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做狗是為了你們不做狗

字數:6196   加入書籤

A+A-




    燕蠻兒有些不可思議的低頭看著秦無衣,道:“你不要告訴我,你是一個誘餌?”燕蠻兒發現這妮子就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主,也不看她現在才多大年齡,就敢以身涉險,實在是太過逆天了。

    要知道這可是草原,並不是他們掌控的令支城。秦家鎮守燕國北疆數百年,在胡漢之地聲名大盛,就是東胡之地,對秦家也是極為敬畏的。

    秦無衣咬著輕薄的嘴唇,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來,低聲道:“不是這樣的,這是最壞的打算了。父親和自己臨出發前,就曾想象過各種要發生的情況,可我們還是沒想到,敵人的速度會那麽快,手段會那麽狠。”顯然,事情已經脫離了掌控。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燕蠻兒有些好奇,問道:“別的不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底細,但你一個女孩子家,年級又小,你父親怎麽舍得你冒如此大的風險,來這草原腹地呢。”

    雖說當世並無太明顯的男女之分,但這是在草原上,草原上女子當家的很多,女子上陣殺敵的也不少。可聽說在南邊的中原之地,女子可是上不了戰場,入不了朝堂的。

    說起這個,秦無衣臉上倒是一鬆,連日來接連遇上暗殺的刺客和凶惡的馬匪,讓她的精神一直緊繃著,這會倒在眉間露出一絲別樣的安心來。

    “我爹爹肯定不肯啊,可是···”秦無衣沒有說完,而是停了一下,抬頭看了燕蠻兒一眼,燕蠻兒的頭發有些亂,身上的衣服也破舊了。但那張瘦削的臉龐上所散發出的堅毅味道,卻更加濃烈了。

    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一個溫暖的影子,卻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可是我有他不答應的理由。我告訴他,如果他不答應我,我就離家出走,我爹爹最是疼我,自然就答應我了。”她眉飛色舞的說著,臉上滿是幸福的模樣。

    燕蠻兒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心裏莫名的想起自己的母親。雖然也有時候怪自己母親將自己管得太嚴,但現在想想,還是很感激,有母親在身邊的時候,就是幸福。

    一路行來,燕蠻兒第一次覺得秦無衣有些可愛。他問道:“那你為什麽一定要到草原上來呢?”在燕蠻兒的思想認知中,中原之地肯定要比草原上更加安全吧。

    秦無衣忽然臉色一紅,腮幫子上飛上了兩朵淡淡的紅雲。她低著頭,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方才吐出一個字,“為了找一個人,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忽的抬起頭,望著逐漸暗淡下來的天空,堅定的回答。

    兩人就這樣共乘一騎,朝東南邊馳去。

    另一邊,在山穀中的山洞裏,那名馬匪還在山洞裏艱難的爬著,他想離開,他想活下去。

    可是周圍肆意而嘲諷的笑聲,卻讓他每爬行一點點路都覺得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一個大漢的聲音在耳邊不停地回蕩。

    “冉老大,沒想到你也有今天。”說罷更是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他上前兩步,一把抓住冉老大的衣領,將他整個甩出去,隻聽得哢哢兩聲,估計骨頭又斷了幾根。

    可他依舊不願意放過冉老大,欺身上前,隻一刀,便將冉老大的耳朵削掉。

    “啊!”冉老大發出殺豬一般的吼聲,他想伸手捂住傷口,可是胳膊早就斷了,那還舉的起來。

    “隗失思力,你和這家夥有仇?”一旁的阿依律看著這個鮮虞人的頭領,又見他狀若瘋癲似的折磨那個漢子,心裏奇怪。一個馬匪,能和一個小部落的頭領有什麽恩怨。

    阿依律身後走出來一個漢子,低聲在阿依律耳邊耳語了一番,阿依律方才臉上露出了幸災落禍的笑。他大步走過來,蹲在冉老大身邊,笑著說道:“冉老大,你可以啊,連隗失思力的老婆都敢碰,看來小淩寨的馬匪名不虛傳。哈哈哈,哈哈哈!”他轉過臉,滿臉笑意的望著隗失思力,道:“問出秦無衣的下落,右大都尉還等著要人呢?你在這裏報私仇,難道我們都得在這裏等你不成!”

