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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一走,周宏看向周管家,“你們如何到了這裏?”

    周管家長話短說將林清如何得知消息,又如何懸賞重金令人前來相救,最後還不忘誇了誇張皇後的小弟張延齡。

    周宏挑了下眉,那個小子他還有些印象,在他感覺裏那是個羞澀內斂的小孩子,沒想到還能幹出這樣的事來。

    天色變得亮了起來,周宏輕輕舒了口氣,一夜的生死搏殺讓他的神經高度緊繃。看著初升的晨光,周宏的眉峰漸漸放鬆了下來,和暖的微風帶走了空氣中的血腥,一切變得祥和而又平靜。

    忽然一聲呼痛打斷了他愜意的凝視,轉頭便看到虎子粗魯的拽著嚴景輝向著這邊走來。

    周宏走過去拉過嚴景輝,“虎子年少魯莽,多有冒犯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嚴景輝苦笑著低下頭,他如今已是階下之囚,哪裏有資格計較別人什麽呢?

    周宏轉頭看向虎子,“這位是指揮使大人,怎麽能這麽粗魯,我看還是換個帶他吧。”

    虎子神色一緊,不自覺將繩子攥的繃成了一條直線,但倏地又一鬆,“大人,我一定小心,求你別趕我回去。”

    周宏無奈的搖頭,“不是要你回去,隻是把他交給細心妥當的人照管而已。”

    聞言虎子憨憨一笑,大手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的鬆開了緊緊抓著的繩子。

    周宏將他交給身邊的一個百戶,隨即帶著眾人向著城門而去。

    京城的早晨一如往日的熱鬧喧囂,周宏帶著滿身風塵踏入城門時,恍然有種重回人間的錯亂感。

    城門口早有宮裏的小太監在此候著,待見到周宏忙施禮,“這位可是周宏?”

    聽到那尖細的聲音,周宏忙回了個禮,“正是,不知公公……”

    小太監滿臉笑容殷勤的上前,道:“雜家是奉命特地接您進宮的。”

    周宏忙道:“有勞公公了。”說著有些遲疑的掃了下滿身的塵土,“隻是在下不曾梳洗,這般進宮未免有失體統。”

    小太監笑著道,“不必擔心,咱們那裏早就備好了,到了那兒服侍大人洗漱更衣。”

    周宏也是不拘小節之人,聞言便笑道:“如此卻是有勞了。”

    交代李鐵將嚴景輝帶到詔獄,囑咐他寸步不離的守著後,周宏才放心的跟著小太監走了。

    李鐵拿著嚴景輝去往詔獄,餘下眾人全都麵麵相覷,周管家笑著道:“列為兄弟還是到周府坐一坐,稍事休息如何?”

    眾人自然說好,於是大家呼呼啦啦向著周府而去。

    ﹏﹏﹏﹏

    森羅威嚴的殿宇內,年輕的帝王神色和悅的看著下麵跪在中央的周宏。

    “卿家辛苦了。”

    周宏雙手抱拳,“皇上言重了,屬下實不敢當。”

    皇帝笑了笑,看了看一旁侍立的慈恩,慈恩忙上前扶起周宏。

    皇帝上下打量了下,笑道:“卿家果非尋常武將可比,奔波千裏還能全身而退,真可謂良臣能將。”

    慈恩笑著應景道:“這也是皇帝您慧眼識珠,才能不使明珠蒙塵。”

    解決了心頭大患,皇帝神色和悅,欣然笑道:“此事朕倒不好搶功,都是皇後那頑皮的弟弟無心之舉。”

    慈恩自然奉承的將張鶴齡、張延齡的好話,說到此,皇帝便想起昨晚張延齡為著宵禁開城門之事被皇後懲戒一事,俯首看向下麵的周宏,“你可認得張延齡?”

    周宏知道皇帝這是想問昨晚破例開城門一事,便道:“在下曾與張小公子有一麵之緣。”

    皇帝摸了摸下巴,奇怪的道:“那他為何昨日求著朕打開城門,還說是你有危險?”

    周宏不好說此事與林清有關,隻得裝糊塗道:“這個屬下不知。”

    皇帝不好再過追問,便轉了話題,“你此行曆險重重,朕有心重賞,卻不知你有何所求?”

    周宏不敢抬頭,隻恭敬束手道:“屬下此行實屬僥幸,隻是在南京時多虧鎮守王綱,王公公的大力幫忙,這才為屬下爭得一線先機,提早趕回京師,”說著又奉上一疊來自寧王府的書信,“這是在寧王府邸找到的來往書信,屬下妄測許裏麵有著些許蛛絲馬跡。”

    慈恩接過書信,雙手奉了上去。

    皇帝拿起書信,草草看了看落款,“卿家可曾看過?”

