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頭上落了一隻黑色的鷹隼。

    王石發現了鷹隼腳上的銅管，便將手中的肉丟給了它一塊，取下綁在它腳上麵的信，說道：“辛苦你了，吃飽了就回去複命吧。”

    鷹隼那雙雪亮的眼睛盯了王石一瞬，靈魂深處還是有著一種莫名的恐懼，叼起那塊肉便飛向了天際，它可不願意再在這裏多待一會。

    軒轅昂？此時會送來什麽消息？竟然用上了這麽原始的方式了。”

    王石打開了銅管，目光立刻被吸引，讀完每一字後，站在原地靜思了良久，去了廚房，準備晚飯。

    一桌子頗為豐盛的飯菜，畢竟他的廚藝還是相當不賴。

    可惜仙桃婆婆的牙齒不全了，要不然她還是能吃好多肉。多年未吃飯，此時竟然吃的格外香甜。她笑著說道：“好孩子，你做菜這麽好吃，那個叫寧一的姑娘八成就是這麽被你誘騙的了。”

    王石笑道：“賊船在這裏，上不上可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莫說賊船花哨騙你，豈不是你自己經不住誘惑主動踏上的賊船？”

    你這樣可就成了個壞孩子了，一船隻渡一人的好。莫要讓其他客人翹首以盼，卻又無從登船，空等一生。”

    王石輕微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除卻寧一，還有魚紅蓮，還有煙雨樓的春花，都在等待著他，他卻不能渡人。

    仙桃婆婆忽而想起了自己，笑著說道：“大丈夫存世，不必拘泥於小節。你心思若是如此細膩，倒是有些像個女子了。”

    王石轉而笑道：“婆婆，女子未必非英雄！”

    這輩子最讓王石沒有料到的事情，竟然是此時的一語成讖。每每回想起此時說的這句話，他不由得笑起來，笑自己是如此的愚昧，未曾想到過這麽簡單的事情。

    仙桃婆婆笑著說道：“要走了嗎？”

    今天那隻鷹隼帶來的消息，足夠讓王石安靜地站立那麽長的時間。思考這麽長的時間，最後的決定必然是對自己最沒有利的決定。

    唯有在情感與理智的掙紮中，才會有漫長的猶豫。而像王石這樣戀舊的人，最終的選擇往往更傾向於情感，那麽他一定是要選擇離開了。

    王石添了一碗酒，雙手舉起，認真地說道：“婆婆，今日來勞您費心照料了，王石敬您！”

    仙桃婆婆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已經堆疊到了一起。她已經很久沒有笑的這麽開心了，她在黃仙鎮待了這麽多年，卻未曾遇到過多少足夠開心的事情。

    王石再添一碗酒，雙手舉起，說道：“婆婆，王石日後必定會回來報答您！”

    再添一碗酒，王石略微遲鈍，最終還是說道：“婆婆，我走了。”

    仙桃婆婆自己倒了一碗酒，說道：“婆婆不求其他，但願你將寧一姑娘搶回來成婚的時候，婆婆能喝一碗喜酒。”

    一定！”

    王石連喝三碗烈酒，大笑出門，不曾回頭。

    仙桃婆婆坐在家中，思索了很長的時間，臉上忽而有欣喜忽而充滿擔憂，不由得喃喃自語起來。

    跟當年的李逸仙一模一樣，隻是，你這個好孩子可不要像你師父那樣短命才是！”

    不過也好，不經曆風雨，你終究是無法踏上世間絕巔。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總不能讓你跟婆婆一樣在這裏賣上一輩子的桃子。”

    你這黃油煎魚，做的倒是不錯，很香！”

    那天戴著黑白麵具的那人，比你強大。你孤身一人，要事事小心。前路如此不平，還真是為難你了。”

    這酒，還是太淡了！”

    婆婆倒是真的希望能夠看到你將寧一那姑娘娶回家門的那一天，隻怕婆婆等不到那一天了。李逸仙都死了，一個時代已經結束了，我也不必再支撐下去了……”

    仙桃婆婆自斟自飲，將剩下的小半壇酒盡數喝下，說著瑣碎的話，一直到了天明。

    任是傾國傾城，風華絕代，也終究是枯守一城池，舊人在遠方死去，卻隻能空得一個消息，百年四壁，其中落下灰塵幾人知？

    仙桃婆婆，為什麽賣的是桃子？

    因為李逸仙那雙桃花眼。

    ——

    冬日的烈風在街巷中吹過，那大地中殘存的寒氣還未曾消散，一卷便成了刺骨的刀，尋常修士根本頂不住。

    整條街道都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所有的人都守在城外，沒日沒夜地望著城牆，卻不敢向前一步。

    王石立在城頭，像多年前一樣，望著殘陽，在夜色降臨的時候，轉身離開。還要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他沒有時間去惆悵。

    扡針之術還沒有修行成功，這才剛剛摸索到門道，有了一點進展而已。除卻黃仙鎮地下的寒玉璧，怕是再沒有其他地方有可以媲美的地方了。離開了這裏，扡針之術進展就會變得緩慢下來了。

    體內那盤根錯節的傷雖說大體上治愈，卻讓寒病愈發凶猛起來。這始終都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刀，若是在戰鬥的時候爆發，隨時都有可能斬下頭顱。

    對戲子的研究也沒有太多的頭緒，若是一出黃仙鎮便遇上，八成還是要落荒而逃。如此一個生死大敵，非有完全準備無以應對。

    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王石卻無法再等待下去。

    大師兄南懷樂有了消息，魚紅蓮跟小師妹等人也都在荒古安好，王石總算能夠放下一點心。二師兄花鐵柱，大哥趙文啟，唐天等人雖說沒有消息，但是王石相信他們會活下來。

    他現在必須做一些事情。

    七王朝猶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能夠一而再地對朋友下手，就會再而三。若是不做些事情證明自己依舊有砍掉他們頭顱的能力，怕是會發生很多不想看到的事情。

    另外，老色鬼的仇，還能就這樣拖延下去，忘記了不成？

    王石回想著軒轅昂傳來的情報，飛速將其中的訊息挑揀出來進行分析，向著某個方向前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十萬裏外的黑山，軒轅昂接到了一份消息，上麵隻有兩個字：承天。

    潛藏在暗黑的勢力，立刻湧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