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最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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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雲山莊。

    兩人膩歪了大半日,夜凝塵方才不情不願地答應,讓夏雲嵐去探探久違的司馬連皓。

    夏雲嵐收拾了一些行遊山水時得來的藥與種子,走出門後又回頭對夜凝塵道:“你也別閑著,早帶些禮物去瞧瞧蘇大夫,免失了往日情份。再去看看你哥哥嫂嫂,你從前雖對你哥哥不起,好在除了蘇大夫外並無人知曉。以後多走動走動,也好全了兄弟情意。”

    “好。”夜凝塵悶悶不樂,一臉送羊入虎口的表情道:“我會在酉時之前回來,若是那時見不到你,你知道後果。”

    夏雲嵐吐了吐舌頭,道:“謹遵夫君之命。”

    照夜凝塵的意思,當然巴不得她與司馬連皓永世再不相見才好。然而她是講義氣的人,豈能做出這等重色輕友之事?

    穿過竹林,沿著山間潔淨的小道來到司馬連皓居處時,但見房門大門著,卻不知司馬連皓去了何處。

    夏雲嵐放下禮物,到房前屋後找了一周,發現司馬連皓正像個農夫一樣,穿著短衫、握著鋤頭在附近的山坳裏伺弄藥田。

    見夏雲嵐走過來,司馬連皓停下了手裏的活,一臉若無其事的笑容裏掩飾不住濃濃的失落,道:“嗬嗬,夜夫人別來越發精神了。”

    夏雲嵐抽了抽鼻子,笑嘻嘻道:“你這麽酸,小心亂了地裏的藥性。”

    “成了親的人,也沒見矜持一些。”司馬連皓歎了口氣,扔下藥鋤,似乎有些疲憊地在田邊一塊青石坐了下去。

    夏雲嵐拾起藥鋤,走過去坐在他身邊道:“你喜歡矜持的麽?你覺得蘇大夫可夠矜持?”

    司馬連皓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夏雲嵐看出他心裏難過,卻也知道無可開解,隻能撿著些與夜凝塵無關的別後閑話說了些,又說給他帶了好玩的禮物放在房。

    司馬連皓眸酸澀,努力扯了嘴角笑道:“我不需要什麽禮物……年歲漸長,隻覺一切都是累贅。最想要的既然得不到,其他的一切又有什麽意思?你不如把禮物帶回去送給別人的好。”

    夏雲嵐道:“那東西對於別人來說毫無用處,你若是不喜歡,回頭扔了是。”

    “生氣了?”司馬連皓轉頭看著夏雲嵐,掩藏起眼憂鬱,戲謔笑道:“逗你玩的……你帶的東西我怎會舍得扔?你放心,我定會將它們珍藏一生一世。”

    “隨你。”夏雲嵐本來並沒有生氣,隻是在司馬連皓苦澀的目光裏感到些許壓抑,今見司馬連皓因誤會自己生氣而轉了態度,索性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道:“無論我的身份如何改變,我拿你始終都是當朋友,希望咱們像從前一樣。若你非要跟我生疏,那也由得你。”

    “嗬嗬,雲嵐,你聰明絕頂,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或者,你隻是在故意安慰我?”司馬連皓站起身,黯然望著凝雲山莊的方向道:“有了你夫君在這裏,咱們哪裏還能像從前一樣?縱使你對我的心與從前並無不同,可你那夫君會放心咱們兩個單獨在一處麽?你這次來找我,想必對你那夫君說了許多好話、做了許多保證吧?”

    “瞧你說的……”雖然司馬連皓猜得一點兒沒錯,夏雲嵐還是毫不猶豫地堅決否認道:“我夫君小氣是小氣了些,但對於咱們兩個還是信得過的。他叫我早些帶了禮物來瞧瞧你,感謝你從前對我照顧的情分。”

    “嗬嗬……”司馬連皓側過頭來,唇邊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看著夏雲嵐道:“雖然知道你在騙我,可是我居然很高興你肯騙我。至少,你對我撒謊,說明你心裏至少還有那麽一點兒在乎我。”

    “我對你的在乎不是一點兒,是很多很多。”夏雲嵐半開玩笑地拍了拍胸口,又在空隨手劃了個大大的半圓,道:“你不必把自己說得那麽可憐,你在我心裏的位置,最少有這麽多——”

    “我該感到高興呢還是高興呢?”司馬連皓也用半開玩笑的口氣道:“本以為你嫁了如意郎君,心裏便再也放不下其他人。知道你心裏還有我,總算令人稍感安慰。”

    “咱們是一輩子的朋友。”夏雲嵐正經道:“雖然愛情很美好,可是一個人的生命裏不可能隻有愛情。你要相信,友情在我心裏一樣重。”

    “我信……”司馬連皓嘴裏說著相信,卻不自覺地搖了搖頭,笑道:“雲嵐,你夫君初到武陵源,你該帶他各處走走看看才是,別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

    “你趕我走?你居然趕我走?”夏雲嵐黑了臉,將手鋤頭扔給司馬連皓道:“我隻道我那夫君小氣,卻不料你他更加小氣。你今日既趕我離開,以後便再不要想我來找你!”言罷,氣乎乎地轉身走。

    本以為司馬連皓定要挽留,不料走了十幾步,後麵不聞人聲,回頭看去,卻見司馬連皓已默默低頭鋤起了藥田。

    白雲在天遊走,金色的陽光在花樹間跳躍,世界美好而安靜。

    在這美好而安靜的畫卷裏,司馬連皓的身影像一個不和諧的音符,獨自演奏著落寞憂傷的清曲。

    夏雲嵐的心忽然疼了一疼,剛想走回去說幾句暖心的話,忽聽山道一陣腳步聲響,接著,一個女子清清冷冷的聲音道:“夜夫人——”