    周宏垂眸看著膝上的錦袍花紋,“屬下不曾打開,隻是因著幾封書信,江西衛指揮使嚴景輝帶著眾多校尉一路追殺屬下,直至京郊屬下避無可避才將此人拿下,所以屬下揣測這裏麵必有不可示人之事。”

    皇帝本是翻撿著那幾封信,卻不料聽到這個消息,登時臉色一變,地方的指揮使私自帶兵出了所屬地域,一路奔走到了京師,而他居然對此事毫不知情。

    “萬震可知道此事?”

    皇帝將眼睛轉向慈恩。

    聽出皇帝話裏的不滿,慈恩沉吟一下,上前道:“昨日老奴倒是拜訪了萬指揮使,但他卻並未提及此事。”

    年輕帝王的麵色頓時陰沉了下來,“身為朕的耳目,居然如此閉塞,看來他是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了。”

    慈恩麵色如常的笑了笑,繼續狠狠插了一刀,“不過老奴去時見到一個滿身風塵的漢子從他那裏出來,老奴想著錦衣衛監聽天下各處,這個漢子想必是出去當差剛剛回來,如此老奴便也沒有多問。”

    話音未落,皇帝的臉色已經冰得可以刮下一層冷霜,不管是何消息今日他都沒有上報,如此就是知情不報,這般身懷二心之人,若不將他趕下這個重要的位置,恐怕日後睡覺都不敢合眼了罷。

    周宏深深的俯下身體,掩住臉上可以稱之為歡欣的笑意,心中頓將慈恩引為知己。

    萬震自持服侍過先帝,且先帝仙去前曾囑托要善待老臣,所以他便自持為重臣,時常目下無人,有時便是連慈恩也會遭他白眼冷語。

    太監素以小肚雞腸、睚眥必報而聞名,慈恩雖然性格溫和一些,但以他伺候兩朝帝王的資曆哪裏會一點脾氣都沒有,如此良機若不趁機回報一二,豈不辜負了太監的名聲。

    所以此時見到皇帝隱有不滿,慈恩便利索的紮了幾刀,順便在這位皇帝的心頭埋下深深的利刺。

    而此時不知地位已岌岌可危的萬震正震驚的看著倉皇逃回的秦越,半晌,他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是說嚴景輝被周宏擒住了?”

    秦越忙重重磕了個頭,“屬下沒用,眼睜睜看著他落入旁人之手裏。”

    萬震恨恨的瞪著他,“你是沒用,帶了那麽多人,卻隻得你一人回來。”

    秦越忙辯解,“屬下真的是盡力了,隻是那周宏不知從哪裏找來的亡命之徒,咱們的校尉絲毫不是其對手。”

    “罷了,”萬震疲憊的揮了下手,想著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便道:“你去打聽下嚴景輝人在哪裏,絕不能讓他活著見到皇帝。”

    秦越深深拜了下,起身道:“是,大人,您就放心吧,屬下定不會讓他活過今日。”

    嚴景輝的性命已在旦夕之間,而林清則絲毫不知朝中的風雲詭譎,現在的她正聽著玉兒講述剛從老劉那裏打探來的昨晚以及今早的情況。

    當聽到玉兒將到周宏單槍匹馬將嚴景輝捉住時,她心頭一緊,眼眶微微有些發紅,玉兒遞上帕子,低聲道:“小姐可該放心了吧,老爺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林清勉強笑了下,低頭擦了擦眼睛。

    月梅見林清情緒不高,便道:“小姐,我們該為老爺高興才是,這番大功,老爺想必會官複原職了吧。”

    林清挑唇輕笑著點頭,心裏則輕輕吐了口氣。

    從心裏講她希望他能歸於平淡,兩人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可周宏心中藏有溝壑,又怎能忍受默默無聞的隱在人潮之中。

    林清明白理解他心中的想法,作為他的愛人也會支持並且鼓勵他,可是心中終究難免擔憂。

    麵見聖顏後,周宏神清氣朗的回到了周府。

    一進門,就看到那幾十個屬下聚在待客的議事廳閑適的談著天。

    挺了挺肩膀,抽出袖中的明黃卷軸,周宏雙手高捧著走了進去。

    眾人忙起身紛紛跪地,恭謹叩拜,周宏宣讀了旨意,眾人再度叩拜起身,接著便滿眼茫然的互相對望,顯然完全是有聽沒有懂。

    周宏無奈細細的解釋道:“皇帝對咱們此次十分滿意,所以每個人就地升官一級,養好傷後你們的調派文書便會送達你們手裏。”

    眾人頓時一陣喧騰,虎子更是一蹦三尺高,“大人,那我是不是升小旗了?”

    後麵一壯漢摟著他的脖子道:“你小子運道不錯,才出趟差就升了官兒。”

    虎子憨憨的撓著腦袋,跟著後麵的漢子笑鬧成一團。

    周宏笑著看著眾人,轉身吩咐周管家安排眾人歇下,卻不想吃過午飯,眾人便結伴告辭,道是離家太久想早日回去。

    周宏不好強留,隻得備上快馬,目送眾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