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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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薊都東北方向的一座山嶺中,有一個獵戶亭。在最東首的一家,一個身穿深色麻衣的姑娘正在溪邊洗衣服。衣服是一件男子的外衫,上麵滿是血跡。
在河邊,還有另外幾個婆娘也在浣衣嬉鬧。
“阿瓜,聽說你去山那邊采藥的時候撿了個男人回來,可是真的?”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婆子邊敲打著衣服,邊笑著問阿瓜。
旁邊另一個略有些俏美的年輕女子則皺皺眉,道:“三姑,你就別取笑阿瓜了,你明明知道她不會說話,還取笑她!”
被稱作阿瓜的女子嘴角溢出一彎淡淡的淺笑,搖搖頭,示意沒事。
俏美女子搖搖頭,端起麵前的陶盆,走到阿瓜身邊,蹲下身子,道:“你別聽我三姑胡說,她就是管不住一張嘴,人是不壞的。”
婆子瞪了一眼俏麗女子。
阿瓜笑得很有感染力,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在意。
俏美女子轉過頭去,看見不遠處阿瓜家的茅屋前站著一個人影,笑道:“阿瓜,不是姐姐說你,這後生長得可真俊,我看啊,你既然救了他的命,也不要把他放走了,就留在家裏做個贅婿吧,也省的許伯伯擔心你嫁不出去。”
阿瓜是這個百十戶人的獵戶村有名的美貌姑娘,隻是卻有一個先天不足,那便是一生下來便不會說話。而且因為生她的時候,她的母親難產而死,後來她的哥哥又為了救她被野狼咬死,所以,村裏的人漸漸地也就萌生了距離感。
她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隻是原本說成的幾門親事,在聽說了她的這些“曆史”之後,紛紛打了退堂鼓。
阿瓜隻是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回答。
門上站著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秦開。他拄著一根拐杖,看見阿瓜在河邊浣衣,便朝這邊走來。
他上次以身犯險,駕著燕王噲的禦車向東突圍,將子陽的主力帶離了安樂宮。不過後麵還是被子陽追上,在作戰過程中,和秦毅等人失散,他自己也身受重傷,跌落在一條河中。幸而被河邊浣衣的阿瓜所救。
他已經在阿瓜家裏養息了三天,都是阿瓜姑娘照顧他的起居。除了膝蓋還有些疼痛之外,身上其他的傷已經好多了。
他走過來,阿瓜看見秦開居然從屋子裏出來,忙站起來,他向秦開示意,外麵涼,不要多待。隻是她不會說話,隻能急著拿手比劃。
秦開心裏微微一暖,看她急切的樣子,應該是怕自己著涼。於是搖搖頭,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我沒事的,你看,我都可以上陣殺敵了。”
阿瓜急的眼淚快要出來了。
俏麗姑娘輕笑一聲,道:“你這公子看上去英英俊俊的,怎麽這般無趣。阿瓜是擔心你受風寒,我們山上風大,可別凍著你才是。”山頭上還有沒有融化的冰雪,蓋上薄薄的一層,像極了一頂白色的帽子。
秦開看著亭裏的炊煙,朝俏麗姑娘問道:“這位姐姐,我想問一問這裏距離薊都有多遠?”
“薊都?”俏麗姑娘想了一下,然後笑道:“原來是大地方來的啊,薊都是什麽地方沒聽過,我們山裏離通邑倒是有二三十裏路。”通邑已經是她這個村姑所能知道的最大的地方了。
阿瓜睜大了眼睛看著秦開,然後忙俯下身,隨手撿起一個石子,在地上寫起字來。這個姑娘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卻會寫字,寫的彎彎曲曲,不甚好看,倒也能幫助兩人交流。
秦開俯身看著她在地上寫的字,寫著,“你要走?”
秦開看著姑娘的眼睛,點點頭,道:“是的,我已經叨擾的夠久了,該離開了。”
“可是你的傷口還沒好,會流血的。”她寫道。
秦開頓了片刻,然後低聲道:“我知道,可我現在必須趕回去,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幹!”
“你要去打仗?”阿瓜寫道。
“嗯!”
“為什麽你們都喜歡打仗?”她明顯變得不高興起來。
秦開微微皺眉,旁邊的俏麗姑娘看不下去了,忙道:“許伯伯是一名老兵,一條胳膊就是在戰場上被砍斷的,阿瓜的兩個哥哥也先後死在了戰場上。”俏麗女子看來是阿瓜的閨中密友,她看秦開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忙替阿瓜解釋。
秦開點點頭,他並沒有生氣,他隻是想起他醒來時見到的來個獨臂老兵,他一輩子都在上戰場,自己的一條胳膊留在了戰場上,兩個兒子也戰死沙場,但是那個人臉上卻沒有絲毫對國家的記恨。
他嘴上常掛著的一句話就是,“我老了,再也沒有辦法替燕國上戰場了。”
秦開剛要說話,卻聽見一個壯漢手中提著銅鑼,從亭的東頭一直敲到了西頭。邊敲便邊喊道:“王上諭旨,家有男丁者,立刻在亭長家裏登記,領取武器,前往昌平勤王!”壯漢一邊跑一邊叫嚷,亭子裏所有的男人都快速的行動起來,浣衣的婆子聽說要打仗,忙叫苦不迭。倒是俏麗姑娘卻笑嘻嘻的道:“官府征兵了,王緒哥哥肯定開心死了,我得看看他去。”女子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丟下浣洗的衣服,便直奔而去。
秦開望著阿瓜,忽然想到一件事,說道:“我記得許伯伯有腿疼的毛病,又是獨臂,恐怕上不了戰場。”
阿瓜臉色蒼白,她俏麗的臉上白的像一張紙一樣,咬著有些幹澀的唇瓣,沒有說話。
“我替許伯伯去!”
說完便抓起阿瓜的手前往亭長那裏登記。
他現在身體傷口還未完全好,他決定,先不暴露身份。
亭長是一個黑臉的中年人,全亭登記造冊的壯丁共兩百三十二人,他看見阿瓜走過來,嘴角扯出一個壞笑,沉聲道:“瓜丫頭,你爹爹呢,快叫他來登記,這次全亭一百三十二丁,一個都不能少。”
他覬覦阿瓜的美色已經很久了,不過一方麵忌憚那個獨臂許老頭脾氣暴躁,另一方麵也是對阿瓜克死人的曆史心存忌憚,所以心裏雖有這個意思,但是卻遲遲不敢動手。
秦開看著他的樣子,知道他不安好心,道:“我來替瓜姑娘家應征!”
亭長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邊的一個井蓋上,撇都沒撇秦開一眼,看他身上有傷,怒道:“哪裏來的後生,不要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