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之換你此生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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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鐵一般濃重,墨一般漆黑,心一樣冰冷。小說
寂靜,如世界末日之後,又如人類誕生之前。除了風在吹,除了夜鳥在低歎,天地間再不聞一絲聲息。
天武城外,北山王陵前。
夏雲嵐佇立良久,直到雙腳接近麻木,方在秦沐風的帶領下向守墓人的石室走去。
秦沐風一句話不說,挺拔如鬆的背影此時的世界更安靜。
她走,他便在前麵帶路。她停下,他便一動不動地陪在她身邊。
然而她知道,這個安靜的男子心裏必定是怨她的。或許他也會想,倘若當年她肯留下陪在那人身邊,那人年輕的生命便不至過早隕落。
她有些話想要問他,最終卻一個字也問不出。
當石室的門被叩響,蒼老年邁身子佝僂的守墓人裹著一襲寬大的黑色鬥篷提著一盞油燈走了出來,鬥蓬下的目光似乎略略在夏雲嵐臉停留了片刻,而後動作遲緩地對秦沐風點了點頭。
帶她去先皇的寢陵秦沐風對守墓人淡然交待一聲,轉身離開了石室。
守墓人一言不發,引著夏雲嵐向漆黑的陵寢走去。
夏雲嵐跟在後麵,看著守墓人佝僂的背影和拖在地的寬大鬥蓬,曾經寒星一樣的雙眸暗淡得如同蒼涼的夜。
厚重的石門被開啟,在夜色裏發出軋軋的驚心動魄的聲音。
兩人穿過長長的墓道,在一間寬大的墓室前,守墓人停住了腳步。
夏雲嵐的眼睛早已適應了墓穴裏的黑暗,昏慘慘的燭火下,很快瞧見墓室央停放著一口厚重的雕紋石棺。
你走吧我想單獨見見他。夏雲嵐低下頭,沙啞著嗓子對守墓人道。
守墓人點了點頭,卻站在墓室門口沒有動。
夏雲嵐疲憊得無力再說第二遍,拖著雙腳一步一步來到石棺前。
當冰涼的指尖觸摸冰冷的棺蓋,夏雲嵐麻木的心突然一陣強烈的刺痛,悲傷在刹那間洶湧而至,像乍然決堤的海,將她挾裹進死亡般湍急幽暗的漩渦。
無可逃避,一任萬箭穿心。
無可抽身,一任肝腸寸斷。
她雙腳一軟,委頓在地,除了任眼淚一滴滴將石棺浸濕,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哪怕她曾經是絕世的殺手,在所愛之人的死亡麵前,終也逃不過普通人的軟弱與絕望。
她想起許多往事從前夜半夢回,她也會想起許多往事,但回憶總是從繇山開始她以為他們的愛始於繇山,可此時此刻,她卻想起許多更早以前的往事。
記得初見之時,他看她的眼神,傲岸冷漠裏含著一絲驚豔一絲震憾。
記得將軍府,他為她臨鏡畫眉,驚呆了多少人的眼。
記得月老像前,他拉她的手雙雙跪拜,她迷迷糊糊裏許下今生情緣。
記得西山頂,他共她看雲看雨,她在他的絕世風華裏意馬心猿想入非非。
記得王陵附近,他霸道地捉住她的手,拿帕子一下又一下地幫她擦拭手汙泥。
記得漪蘭院,他猝不及防地吻她的唇,她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意亂情迷。
原來,遠在繇山重逢之前,她和他之間,曾有過那麽多美好而令人心跳的點點滴滴。
可惜,那時的她不懂愛,他大概也不懂。
其實,她曾有想過,要和他並肩麵對朝的爾虞我詐世間的血雨腥風。隻是,當傷害發生之後,她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原諒。
她可以忍住不讓他以性命作償,卻忍不住在下意識裏給他以另一種懲罰叫他永失所愛抱憾終生。
然而,他的終生這麽快結束了
她幾乎要恨他,憑什麽這麽快得到得脫可此刻,她的心裏卻再也恨不起來。除了悲傷痛楚和絕望,她的心裏再容不下其他的情緒。
在生命茫然無涯的曠野,他如同她的一個座標。如今,他驀然離去,她的生命好像一下子變得很荒涼,很荒涼
有那麽一刹那,她甚至覺得,哪怕用她的生命用她所擁有的一切去交換他活著,她亦絲毫不會猶豫。
她將頭抵在石棺,兩隻手緊緊抓住石棺邊緣,好像抓住的是他的衣襟。
恍惚間,她以為隻要自己不放手,他的魂魄便依然能夠停留在她身邊似的。可在命運的強大麵前,她又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徒勞。
除了蘇青騙她那一次,她從未在人前哭過,這一刻,卻再也顧及不到門口守墓人的眼光,趴在石棺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忽然撫了她的頭。
