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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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朱堂能夠派範二公子前來,自然就能說明他們對燕國市場的看重,更能體現出他們對秦家的重視。作為陶朱堂之中僅次於家主和世子的三號人物,範二公子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隨隨便便見到的。
範二公子喝了一口酒,就連喝酒的姿勢都引得那些丫鬟側目不已,又有什麽事能比欣賞範二公子優雅的姿態更有趣的呢。
“秦公子,我們每年願意拿出黃金千金,馬五百匹上交秦家,並拿出在燕國收入的三成來作為秦家在陶朱堂的幹股,參與分紅,如何?”範二公子說出了他們的條件,這是他們內部深思熟慮的結果,也是他們可以接受的結果。
另外一方麵,他們拿出這樣大的利益,也是想向秦家示好,表明自己的誠意。
浸潤商海多年的陶朱堂知道怎麽樣能讓自己的盟友感覺到舒服。範二公子覺得自己提出的條件不錯,應該能很快得到秦無衣的回答。不過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秦無衣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嘴角隻是布上了淡淡的笑意。
“秦公子覺得如何?”範二公子柔聲道。
秦無衣搖搖頭,她沒有看範二公子,而是將目光轉向了那個可惡的範胖子。
“範胖子,如果你是製定條件的人,我想聽聽你的條件會是什麽?”秦無衣對範閻的怒氣未消,也不覺得叫他範胖子會有失禮之嫌。
範閻心神一抖,他則有些莫名其妙的將目光轉向對麵的燕蠻兒,見燕蠻兒吃的很認真,雖然已經飄過去好幾個求救的眼神,但燕蠻兒充耳不聞,仿佛在這個時間裏,能動搖他心神的隻有那桌子上的美餐。
而且秦無衣有意無意的一句話透露出一個關鍵的信息,範閻對家族拿出來的這份利益分配方案存在異議,這是什麽意思,莫非範閻有自己的想法,又或者範閻在北地和秦氏建立起了自己的秘密聯係。
有時候人的信任就是這樣被一點一滴破壞掉的。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睿智如範二公子,遇上背叛這種事,他也會任由自己的思維發散,往往比常人還要敏感,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類人太自負了,自負到他們不容許有任何的意外存在。
範閻有口難言,秦無衣隻是一句簡單地話,便將矛頭指向在了自己,而且順帶挑撥了自己和家族內部的關係,這樣的一石二鳥之計,讓他苦笑搖頭。
女子不能惹,聰明睿智的女子更是惹不得。
他怎麽就沒聽古人的教訓呢?
範二公子狐疑的眼神飄來,想從範閻和秦無衣的身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來。可惜,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範閻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剛要說話辯解。
秦無衣揮了揮手,打斷範閻的話,問道:“範胖子,你在我們燕國經商有多少年了?”
範閻一愣,他低頭往範二公子哪裏瞧了一眼。範二公子臉上看不出什麽,隻是他的聲音卻比前一陣有所變化,開始變得冷淡起來。
“你如實說便是。”範二公子淡淡的說道。
範閻答應了一聲,看向秦無衣說道:“在下在燕國、東胡之地,以及箕國往來行商已經快十年了。”十年的北地布局,到如今依然舉步維艱。
秦無衣笑道:“看來日子不短了,那可有想象中的那麽容易?”
