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縱使無法飛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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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林在簌簌作響。

    一群群棲鳥從樹葉間驚飛而起,倉惶地逃向天際。遠方傳來不知名的獸吼,尖銳而淒涼地盤旋在風中。

    高如小樓的橡樹們突然間活了過來。它們暴躁地揮打著枝條,迫使人群伏倒躲避。期間羅彬瀚甚至看到幾道閃亮的射線胡亂射向高處。

    凱奧雷也拔出了槍,他首先瞄向綁著歐齊斯的白繩,緊接著槍便掉在了地上。

    他捂著手後退。從地上的槍管裏伸出一根細苗,轉眼長成綠蓋如傘的壯樹。它揮動樹枝朝著凱奧雷的腦袋砸了下去。

    黑刀自空中遊過,樹枝驀地斷成數截。凱奧雷吃驚地坐倒在地。

    “讓別開槍了都他媽不聽。”荊璜說。

    他從地麵飄了起來,黑色的玉刀懸在他頭頂。

    “喂,你也適可而止吧?”他對艾芭拿說,“嚇唬小孩呢你?搜了這麽半天,沒證據就想動手啊?”

    艾芭拿抬起一隻手,森林霎時悄寂無聲。

    “我已經找到了。”她說。

    獵犬們圍繞在一起。它們齜牙低吠,迫使人群避退。那些曾經試圖攻擊它們的槍械全落在地上,纏繞在樹根與泥土中。

    曾經和雅萊麗伽交談過的司令官被獵犬們脅迫著,從他們眼前走過。幾名士兵想要跟隨,樹枝立刻將他們吊了起來。

    司令官製止了其他人的騷動。他昂首挺胸,不露任何情緒地站到艾芭拿麵前。

    “馴化之香在他身上。”艾芭拿說。

    站在最近處的獵犬猛然躍起,用利爪撕開司令官的衣袋。一個看起來十分老舊的布袋從裏麵掉了出來。獵犬忠誠地叼起布袋,搖著尾巴送到艾芭拿身旁。

    艾芭拿俯身拿起布袋。這時月亮已偏西落,銀輝遍撒她的身軀,衣袖上的金葉在她解開布袋時閃閃發亮。

    她從布袋裏拿出某種球形的東西,伸手展示在荊璜他們麵前。月光下,羅彬瀚看到她手中躺著一顆山核桃。

    艾芭拿將指甲深入核桃殼的縫隙中,輕巧地將整個外殼打開,露出裏麵小小的銅質管口。這似乎是一個以山核桃外殼製作的容器。

    與此同時羅彬瀚聞到一股奇特的香氣。那起初是柔潤的木質香,隨後變成了成熟果實的濃鬱氣味。他感到身體有些慵懶,但此外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

    艾芭拿露出淡泊的微笑。那像是種勝利的表情。

    “我找到了。”她對荊璜說,“這是你要的證明。”

    荊璜沒有說話。這時凱奧雷擠開獵犬,擋在司令官與艾芭拿之間。

    “是我提議的。”他大聲地說,“我和歐齊斯商量過,覺得那屋子裏肯定有秘密。所以昨天晚上我和歐齊斯一起去了那兒……這隻是為了彌補艦隊的損失!我們必須有一些能夠帶回去作為證明的東西!你不能把這事兒算在平民頭上!”

    “啥?”羅彬瀚說。他有點聽糊塗了。

    荊璜不言不語地把手按在太陽穴上,一下一下地揉著。艾芭拿仍然麵帶微笑,用宛如母親般的目光藐視著凱奧雷。

    “撒謊。”她平靜地說,“今夜以前你從未知曉此事,你隻是想行庇護之舉。來到我屋中盜竊的是你的朋友,指使他犯此罪行的是你的長官。這一切都在星辰的注視之下,真相絕不因言語的矯飾而消隱——但這無關緊要,你們流著同族之血,你們將受到同等的懲罰。”

    風將她的長發揚起,看起來像一尊月下的女神像。森林開始蠢動,響起哀嚎般的風聲。

    荊璜終於放下了手。

    “你們他媽是不是針對我?”他緩緩地說。

    所有人都古怪地盯著他。

    “上次來這裏的時候不小心砸了個山,那個星辰使者也都跟老子客客氣氣的,該招待招待該賠償賠償。現在老子規規矩矩地借個路,怎麽就搞這麽多破事?”