    隗失思力眼角的肌肉抽了抽,說道:“按照冉老大說的,我已經派人查看過附近的草地,有兩匹馬朝著東南方向和東北方向去了,敵人是有意迷惑我們,不過他太嫩了,他們兩個人,燕國女人又不會騎馬,必然要合乘一騎的,東南方向的馬蹄印比較深,所以他們應該是往東南方向去了。”

    隗失思力善戰,尤其精擅斥候之術,所以每次東胡出征,隗失思力所在的鮮虞部都是重要的斥候部隊。

    阿依律臉上雖然掛滿了笑,但語氣中全是揶揄的味道。冉老大所在的小淩寨在這一帶匪的很有名氣,據說實力最強大時,有五百精銳的戰力,這在草原上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這股馬匪,來去如風,殺人如麻,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百姓。右大都尉也曾派兵剿殺,但追了一個月,一根毛都沒追到。也就放任他們,將他們當做灰色勢力而不顧了。

    兩年前,東胡征討西邊的匈奴人,鮮虞部落也隨同右大都尉出征,結果本就實力衰微的鮮虞部被冉老大為首的小淩寨馬匪偷襲了大本營,就連隗失思力的妻子都被擄了去,至今不知道下落。

    “我妻子在哪裏?”隗失思力扭曲著臉,拿著刀抵在冉老大的胸口,厲聲問道。

    冉老大早已經疼的七魂不在,不過,隗失思力的虐殺,不僅沒有讓他求饒,反而激起了他心底的血性。他呸了一聲,一口惑著血的濃痰,噴在了隗失思力的臉上,就連臉上濃密的胡子上都沾滿了。

    “奶奶的,要殺就殺,廢什麽話。你個膽小鬼,孬種,你老婆在寨子裏呢,你放心,他活的很好,每天都有不同的兄弟伺候,活的好著呢。哈哈!”

    “你!”

    “你放屁!”隗失思力隻說了個你字,忽然從隗失思力身後跑出一個青年,拿著一把大刀,猛衝過來,隻一揮之間,便將冉老大的頭砍落。

    青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雙目赤紅。

    阿依律大怒,大聲喝道:“阿胡兒,你豈敢如此!”隗失思力猛地將阿胡兒扯在自己身後,朝阿依律道:“此人辱我妻子,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阿胡兒為母報仇,份所應當,難道百夫長覺得不該這樣做?”

    隗失思力活的憋屈,為了族人,為了部落,在右大都尉麵前卑躬屈膝,沒有一點人樣。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沒脾氣,也不代表任何阿貓阿狗都能在他麵前放肆。

    有些事,身在高位的右大都尉可以做,但阿依律做不得。

    “好啊,隗失思力,算你小子狠。我倒要看看,你如果抓不住秦無衣,如何在右大都尉那裏橫。”阿依律看見隗失思力身後的鮮虞人麵色不善,甚至有些人已經暗暗地將手放在了刀柄上,他手下隻有百騎,可隗失思力身後卻有一千騎兵。

    他雖然是右大都尉的愛將,冷嘲熱諷隗失思力可以,但也不敢逼得太緊,狗急了都會跳牆,更何況是一部頭領。

    他氣衝衝的離開了山洞。

    隗失思力轉過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沉聲訓斥道:“你怎麽能這麽沉不住氣,你是我鮮虞部的希望,我在右都尉麵前做狗,便是為了你以後能讓我們鮮虞部不做狗。你這麽沉不住氣,能成什麽大事?”

