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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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不是。”秦朗若有所思的看著範二公子,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過於陰翳了。

    範二公子有些生氣,在這場談判中他發現自己再一次失去了主動權。

    這是在平郭城這座遠離中原的小城中,第二次在與別人的言辭交鋒中處於下風,這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他不敢大意,雖然臨走時家主給了他一定的決策之權,但若不能給家族爭取足夠多的利益,那這樣的協議就算達成也沒有什麽意義。

    “還請世子明說。”範二公子忍住心中的怒氣,這個世子表麵上看起來人畜無害,是一個飛揚跋扈的二世祖,但細思來卻感覺有一種隱隱的深不可測的城府。

    秦朗微微一笑,說道:“你之前提過的條件小妹已經給我說過了,其實沒什麽大問題,隻有一些小的細節上還值得商榷。”

    範二公子手中又拿起一枚鳳形玉佩,捏在手中,細細的摩挲。既然大方向沒問題,那基本上協議已經不成什麽問題了。

    至於秦朗所說的細節,應該可以商量的。

    他的心裏的一塊大石頭慢慢的落地,他不遠萬裏來這箕國,一來是視察箕國的生意,和箕國談些商貿上的往來,二來,也是想著在這裏能否和燕國的秦家搭上關係。因為他們多幾年的調查,秦氏在箕國和草原這裏有著大量的商貿利益。

    “什麽細節?”範二公子覺得身體都輕鬆了些,多年布局,多年等待,總算有些眉目了。

    秦朗向南宮燁和常勝使個眼色,兩人會意,轉身走到門口,以防隔牆之耳。

    諾大的大廳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秦朗說道:“今天我們所謀的乃是驚世之密,我希望,無論協議成與不成,範二公子聽在耳中的話最好能夠爛在肚子裏。”秦朗的臉上表情變得凝重起來,與剛進門時的好色紈絝相比,有天壤之別。

    範二公子正襟危坐,點點頭,說道:“當然。”

    “你也知道,如今我國的局勢,王上、太子和相國的勢力三分,傾軋不斷,於商業市場中更被太子和相國的勢力刮分。但是若能有雄厚的財力支持,崛起另外一股力量也不是不可能。”

    範二公子忽然眼前一亮,忙道:“莫非公子說的是燕王?”他下來一跳,對啊,他們時常思考燕國的局勢,總是在說太子和相國子之之間的爭鬥,卻忘了最重要的一個人。

    燕王!

    這才是燕國真正的掌局者!

    相國子之勢力的強大是一代一代積累下來的,到燕王噲這一代已經不是王權所能束縛的了。

    各國都以燕國弱小,燕王羸弱看待燕國。

    所以下意識的也就把燕王自動忽略掉了。

    可這卻成了最大的誤區!

    該死!

    範二公子暗罵一聲。

    秦朗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而是繼續說道:“太子英明神武,有將軍市被的支持,國都薊中的兵權握有一半;相國子之百年家族積累,朝中故舊親戚遍布燕國郡縣,聲勢上就是太子也不能比。但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你可知道太子之兵權是如何拿到手的?”

    太子?

    範二公子神情變得凝重起來,說道:“難道是燕王?”

    “十多年前,王上以太子妃無德,廢黜之,為太子迎娶將軍市被的長女,從此原本實力極弱的太子,實力大漲,許多朝中觀望的官員有很大一部分投入太子帳下。據說,當時相國也有為兒子迎娶市被之女的想法,隻不過被王上搶先了。”

    “原來如此,好厲害的製衡之術啊,時間、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

    “嗯,當時家父也如此說。如今二虎已成,暫時勢均力敵,剩下的便是如何在平靜的波浪中尋找新的風浪了。王上需要一個新的力量,所以。”

    秦朗說到這裏,臉色變得暗淡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問題。

    範二公子見他突然停下,稍一思考,便知道其中的問題所在。他接口將秦朗沒說完的話說了出來。

    “所以,燕王選中了秦家,並和秦家成了連襟,以此來扶持秦家成為第三股勢力。是吧?”

    秦朗頓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秦家上代答應這件事情,對秦家而言可謂是災難性的。

    秦家不僅受到相國一派的攻擊,同時也受到太子一脈的敵視。因為,燕王妃為燕王生了一個公子職。

    理所當然的,太子便會認為公子職會成為太子之位的極大威脅。

    因為公子職太年輕了。

    年輕的讓太子嫉妒。

    秦朗說道:“燕國舊勢力強大,以相國為首的舊貴族不想改變,而王上希望改革變法,富國強兵,這必然會導致矛盾,因此矛盾不可調和,卷入其中,便絕無脫身的可能。聽到這些,陶朱堂是否還有興趣在燕國布局市場啊?”

