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送你兩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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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為了解答她心裏的疑惑般,司馬連皓用略帶苦澀的聲音道:“雲嵐,我看到滿街花燈下,你師父一路牽著你的手……我聽到你對他說‘月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你喜歡起一個人來,是那種樣子……”

    ……”夏雲嵐沒有說話,往日種種猶在目前,她愛的人卻已經永隔天涯,再也找不回、看不見。

    雲嵐,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些。”見夏雲嵐滿目酸澀,目光泫然,司馬連皓抱歉地道:“原以為你師父會和你一起前來尋仇,我留在這裏,也是為了從調停,卻不想來的隻有你一人……”

    司馬兄!”夏雲嵐無法再聽下去,打斷了司馬連皓的話道:“咱們能聊點兒愉快的事嗎?”

    司馬連皓知道自己的話又於無意間傷到了夏雲嵐,忙轉移了話題道:“你想聊點兒什麽?”

    夏雲嵐低頭默然片刻,調整了一下情緒,抬起頭來時,已一臉若無其事地笑道:“我想送你兩個丫頭。”

    司馬連皓將夏雲嵐仔細打量了一番,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這才道:“你自己尚且孤身一人,又從哪裏找兩個丫頭來送我?”

    夏雲嵐認真地道:“這兩個丫頭你見過的,便是淺畫、璃月。我想了想,祁王如今做了皇帝,將來後宮的爭鬥必然祁王府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不放心那兩個丫頭留在那樣的環境裏,所以要設法接她們出來。但接出來之後,卻不知安置在哪裏。你對璃月曾有過大恩,現在身邊又少人服侍,不如便叫她們跟著你吧。”

    好。”司馬連皓竟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道:“你何時去接她們出來?咱們要從宮裏帶人,勢必要周密計劃一番。”

    你要和我一起去麽?”夏雲嵐道:“雖然我叫她們跟著你,你可也不必冒險去接她們。”

    雲嵐,我說過,從今往後你去哪裏,我便陪你到哪裏,你忘了嗎?”司馬連皓看著夏雲嵐,目光裏深情款款。

    夏雲嵐沒有說話,她是要離開蒼雲大陸的,他能跟著走嗎?

    翌日清晨,夏雲嵐和司馬連皓告別了宇拓和金燕子,從客棧牽出被小二刷洗幹淨的小白馬,徑直向承夏國馳去。

    宇拓和金燕子知道司馬連皓不受金銀,是以送了他一匹毛色如緞子般光滑閃亮的栗青馬。那馬小白馬直直高出一頭,昂首闊步間威猛雄壯猶如馬王者,偏偏不知被誰起了個一點兒也不威猛雄壯的名字,叫做“青青”。

    夏雲嵐每次看著這馬,再聽司馬連皓叫這馬的名字,便憋不住有些想笑。

    照宇拓和金燕子的想象,二人共乘一騎,天涯海角走下去,遲早總能擦出些愛情的火花,卻不料夏雲嵐自有一匹小白馬寄養在客棧。

    過了歸雁山地界,時間雖已至初冬,起蒼狼國來倒暖和了許多。

    二人正商量著扔掉多餘的衣物,一路輕裝前往天武城時,後麵忽然一騎快馬追來,手持蓋著蒼狼國主印鑒的手諭,說宮有個至關重要之人得了怪病,請司馬連皓立即回宮救治。

    至關重要之人?”司馬連皓有些懷疑地看著來人道:“對國主至關重要之人無非皇後而已,我們離宮時皇後尚且好好的,其他人又有哪個值得本公子回去?”

    那人低首俯身道:“屬下不知……國主言道,原不該打擾公子,無奈事出突然,宮禦醫皆束手無策,請司馬公子無論如何回去一趟。”

    既如此,為何不明言得病之人是誰,又是如何發的病?”司馬連皓有些不悅。

    夏雲嵐轉了轉眼珠,將司馬連皓拉在一邊,低聲笑道:“你猜會不會是宇壽?大概那個不爭氣的莽撞孩子又犯了混,不小心弄傷了自己,所以他才不便明言。”

    司馬連皓道:“若是宇壽,便隨他去吧,咱們還是接著去天武城。”

    宇壽雖然不重要,蒼狼國主的麵子卻重要。”夏雲嵐勸道:“看在人家半夜三更放心讓妻子單獨陪你的份,你也不好拂了他的麵子不是?”

    司馬連皓抽了抽嘴角,沉吟片刻道:“隻是此地到天武城長路漫漫,我怎放心你一人獨行?”

    夏雲嵐道:“這間的路我又不是第一次獨行,有什麽不放心的?你無需為我擔心,待我接出淺畫璃月,便到靈皓國的白澤城尋找逍遙王,咱們將來在那裏相會即可。”

    關於南宮楚楚和玉傾城之事,夏雲嵐已於這幾日告訴過司馬連皓。

    司馬連皓眼神繾綣地看著夏雲嵐道:“山長水遠,前路未卜,叫我怎麽放心得下?雲嵐,不如你陪我一起暫回雷穀城可好?”

