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2章 秦家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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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城,洛水河畔。

    茶樓酒肆裏一個消息正在飛速散播著,今日早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許敬宗、李義府同時金殿辭相。許敬宗以年老乞骸骨歸鄉,而李義府則是自稱病篤難再任官辭相。

    雖然天子殿上沒有接受辭章。

    但這不過是給宰相該有的禮儀麵子。

    學生們興奮的談論著,“想不到太師還真說話算數,之前懷英你跟我們轉述太師的話時,我們還以為這不過是他借機行緩兵之機而已,沒想到還真雷霆風行了。”裴炎興奮的道。

    魏元忠倒是依然帶著幾分懷疑,捏捏拳頭,“笑麵蟲和李貓真會辭相?會不會是他們有意一唱一和?等拖上一兩個月,會試一過,到時好多士子也都離京了,而且拖的越久,隻怕越多士子會聽信朝廷的說辭,到時再想聚攏起來做事就難了。”

    六君子中的李敬業是英國公李績的嫡長孫,不過因為李績太上皇還在位時就被趕去了西京養老,李家也沒有機會參與擁立新皇,所以如今新朝當權的雖是軍功派,卻跟英國公府沒什麽關係。

    他道,“我也覺得有些太不可思議了些,誰不知道許敬宗和李義府那都是秦太師一手提拔起來的?現在直接讓這兩人辭相,他舍得自斷臂膀?”

    狄仁傑還是比較相信秦琅的,尤其是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越發認為秦琅是個高風亮節的柱國元老,“太師一直在說,等朝局安穩下來便要返回呂宋了,我看太師並不想久留洛陽,更沒有把持朝政的意思,否則之前,又豈會辭去那些兼任要職。”

    幾個年輕的士子,一時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李敬業的叔父李思文早年跟著秦琅南巡,還跟秦家聯姻結親,取了秦琅之女,這些年一直跟秦家關係很近,在英國公府屬於一個另類,李思文如今是右羽林將軍,走的就是秦家這邊的關係。

    雖說如今的南北衙二十四衛軍的大將軍、將軍,已經完全演變成了將領們的軍銜,跟武散官類似,並沒有了實際的職權,平時這些官職也不能統兵,出去打仗等也一般是以某某道總管領兵,或是以某某都督領兵鎮守邊疆。

    京師中少數幾個能領兵的大將,一般也都是以檢校屯營兵馬,或是其它之類的差遣名領兵的,跟這些大將軍將軍的軍職無關了。

    可畢竟是從三品的武職。

    代表著紫袍親貴,更別說成了諸衛將軍後,以後按班遷轉,也有了出外任都督或是拜行軍總管領兵出征的資格。

    你要是連諸衛將軍都不是,又哪有資格出鎮邊疆或是領兵征伐呢。

    李敬業一直覺得叔父李思文騎射本事或是兵法戰策本事一般,但跟著秦琅升遷就是快,更別說他這些年另立門戶,都已經積攢了數十萬貫的家業,甚至在呂宋都有很多土地莊園,還一起在南海上跑貿易。

    正因為叔父的關係,李敬業反而覺得秦琅不是那種淡泊名利的人,否則在南海裏折騰幹嘛?

    他認定秦琅有更大的野心,隻是一直在靜靜的布局,等候時機而已。

    “如今秦太師完全執掌朝政,他今天可以讓許敬宗李義府辭相,明天便又能讓他們複相,再說了,就算暫時讓兩人辭相,可秦太師再補兩個自己人入政事堂不還一樣,甚至許李就算不在政事堂,可隻要還為秦太師出謀劃策,那不一樣還操控影響朝政?”

    魏元忠問,“有消息誰會進政事堂拜相呢?”

    “暫時還沒消息,但肯定是秦太師的人,比如劉祥道、許圉師、郝處俊,再比如戴胄兒子戴至德,馬周兒子馬載,來濟兄弟來恒,又諸如秦琅兒子秦俊,賈潤甫之子賈仁恭等,這些人如今也都是尚書或侍郎了,進不進政事堂不也是秦琅一句話的事?”