說到這件事情,範閻就有些灰心喪氣,怎麽說他也是家族裏年輕一輩的經商高手,可自從被派到北地來,東胡和箕國還好些,尤其是燕國,數十年經營,到如今都無法進入燕國的核心圈子,商貿就更加單薄了。
“是在下才能有限,十年經營,利潤依然微薄。”範閻老實說道。這件事雖然有些丟人,但他也是心胸寬廣之人,不怕別人說自己沒本事。
秦無衣繼續說道:“你能想到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範閻苦笑,被一個十二歲的丫頭在這裏點評,還真有一種怪怪的感覺,看到秦無衣的樣子,他的腦海裏忽然想起主家府上南山幽閣中的那個身影,還真是像啊,一樣的傾國傾城,一樣的睿智敏捷,都是不世出的奇才。
“多謝秦公子誇獎。”範閻接了一句,剛接完就後悔了,他偷偷的瞄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範二公子,心想,這下誤會大了。
“那你可知是什麽原因造成你不能融入燕國的圈子?”秦無衣玩味的看著範閻,又將目光看向了範二公子。
範閻微微一愣,他站在屋子裏,仔細的想了想,關於這個問題,十多年在燕國的經曆他早就看透其中的玄妙了,不過這個時候是說還是不說呢。
戰國之世,各國厲行變法,以應對越演越烈的爭霸戰爭。秦國商鞅,魏國吳起,趙國的趙武靈王、韓國的李恪都向國內的舊勢力發起了挑戰,唯獨作為資格最老的燕國卻遲遲沒有動靜。
如今的燕王也想富國強兵,也想稱霸諸侯,隻可惜,舊貴族實力太過強橫,根深蒂固和盤根錯節的關係讓燕王舉步維艱,這才有了如今燕國積貧積弱的局麵。
燕王也不敢激進的太過厲害,因為晉國的滅亡在前,三家分晉、田氏代齊的例子還血淋淋的留在那裏,讓燕王望而卻步。
範閻遲遲在燕國打不開局麵的原因也正是因為燕國的舊勢力太過強大,具有強烈的排外性,所以方才進展聊勝於無。
“我覺得是燕國太夠保守,排外性太強,我們沒有機會。”範閻思考了一番,最終決定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其實他早就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家族的決策者,隻是他在家族內部地位影響力實在有限的很,所以幾次想說都無疾而終。
決策層有決策層的判斷理由和看事情的高度,不是他一介遠方子弟就能夠左右的了的。
秦無衣沒有說話,而是將舞台留給了範二公子,範二公子何等人,範閻隻提了一句,他便想明白了其中原委。
舊勢力過大,新勢力實力有限,舊勢力是不會乖乖的將自己手中的利益交出去的,他們沒有機會攪弄風雲的。
目前燕國的形勢,在諸國中最為複雜。
舊貴族的代表人物便是相國子之,另外太子平也算得上舊貴族尤其是舊的勳貴子弟的代言人,燕國國內目前基本上就由這兩股勢力和燕王三分天下。
舊強而新弱,這便是一切的根本原因。
“範二公子,你們本來有一手好棋,不過卻被你們那些抱著祖規不放的老不死們給生生下成了爛棋。”既然話說到了這裏,秦無衣也就不掩飾對範家的批評,直接開口罵了起來。
“其實,令我奇怪的是在燕國,我們秦家並不是最大的家族,也不是最強的家族,你們偏偏為何要想法設法和我們取得聯係,不知範二公子能否為我解惑?”秦無衣也有些奇怪,秦家在北地雖有些薄名,但也不是什麽龐大到令人咋舌的存在,你們是如何想到我們的呢?
範二公子覺得自己輕敵了,世間對秦家幼女多有傳聞,不過範二公子從沒有把她放在眼裏,畢竟再厲害,也不過一個十二歲的黃毛丫頭,能厲害到哪裏去。
隻是今天第一次交手,他卻感覺自己處處受到壓製,處處落於後手,實在是生平所僅見,如果把南山幽閣那個更變態的奇才不算的話。
範二公子抬起頭,盯著秦無衣,說道:“問題其實不難,因為我們家族中有一個人說秦家可期,那我們便選擇了秦家,僅此而已。”
“就這麽簡單?”秦無衣手捧額頭,細細沉思。
“就這麽簡單,他說可以,我們便要信他,他有這個能力能讓我們都聽他的。”範二公子收斂心神,暗暗警惕起來,不敢大意,這個少女胸中丘壑不凡,不可等閑視之啊。
“原來如此,我懂了。他可曾說過選我們的理由?”
“不曾細說,隻提過一句‘生女當如秦無衣’。”範二公子淡淡的說道。
秦無衣冷哼一聲,她就知道自己這個“生女當如秦無衣”的判詞有來曆,沒想到竟然會和陶朱堂扯上關係,這也太隨意了些。
範二公子說道:“事後我們也做了許多的功課,選來選去,便選中了秦家。秦家自有秦家的好處,其實我們兩家本應該是互相成就的關係,你不該就此放過這個機會的。”
這次輪到秦無衣沉默了。
她明白,她比誰都明白。
秦家目前的發展已經到了瓶頸期,不上不下,時日拖得太久,對秦家是極為不利的。不說孤竹城的姬樾虎視眈眈,就是朝廷上的相國子之,太子一黨又何嚐不將秦家恨之入骨,秦家的衰落或許隻是時間問題。
沒辦法,上代秦家家主棋錯一招,就有這滿盤皆覆之災。
秦家已經沒有了退路。
再說了,父親終其一生之願就是替燕國開疆拓土,守邊衛疆,使燕國變得更加強大,他要幫父親實現這個願望,幫父親實現複興燕國的宏圖。
“你就這麽確定我會答應你?”秦無衣盯著範二公子,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