夏雲嵐全身一震,驀地轉過頭來,但見守墓人站在身後,蒼老佝僂的身子不知何時變得飄逸挺拔,巍峨如一座矗立在夜色的山嶽。
雲嵐,不要哭一個溫潤如水的聲音,低低地從守墓人的口發出。
這身影如此熟悉,這聲音亦如此熟悉隻是,她的心還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雲嵐守墓人將油燈放在棺蓋,慢慢掀開了頭的鬥蓬。一張風華絕代的臉,如同暗夜裏熠熠生光的星辰,瞬間照亮了漆黑的寢陵。
夏雲嵐怔在當場,半晌,隻能定定望著眼前的人她曾恨得深入骨髓又曾愛得刻骨銘心的人。
雲嵐,能否用萬裏江山,換你此生不離不棄那人俯下身子,捉住了夏雲嵐的雙肩,看著夏雲嵐的眼睛柔聲低問。
夏雲嵐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眼眶裏滿含淚水,想要說些什麽,奈何喉嚨裏卻像被堵住了似的,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
下意識裏,她不敢說話,生怕驚擾了這美夢。
淒涼人間,夢能多做一刻,便多做一刻也好。
可是,夢境有這般真實嗎
她伸出手去,沿著那人的眉毛眼睛鼻子嘴角輕輕劃過。
是他
是他
雖然這般不真實,可這一刻,的確不是虛幻的夢境。他在眼前,在自己身邊
雲嵐當夏雲嵐冰涼的指尖劃過那人唇畔時,那人忽然雙手一收,將夏雲嵐緊緊攬進懷裏,而後把頭一低,深深吻了她的唇。
數年相思,入骨纏綿,和著洶湧的淚水洶湧的歡樂,他們吻得鹹鹹澀澀。
山河俱滅,萬物成空無,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靜靜擱淺,浩茫的時空裏,隻剩下他們彼此緊緊相擁的身影。
雲嵐,我幫你殺死了仇人從此後,這世再無蕭玄胤,隻有夜凝塵你可滿意那人抬起頭來時,輕理著夏雲嵐的鬢發問。
師父夏雲嵐顫抖的嘴唇終於勉強發出聲音:你不會後悔
後悔什麽夜凝塵淺笑問道。
後悔為我放棄帝位皇權江山社稷
我何曾為你放棄什麽夜凝塵將夏雲嵐從地扶起來,柔聲笑道:我說過,我是夜凝塵,帝位皇權江山社稷本來與我無幹。
師父夏雲嵐蒙著淚霧的眸子宛如霧的寒星,深深看著夜凝塵,低聲囁嚅道:無論如何,這世有你好
你不再怪我了嗎夜凝塵握緊了夏雲嵐的雙手,向來淡漠的眼睛裏溢出濃濃的喜悅。
夏雲嵐喘了口氣,道:為什麽要怪你你一直都待我那麽好。
雲嵐
師父,不等夜凝塵說出什麽,夏雲嵐又接著道:年華漸長之後,隻覺一年年流光如電。苦短人生,我願意忘記那些仇恨和傷害,隻記得你給的愛和溫暖
雲嵐夜凝塵再次將夏雲嵐緊緊擁在懷裏,聲音裏帶著一絲深情一絲寵溺,反反複複低喚著她的名字。
夏雲嵐的頭靠在夜凝塵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貼著他結實的胸膛,抱著他溫熱的身軀,直到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到,眼前的一切不是夢境。
當兩人手拉著手走出蕭玄胤的陵寢時,原本墨一般濃重的夜色裏,不知何時升起一輪皎潔的明月,照得天地萬物一片通明澄徹。
初夏的晚風挾裹著梔子花的香,溫溫潤潤地吹著兩人的臉,揚起兩人的衣裾和發絲。
秦沐風早已備好了馬車,駕車的居然是銀月流霜和紫風青宛,她的小白馬也被拴在了馬車一角。
夏雲嵐抽了抽嘴角,這等陣勢,便是七國皇帝,一生大概也沒有機會坐一次。
登馬車之後,夏雲嵐卻發現,馬車走的方向居然並不是離開北山王陵的方向。
她正想開口詢問,夜凝塵已解釋道:雲嵐,因我早已計劃到武陵源尋你,是以一年前給了璃月丫頭一個公主的身份,欲待為她覓個好人家,也算不枉你們主仆情意一場。誰知那丫頭不但誓死不肯出嫁,更在我死後自請守陵如此忠心的丫頭,咱們怎能撇下她在此孤獨終老
哦夏雲嵐應了一聲,聲音裏卻沒有絲毫感動,反帶著明顯的不悅。
怎麽了夜凝塵撫摸了一下她的臉,含笑道:我以為你會很高興帶她,怎地你倒好像不開心似的
我是不開心。夏雲嵐直截了當地承認道:縱然她對你沒有非份之想,然而難保天長日久,你不會感動於她的癡情守候。我這人向來小心眼得很,對於心心念念惦記自己夫君的人總不是很能放心
沐風,調轉馬頭夏雲嵐話未說完,夜凝塵已向駕車的秦沐風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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