    “蘇大夫——”夏雲嵐轉過身子,見蘇青手裏捧著一束連根帶莖的黃花,立定了腳步淡淡然看著自己。

    她的臉沒有驚訝,顯然早已得知自己和夜凝塵回到武陵源的消息。她的臉也沒有喜悅,好像自己回不回來和她毫無幹係似的。

    當然,本來也沒有什麽幹係。

    隻是,站在麵前的蘇青似乎和從前有點兒不一樣。夏雲嵐略略打量了兩眼,立即發現,蘇青頭挽了個鬆鬆的發髻,身換了件水青色的齊腰繡竹暗紋襦裙,外罩牙白色煙蘿紗衣。淡雅的顏色和著輕柔的質地,襯得她體態玲瓏修長,宛如深山幽穀裏的一泓流水。

    “啊喲——”夏雲嵐誇張地叫道:“蘇大夫,原來你穿尋常女子的衣服這般漂亮……簡直不可逼視、不可方物……”

    從前在承夏國時,蘇青雖也作女子打扮,但卻是身著宮製的長衫,長發盡數盤在頭頂,利落有餘而嬌媚不足。這一次,夏雲嵐委實是被驚豔到了。

    “夜夫人過獎。”蘇青禮貌而客氣地回了一句,又向不遠處倚鋤而立的司馬連皓道:“司馬公子,你們久別重逢,想必有許多話說……我改日再來叨擾吧。”

    “司馬連皓——你個沒義氣的!”司馬連皓尚未答話,夏雲嵐已不滿地叫道:“怪不得剛才急著攆我走,原來是要偷偷與佳人私會!哼,你想我走,我偏不走!”

    夏雲嵐說著,重新回到藥田,氣定神閑、無礙眼地在藥田邊的青石坐了下來,一副“你能拿我怎麽樣”的模樣。

    司馬連皓搖了搖頭,笑道:“你這蒼雲大陸第一才女,從哪裏學來這麽一副無賴相?”

    “我不是什麽才女,也再不做什麽才女。”夏雲嵐道:“做一個無賴遠做一個才女快活多了。以後你們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歡迎叨擾。做詩填詞寫章這些事,可再別來打擾我。”

    “你才斐然,蒼雲大陸無人可及,此封筆豈不可惜?”司馬連皓惋惜地道。

    “有什麽可惜的?不過是些酸醋字而已。”夏雲嵐蠻不在乎地道:“餘生有那些閑工夫,不如養幾匹馬,喂幾隻鵝,創幾套拳法、劍法傳於後人。”

    “隻要你開心,怎麽都好。”司馬連皓淡淡一笑,轉對蘇青道:“蘇青,九星草喜向陽幹燥之地,你那裏地勢有些低濕。咱們在這裏種一片,過段時間你來看看長勢如何。”

    “好……”蘇青走到司馬連皓麵前,將手黃花遞於司馬連皓,又看了青石的夏雲嵐一眼道:“夜夫人,我與司馬公子隻有師徒朋友之誼,並無男女之情,你莫要誤會。”

    “哦——”夏雲嵐拖長了聲音,笑嘻嘻地道:“沒關係,我明白……我跟夫君成親之前也是這麽跟人說的。”

    蘇青難得一見地飛紅了臉,看著夏雲嵐似惱似嗔,道:“我和你不一樣……你莫要拿自己的心思揣測別人。”

    司馬連皓一邊俯身將九星草種進藥田,一邊接蘇青的話道:“雲嵐,你開我的玩笑也罷了,事關女子名節,還是別太口沒遮攔的好。”

    見兩人都一本正經地急著撇清,夏雲嵐心裏暗暗歎了口氣,嘴依然笑道:“好吧,不開你們的玩笑,說正經的……蘇大夫,你覺得秦沐風秦侍衛脾性為人如何?”

    蘇青狐疑地蹙了下眉頭,道:“秦侍衛脾性溫和,為人正直,可謂是世間難得的好男子。”

    “嗬嗬,我也是這麽覺得。”夏雲嵐道:“我夫君說,秦侍衛鞍前馬後跟了他十幾年,如今年歲漸長,定要給他找個世間最好的女子相配,方不負他一番忠心。”

    “夜夫人想說什麽?”蘇青淡聲道。

    “我的意思是——”夏雲嵐眼睛裏一絲狡黠,目梢餘光輕瞥著司馬連皓笑道:“蘇大夫,我覺得你是那世間最好的女子。”

    司馬連皓仿佛沒有聽到。

    蘇青一言不發。

    夏雲嵐冒著挨罵的危險,抹下臉來繼續挑明道:“你若不打算一個人度過一生,能否考慮一下秦侍衛,了卻我家夫君長久以來的心願呢?”

    蘇青清冷沉靜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司馬連皓的臉。司馬連皓臉平靜如水,未起半絲波瀾。蘇青忽然大出夏雲嵐意料之外地道:“好,我會考慮。”

    夏雲嵐驚怔之餘,很快眉開眼笑地道:“蘇大夫,盡日考慮是沒有用的,你要去接觸、去了解——倘若在接觸和了解之後覺得彼此不合適,那也沒有關係,我和夫君決不會怪你,亦不會勉強於你。”

    蘇青默然片刻,再次清清冷冷、無清晰地答道:“好。”

    “我過兩天叫他來找你,到時候你別出爾反爾、拒人千裏哦。”夏雲嵐興奮地站起身道。

    “嗯……”蘇青這次回答得有點兒勉強。

    夏雲嵐隻作聽不出來,很快辭別二人,回凝雲山莊找夜凝塵“安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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