    夏雲嵐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看著天武城的方向道:“我已叫淺畫璃月等了太久,宮險惡,早一日接她們出來,我也可早一日免卻牽掛。”

    嗬嗬,有皇帝加意保護,她們暫時能有什麽危險?”司馬連皓苦笑了一聲,酸聲道:“雲嵐,你隻是怕跟我回去,叫金燕子看到,又要盡力撮合咱們是不是?”

    夏雲嵐被司馬連皓猜心思,心裏微微尷尬了一下,麵兀自聲色不動地道:“你想到哪裏去了?你難道不知,越是被皇帝加意保護的人,越是容易遭人嫉妒陷害嗎?我從前把容婕和夏靜柔得罪得不輕,如今蕭玄胤忙於國事,那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難保不會趁機對兩個丫頭下手。”

    好吧——”司馬連皓勉強接受了夏雲嵐的解釋,道:“你先在天武城裏等我幾日,我少則半月、多則一月一定去找你。咱們同往靈皓國,也可免了一路寂寞。”

    夏雲嵐道:“這卻難說,我一到天武城,自然要設法接兩個丫頭出宮。接了兩個丫頭出宮,自然要一刻不能耽誤地離開天武城,未必有等你的時間。”

    司馬連皓想了一下,亦知夏雲嵐說得不錯,隻得無奈地道:“既如此,咱們便在靈皓國逍遙王府相會罷。雲嵐……”司馬連皓深深看著夏雲嵐,握住了她的手道:“咱們不見不散。”

    嗯……”夏雲嵐點了點頭,避開了司馬連皓的眼神道:“將來總有再見麵的時候,你又何必如此依依不舍?”

    司馬連皓輕輕歎了口氣,鬆開夏雲嵐的手,調轉了馬頭道:“你說得是……總有再見麵的時候……”

    夏雲嵐覺得司馬連皓的聲音裏有深深的惆悵和落寞,她曉得是自己的淡漠傷了他的心。可是她的心裏委實沒有絲毫離別的傷感。自與蕭玄胤分開後,她的心好像一日一日冷硬,對於世間的一切再無所留戀、無所在乎。

    有司馬連皓在身邊,她覺得挺好。沒有他在身邊,她也並不難過。

    她的年紀還輕,卻時常有一種“世事不過如此”的感覺。

    司馬連皓走後,她一人一馬前往天武城,一路但覺商業往時繁榮了許多,百姓們大多喜氣洋洋,路畔茶肆裏的說書先生競誇新皇仁政善德,又說新皇雄才大略,他日必將一統天下。

    夏雲嵐初時心裏甚不是滋味,走過幾個州縣之後,卻也漸漸釋然起來。

    她第一次想到,蕭玄胤那樣的人,其實是很適合當皇帝的。

    他有足夠的野心和抱負,也有足夠的治國之才,更有雷霆手段。這樣的人不當皇帝,反而是一種浪費。

    而她,打小起便對政治鬥爭沒什麽興趣。她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她所有的努力和掙紮都不過是為了要過那樣的生活。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她既不喜歡勞心,也不喜歡勞力,所以她和他,注定不是一條道兒的人。

    每個人都應該去做自己擅長的事,原沒有誰對誰錯,隻是個人選擇不同而已。

    他喜歡江山如畫、青史留名,她追求心靈的自由自在、身體的無拘無束。愛情對於他們,不過是一場錯誤的邂逅而已。

    想明白了這些之後,她的心平靜了許多,對他的怨恨也減淡了許多。她覺得,此時的她,甚至可以和他做一番心平氣和的長談。

    隻是,她了解他的固執,亦領教過他的霸道,她固然不願勉強他,他卻定然非要勉強於她。

    是以到了天武城之後,她並沒有找他長談,勸他放了自己、放了淺畫璃月,而是找了位宮拉泔水的大娘,將那大娘用蒙汗藥藥倒之後,自己扮作大娘的模樣,拉著改裝過的泔水車進了皇宮。

    拉泔水通常是在剛剛入夜時分,此時光線最是昏暗,加夏雲嵐絕妙的易容術和惟妙惟肖的演技,她幾乎沒費什麽力氣便騙過守衛混進了皇宮。

    到了拉泔水的地方,她裝作身體不適,捶著腰與宮嬤嬤攀談了幾句,不但很快獲悉宮的位置,而且意外得知“皇現今不在宮”。

    她的心情一下放鬆下來,然而放鬆的同時,卻又莫名地掠過一絲失落。眼前偌大的、華美的皇宮,好像因著那人的“不在”,瞬間變成了一副鑲嵌在畫裏的風景,虛幻而又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