    秦朗斜眼看了一眼範二公子,他端起酒爵又喝了一爵酒。然後拿起木幾上果盤裏的橘子,說道:“淮南產的橘子,甘甜可口,為天下銷,而將它移栽到淮北,則變成了枳子,苦澀難以下咽。陶朱堂在宋國積累千金,恐怕來到我燕國苦寒之地,並非良善。這話是家父讓我帶傳的。”

    “北疆之狼?”範二公子嘴裏默念道。

    “家父說,既然要談生意,隻靠欺詐是不能長久的,有時候得付出真心,這便是我們家的真心。聽了這個,你再決定是不是要和我們談。”

    範二公子想都沒想,他站起來,走向秦朗。

    秦朗也站起來。

    犯二公子向秦朗行了一禮,說道:“在下多謝秦大夫的真心,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交出我範氏的真心。隻要秦家幫助我們開拓燕國的市場,我們願意幫助秦家和公子職成就大業。”

    秦朗忽然笑了笑,他向後退了兩步,然後向範二公子行了一個躬身禮,說道:“我替公子先行謝過範二公子。”

    然後他站起來,繼續說道:“那我就先把話擺到明麵上,我們的條件很簡單,除了正常的商稅之外,我要你們利潤的五成。”

    “什麽?”範二公子嚇了一跳,這,這胃口也太大了些吧。

    秦朗笑著說道:“怎麽,範二公子想退縮了。”他目光灼灼的盯著範二公子。說道:“我燕國有棗栗之利,天下知名。不過我們想要給你的可不僅僅是這些東西,我們要給你們的是鹽鐵!”

    鹽鐵!

    戰國時代,鐵器的進步,可以說是推動社會向前發展的一大動力。各國對鹽鐵的監管和重視非同一般,可以說是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

    “你好好考慮考慮,隻有兩天的時間,我們就要離開平郭城了,我希望範二公子能在兩天之內給我們一個準信。”

    範二公子點點頭,他需要冷靜的思考一番,這樁生意太大了,這樁生意背後的政治角力也太大了。

    可是!

    秦朗笑了笑,說道:“範二公子不用著急,時間其實很充裕。”

    “我有一件事情不解,還請世子能夠解惑。”

    秦朗說道:“範二公子請說。”

    “前麵世子已經說了,燕國的商業貿易已經被相國和太子瓜分殆盡,也就是說像鹽鐵這樣的戰略物資必然也控製在兩人的手中,秦家如何給我鹽鐵啊?”

    秦朗仿佛早就知道他會有此一問,他從懷裏拿出一張帛書地圖,地圖主要標注的是燕國北疆的形勢圖。

    秦朗指著地圖上一個突出的點,說道:“幾年前,父親擊敗令支城北邊的東胡鮮虞部落,並一舉奪取燕山險隘令訾塞,在令訾塞修築城池,屯駐重兵。公子可知何意?”

    範二公子對北邊的形勢並不清楚,不過既然是險塞,自然是要據為己有了,

    他搖了搖頭。

    秦朗說道:“除了掌控令訾塞,可以掐斷東胡人從這裏南下的通道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我們在令訾塞以北的燕山山脈中發現了大型鐵礦。這可是絕密中的絕密,還請範二公子保密啊。”

    “什麽?大型鐵礦!”範二公子驚得口都不攏來。

    “不錯,所以家父才在那裏修塞屯守,不過我們兵力有限,財力更是有限,無法組織人力有效的開采,所以一直秘而不宣。”

    “原來如此。”

    範二公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道:“既然是這樣,那在下有一個要求,我想親自去一趟令支城,親自拜見一下令尊,在下決斷,如何?”

    秦朗說道:“可以。”

    兩人四目相對,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場改變燕國北部實力對比的密議就這樣在兩個年輕人的對話中確定下來。

    在返回的路上,秦朗一直沒有說話。常勝和南宮燁也都是默默地跟在馬車旁邊,一路無言。

    回到府上,秦朗立即去了書房。

    秦無衣正在書房讀書。

    秦朗臉上掛著笑,笑道:“妹妹,看哥哥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了。”秦朗在路過鬧市街的時候給秦無衣買了兩串糖葫蘆,隻不過被秦無衣一陣白眼,說道:“幼稚。”

    秦朗也以為意,說道:“來人啊,叫進來。”

    書房裏一下子擠進來十餘個盛裝的美人,個個體態婀娜,姿色出眾。

    “這是範二公子送的十名舞姬,哥哥留著也無用,就都送給妹妹了。”

    說著也不等秦無衣說話,便輕笑一聲,說道:“我還有點事。就先去處理了,你自己欣賞吧。”

    秦無衣看著遠去的背影,在看著那一個個千嬌百媚的美人,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對依蘭說道:“你去把他們安排一下吧。”

    這些人要好好調查一番,誰能確定他們就不是範家的奸細。

    等眾人離開,秦無衣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成了。”

    一旁的春雁研磨的手也下意識的握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