    他氣啊,阿胡兒是他的獨子,也是草原上的勇士。可是就是因為他出身在鮮虞部,不是右大都尉的嫡係,所以處處受到排擠。

    他總想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風水輪流轉。

    右都尉能欺的了他一時,壓得了他一世,難道能生生世世壓的了他們不成。

    一世不行,就兩世。兩世不行,就三世。

    總有一天,惡狼也有老去的一天。

    幼虎也有稱王的一天。

    “孩兒忘了父親的教誨,該死!”阿胡兒也知道自己衝動了,不僅暴露了自己不說,還忤逆了右都尉麵前的紅人。以右都尉猜疑護短的性子。就算這一趟抓住了秦無衣,恐怕也得脫一層皮。

    “你是該死!長了個子,不長腦子。今天的事你給我記著,以後要是再這麽衝動,我就手刃了你。我可不想將族人托付給沒腦子的首領。”

    “是,父親。”阿胡兒低著頭認錯。

    “走吧,出去給阿依律陪個不是,這一趟,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那個燕國的女子,不然我們整個部落都得跟著遭殃。”隗失思力微微歎息一聲,有些無奈,有些不甘。

    若不是形勢所逼,他又何曾願意這般低聲下氣。

    草原上,千百年來,弱肉強食,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他,不得不低頭啊。

    一行人出來,在山洞外,一千一百騎整齊的在山洞外等候。隗失思力走過來,朝著馬背上的阿依律行了一禮,道:“大人,是阿胡兒不好,我已經教訓過他了,望大人能看在他年齡尚小的份上,饒過他這一回。阿胡兒,過來。”說著將阿胡兒叫到了前麵。

    隗失思力拉了拉阿胡兒的袖子,示意讓他說話。可阿胡兒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來。

    隗失思力又猛地踏了兒子一腳,阿胡兒才悶悶的說道:“大人,是我不懂事,衝撞了大人,請大人責罰。”他咬著牙將這句話說完,可雙手捏著的拳頭早已經暴露了心中的怨氣。

    “啪!”一聲脆響,在近千人的隊伍裏異常的刺耳。阿胡兒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馬背上的阿依律,握緊的拳頭泛起了白色。

    阿依律在近千人的麵前甩了阿胡兒一鞭子。

    鞭子正好打在阿胡兒的臉上,一道觸目驚心的鞭痕泛著血紅,鮮血從傷口中滲出來,紅的亮眼。

    一千鮮虞人的騎兵有些已經差點控製不住他們的馬匹,還有一些人則暗暗握緊了刀柄。

    這一鞭子,不僅抽在了阿胡兒的臉上,也抽在了隗失思力的臉上,更是抽在了鮮虞部落的臉上。

    隗失思力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他也緊張的看著阿胡兒。忽然阿胡兒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笑,道:“大人打的好,我記下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近千人屏住呼吸,阿胡兒的聲音灌進了每一個鮮虞人的耳朵。

    阿依律緊緊地盯著阿胡兒,直到阿胡兒說出這句話,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對隗失思力道:“不錯,隗失思力,你養的好兒子,有你在大都尉帳篷裏滾出去的風采。”說罷,調轉馬頭,向東南而去。

    一千鮮虞騎兵靜靜的站在哪裏,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沒有一匹馬嘶鳴。

    阿胡兒是鮮虞部第一勇士,今日,他們近千雙眼看著他們的第一勇士被折辱,他們的心裏積滿了憤怒。

    阿胡兒忽的抬起頭,他臉色蒼白,舉起雙手,朝著天空大聲吼道:“尊敬的天神,賜予我勇氣,賜予我力量吧!哦!偉大的天神!”

    “哦!偉大的天神。”近千鮮虞騎兵也一齊右手拍在胸口,大聲喊了出來。

    草原上,心底裏,一腔仇恨慢慢的擴散起來。

    等待有朝一日,徹底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