    “就是,都是秦太師說了算,甚至讓程知節、牛進達、劉蘭成、梁建方、秦國忠、李社爾這些人入政事堂拜相,也是極可能的。”

    說到這,本來還挺高興的眾人,又不由的沉默下來。

    如今朝堂上確實秦琅一人說了算,比開元初元舅首輔長孫無忌還要煊赫,雖然秦琅並沒有表現出一言堂的霸道,但事實上就是如此。

    這龍朔朝的政事堂、樞密院、翰林院、禦史台、轉運司這幾大衙門,都全麵調整過,而且都是按秦太師的意思調整的。

    這樣的情況下,秦太師的話確實比天子的都管用的多。

    甚至皇帝還特旨,軍國大事秦太師可以召東西兩府以及院台等長官議事,說白了就是能夠以天子名義舉行禦前會議,一般就是在早朝後,皇帝給相公們賜廊食於朝殿偏廂,然後一邊吃早餐,秦琅一邊跟這幾大府院台司的長官們溝通議事。

    這權力已經大的恐怖驚人,代天子柄國決策。

    名義上是承旨行走,承上啟下。

    可實際上,軍國大策文武大政,皆出自秦琅。

    這種情況下,要相信秦琅毫無竊權之意,確實難以讓人信服,反正這些年輕的士子們,自己就不敢說如果他們在秦琅這位置,會這般忠心。

    “那怎麽辦?”裴炎皺眉。

    “先等等,這不是才一辭嗎?總還得有二辭三辭,皇帝才會最終接受。等真辭了,我們才能相信,而且還得看是誰接任這相位,而許李又是否會離京。”

    狄仁傑也是讚成魏元忠的話,“我們確實不能急躁,得先看再說,切不可早下定論。”

    ······

    安靜的午後。

    秦琅提前離開了政事堂,坐著馬車回到了上林坊。

    上林苑,這裏原是皇家園林上林宮,之前已經賜給秦琅,改名上林園。園林與秦家櫻桃島比鄰而接,如今兩家連為一家,直接占了上林坊半坊之地。

    櫻桃島秦府大門,整個正月裏都是車馬水龍,拜訪者不絕,秦琅便幹脆自上林坊北麵直接進了上林園,免受其擾。

    寒風呼嘯。

    上林坊中的樹木也多枯著,不過卻還有一個院子裏鬱鬱蔥蔥,這整個院子都用玻璃罩起來,每天還會燒火加暖,使的裏麵的花草樹木長的非常好。

    甚至裏麵還有一個小菜園子,菜畦如棋盤,各種新鮮嫩綠的蔬菜誘人無比。

    這等陽光頂下,既可享受太陽的溫暖,卻不受半點寒風的吹拂,確實是相當愜意,剛從衙門回來,此時還是午後不久,陽光正暖。

    泡一壺茶,正好享受。

    結果還是有客打擾。

    程處默來了,沒法拒絕,而程處默卻又帶了個客人來,鎮壓了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女皇帝,在開元朝從刺史到禦史大夫、中書侍郎的前宰相崔義玄。

    程處默看到秦琅皺了皺眉,上來笑著先陪了個不是。

    “我也是被我母親吵的沒奈何,才帶著來的,你知道,都是清河崔氏,我還得叫他一聲阿舅的。我就是領著過來,其它的不管,你也不用給我麵子,你要是現在不高興,我現在就把人領走,反正已經把他領進你家,也見到你人了,我完成任務了。”

    程處默也五十多歲的人了,越來越有老流氓程咬金的風範,挺著個大肚腩,那支金玉腰帶都快扣不住了。

    “既然都來了,那就坐著喝杯茶吧。”

    程處默卻站著沒動,“我約了牛二去看馬球比賽呢,今天這天氣好,正適合看球,一會還打算也上場揮兩杆呢,你跟他聊吧,我先走了。”

    “好吧。”

    “哪天天氣好你又有空,約了一起打馬球啊,你秦琅家的馬球隊在京都馬球聯賽上,已經拿下了十三個總冠軍,東府秦家又拿過七個總冠軍,你兒子秦大郎的馬球隊也都拿了三個總冠軍了,娘的,這京都馬球聯賽總共才辦了三十七屆,你秦家就包了二十三個了,太不要臉了。”

    秦琅糾正他。

    “懷化郡王家的球隊還拿了三個總冠軍呢,歸德郡王家也拿了兩個,另外太平的那支球隊也得過兩次總冠軍。”

    這話讓程處默直咬牙,這要加起來,那就等於拿了三十個總冠軍了,別人家才得了七個。

    “你也別得意,也就是我早些年一直鎮守邊疆在外,沒時間精力管我們程家的馬球隊,否則哪可能讓你們秦家年年這般囂張?”