    他怒不可遏地踹了一腳莫莫羅。

    “一個海盜碰上一群難民,屁大點事讓你們搞這麽複雜!老子當年煉氣化神都沒這麽麻煩!”

    “可我不是難民呀玄虹先生……”莫莫羅無辜地說。

    “放你媽屁,”荊璜說,“你把我船的維修費賠了嗎?一天天就知道砸別人家衛星!”

    艾芭拿有點驚愕,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這件事和你無關,雙星之子。”她說,“你和你的人可以自由離去。”

    “離你媽。”荊璜又踹了一腳莫莫羅,“當麵跟老子耍花招,你當我瞎啊?那香水是你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嗎?明明就是從你自己衣袖裏拿出來的!”

    羅彬瀚張大了嘴。他下意識地看向司令官和凱奧雷,結果發現他們跟自己是一樣的表情。

    “喂,大哥,你這賴賬表演有點尬了啊。”他悄悄捅了捅荊璜說,“你倒是看看嫌疑人的反應啊,人自己都心虛了,咱們擱這兒硬洗地也不合適吧。”

    “他不心虛你心虛啊?”荊璜說,“剛進村子就惦記著摸別人的寶貝,都一群什麽狗屁玩意兒。你知道老子從這幫人身上搜出來多少東西嗎?”

    他一抖衣袖,從那裏麵嘩啦啦地落出許多雜物。羅彬瀚低頭看去,發現那盡是些樹葉、土壤、花瓣、種子、裝在瓶中的昆蟲,甚至還有一小塊疑似歸鄉石的碎屑。

    羅彬瀚深感震撼,他一把掀起荊璜的衣袖“你把寶貝都藏哪兒呢?”

    荊璜將他推開,麵露冷笑道“我把你們這群人定了一個下午的身,再叫林子裏的鳥統統搜查過一遍,真以為能有什麽東西藏得住嗎?那馴化之香早被我搜出來,放回村子裏去了。留在那家夥袋子裏的不過是我船上的普通核桃而已。”

    一根白繩從艾芭拿的衣袖裏鑽出來,遊回荊璜的手掌中。繩尾拴著一顆圓圓的山核桃。

    荊璜信手一捏,核桃殼清脆地碎裂,露出裏麵的堅果肉。他把碎核桃扔給羅彬瀚,然後冷冷地說“這一枚才是你從他身上搜到的……是事先就做了兩手準備吧?你擔心在月落前搜不出東西,所以就另準備了一份馴化之香來栽贓。雖然他們是咎由自取,你也不是什麽溫良之輩。若不是我事先提防,在此處設下幻陣遮你天眼,恐怕就著了你的道。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言欲辯?”

    艾芭拿靜默無語。羅彬瀚趁著這個機會把莫莫羅拉到身邊。

    “我亂了。”他說,“你給我捋捋。”

    莫莫羅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是這樣的,羅先生。歐齊斯先生他們在村子裏偷東西。艾芭拿女士故意讓他們偷,好留下罪證。玄虹先生在下午時把他們偷的東西又都偷了回去,所以沒有罪證了。艾芭拿女士找不到罪證,所以自己偽造了罪證。玄虹先生拿出了艾芭拿女士偽造罪證的罪證。他們互相釣魚執法,最後是玄虹先生大勝利。”

    “這裏頭還有好人嗎?”羅彬瀚鄭重地問。

    莫莫羅真誠而遺憾地搖頭。

    羅彬瀚感到很寂寞。他掂了掂手裏的碎核桃,蹲到一邊默默地吃起來。

    那條白尾獵犬也悄悄溜達過來,伸著尖嘴熱切地嗅嗅聞聞。於是羅彬瀚分了它一半。

    “就你乖。”他沉重地摸著狗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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