,可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嗎?人與人,終歸是不同的。

    若是一個男人同時喜歡兩個女人,而這兩個女人,有各自喜歡著兩個男人,要是都住在一起,這樣的事情,是否很滑稽?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又喜歡女人,這樣的事情又是否很滑稽?是否違背倫理的事情,就一定是醜陋不堪的?從來就有的倫理,就一定是對的嗎?

    歸根結底,倫理還是被生存創造出來的東西。諸多的準則,也都是被生存所逼迫出來。

    生存這個永恒的主題,永遠製約著很多事情。這是活著必須遵守的法則,人又有什麽力量去打破這樣的法則?

    不用說現在的王石,就算是以後的王石,曆史長河中驚才豔豔者,又有誰能夠想通這樣的問題?

    王石能做的,隻是望著無數縷光,懸著的手未曾放下。

    那樣好看的剪影,臉上卻有著淚水。

    那秋天陽光下的剪影,很好看。

    魚紅蓮,是很好看的,很好、很好看。

    很大很大的雪,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城,隻有幾個米粒般的人影在這片白上行走著,顯得格外靜。

    很暖的爐子,冒著淡淡的香氣。

    即便是煙雨樓倒下的柱子,終年沉浸在姑娘的胭脂香中,此時也有著熏人的香氣,一般的檀香都是比不上的。

    沒有人再來找麻煩,非但如此,煙雨樓已經被某些有心人給修建了起來,隻是紅姨已經無心回去了,如今就這樣躺在小屋子中,閉上眼睛數著日子。

    “春花啊”

    “紅姨,今天是十七。”春花笑著說道。

    “第幾遍了?”

    “第幾遍春花都不會嫌煩的。”

    “這世上唯有父母不嫌子女煩的,怎麽會有子女不嫌父母煩的呢?春花,今天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嗎,你這麽開心?”

    “紅姨要聽嗎?”春花明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別人說自己心中的欣喜。

    “說來聽聽?”

    “他,贏了七大王朝!”很少的字,春花就能聯想到很多的事情,很多畫麵都會浮現在她的麵前,一篇篇,都是關於雄姿英發的少年,宛如一個蓋世英雄。

    “那你確實應該高興。”紅姨笑著說道。

    “他是去救魚姐姐,魚姐姐當然值得他去救,不論救不救得了,魚姐姐定然是很高興的,更何況他還成功了!要是我也被抓去了,不知道他會不會這樣來救我”春花忽然低下了頭,臉上寫滿了失落。

    紅姨將春花拉了過來,十分寵溺地摸著她的頭發,柔聲說著:“春花啊,你真的很漂亮,你知道嗎?”

    春花隻是“嗯”了一聲,低首拿著紅線在自己的手指上繞來繞去,藏著自己的小心思。

    “你這樣漂亮的姑娘,又有誰不會喜歡呢?”

    “天底下的男人,又不可能都喜歡我啊。”

    “可是你清楚,他是喜歡你的。”

    “他喜歡他的,我喜歡我的。”春花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站了起來,氣勢衝衝地說道:“誰要去關心他!今後,我發誓,再也不去打聽關於他的半點消息了!”

    紅姨很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我們的春花呀可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