    “嗯,程家馬球隊還是比較厲害的,尤其是早年你們爺倆還沒分開玩球隊的時候,那時隔兩三年,總能撈到個亞軍或季節的,也是實力強勁了,隻是這幾年你們爺倆非要拆分球隊,各玩各的,結果卻已經連續三年連四強都沒進了,要努力啊。”

    程處默差點暴走,“我現在就去訓練去,龍朔元年的總決賽前三要是再沒有我程處默的馬球隊,我就解散球隊,不玩了。”

    看著程處默急匆匆而去的樣子,秦琅收起笑意坐下。

    讓人叫崔義玄進來。

    “崔公,請坐。”

    馬球比賽如今成了大唐人最愛的一項運動,而大唐京都馬球聯賽,又是最成功的馬球賽事,聯賽分為超級、甲級、乙級和丙級、丁五級比賽,采用聯賽製,每級聯賽各有十八支球隊。

    每級聯賽都是采用主客場雙循環方式進行,全賽季三十輪,共兩百七十場比賽,並實施升二降二的升降級製度。

    當然,其中最精彩的自然還是超級聯賽,十八支球隊那都是名星球隊,豪門俱樂部,球隊的當家球員也都是明星球員,受京師百姓追捧的。

    馬球這個比賽玩到現在,已經不純粹是一項貴族運動了,而是成了一項頂級流量全民關注的賽事,甚至涉及到巨大的經濟利益,超級聯賽的十八支球隊,就都修建了自己的馬球館和訓練場。

    賣門票、馬球競猜、廣告讚助等等,無不蘊含巨大商機。以前豪門貴族玩馬球,那就是純燒錢的遊戲,養一支球隊得許多好馬,還得一些厲害的球手,每年耗費許多錢,純投入沒回報。

    但是現在,玩出名,投入多可產出也多。

    甚至在幾個乙丙丁等低級別,許多球隊已經不再是貴族家所有,而是股份合夥製的球隊了,他們招募股東,發行股票,然後每年分紅派息,樂此不彼。

    秦琅雖然不在京多年,但秦家的球隊向來有名,三十七屆聯賽,拿到過十三個總冠軍,而以前秦家嫡係大宗的東府,也總共拿過七個總冠軍。

    秦家球隊至今都還是超豪華明星球隊,每名球員的身份都是超高的,最高的一名球員,也是聯盟最貴球員,五年合同一萬貫的頂級薪水。一年兩千貫,還不包括一些廣告等合作分紅,比許多做生意的商家賺的還多。

    但對秦家來說,維持這支超級豪華球隊,雖投入很大,卻每年還能為他們賺來不少收益,並且還能為秦家帶來不少流量。這才是秦琅比較看中的東西,否則賺錢的法子千千萬,他不一定非要一直搞這個的。

    “聽說今年秦公家的馬球隊員們都狀態極佳,一個重傷病的都沒有,我看今年肯定還能再延續去年的勢頭,繼續奪冠的。”

    崔義玄坐下後趕緊拍著馬屁。

    “這可不一定啊,洛陽那可是臥虎藏龍之地,十八支球隊可都是虎狼之師,誰敢說就一定能奪冠呢。”

    秦琅打量著崔義玄,崔義玄是清河崔氏,程咬金的續弦也正是清河崔氏,兩崔是一家人,崔義玄的履曆還是比較豐富的。

    隋末主動投瓦崗李密,不過跟秦瓊沒什麽關係,當時的秦瓊那是瓦崗五虎上將,崔義玄卻不過是個管軍需後勤的小文職,正因不得重用,所以後來又跑去投李唐,李淵那時是非常大方豪爽的,看中他五姓身份,直接封他青丘郡公,授懷州司馬。

    不過直到貞觀朝,崔義玄的仕途也還隻是一般,貞觀中也不過混到韓王府長史而已,到了開元朝,才出任一州刺史。後來因功入朝,因為肯奉迎天子心意,於是一路拜相。

    “崔公有話不如直說,我一會還有事。”秦琅對他並不客氣,先前崔義玄也是借著瓦崗攀關係,走過秦琅門路的,否則一直仕途不順的他,也沒機會出任一州刺史,主政一方。

    可後來崔義玄拜相,卻是跟李義府一樣,對崔敦禮、來濟、裴行儉等秦琅的人下黑手的。

    如今被免官奪職,又走了自己堂妹程咬金夫人崔氏的路子來拜訪,他哪還有什麽客氣可言。

    “齊王可知,秦家危在旦夕,已勢如累卵,隨時家破亡族之危?”崔義玄一開口,便做驚人之語。

    秦琅卻隻是嗬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