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0章 血戰蔥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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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疏勒鎮已四百裏。

    大青嶺山峰腳下,一灣深藍的湖水。

    忽然,烏雲滿天,電閃雷鳴。

    秦珪與李秀、王孝傑等趕緊指揮著大家尋找避風之地紮營,這種鬼天氣他們這幾個月來都已經習慣了,本來晴空萬裏,可突然之間就狂風暴雨,甚至還會好端端的來場冰雹或是下場雪,又或是一場突然的大霧。

    運氣差點,說不定還能再碰上雪崩或泥石流。

    大家迅速的馬匹和駱駝給圍成一個圈······

    暴風雨說來就來,說停就停。

    風停雨歇。

    秦珪嚼著牛肉幹看著剛才那汪深藍的湖水,居然已經變成了黑色。

    “塞人便稱這湖為黑湖,估計就是因為這原因吧?你再看那青嶺,現在看著是不是好像蒙上一層青黛了?”

    “他娘的好像還真是啊!”

    黑湖青嶺很快又隨著陽光破開烏雲,而變回了本來的樣子,遠眺青嶺山峰,白雪皚皚,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而細看那山穀的冰川,卻又如同倒掛的固體冰河,或是猶如一個天神巨人,披上了一層晶瑩的鎧甲。

    山腳下,神秘而又美麗的黑湖,已經恢複了深藍色,在寒風吹拂下,碧波蕩漾。

    取出幹牛糞引燃,架上行軍鍋,湖中取水入鍋。

    士兵們有的在殺馬,有的在捕魚,再往前便是敵境,行軍百日終於要打仗了,秦珪讓大家飽餐一頓,養足精神力氣,翻越青嶺,神兵天降。

    李秀在湖邊用石頭、牛糞等嫻熟的弄出了一副簡易沙盤。

    “絲綢之路的南道,便是從天山南西麵穿越蔥嶺,但不論是自於闐又或朱俱波出發,受隘道局限,均必須首先到達蔥嶺東麵的朅盤陀。

    而這條絲路的北道,則是自疏勒至大宛盆地、吐火羅、東天竺,也另有多條支線,但同樣都必須先抵達朅盤陀國國都所在的河穀,正因這一特殊位置,使的朅盤陀在絲綢之路上有不一般的地位,朝廷也特在朅盤陀置公主州,設都督府,以其王葛沙氏為都督、刺史。”

    李秀每年都要走幾趟,所以對這邊比較熟悉,他告訴秦珪,雖然說朅盤陀國處於高原深山,但因為處於絲路要道上,因此也不是完全偏僻。

    尤其是從地理來看,其國所在的河穀,是穀地最寬闊、草場最大,地勢較低的地區。

    “有多寬,草場有多大?”

    “王城所在的穀地最寬處當有十二三裏,其草場有三萬畝左右。”

    聽了這個寬這個大後,秦珪撲哧笑出聲,“好大啊。”

    “六郎,在這片地區,這條河穀條件已經不錯了,尤其畢竟還是絲路必經之處,所以也還有貿易之利,他們的毛氈以及金玉也還是不錯的,因此國王很富裕,否則也建不起周回十餘裏的石頭王城,以及外圍的十二座城堡不是?”

    沿著王城河穀,草場連片,適宜於牧業發展,也可以進行少量的農業經營,加上他們占據絲路貿易之利,也做點生意,甚至還有金礦和玉石資源,因此日子確實還挺滋潤的。

    也因此,王城河穀是蔥嶺地區條件較優越,人口比較集中的一個地區。

    起碼比他們西南的缽和州,娑勒川河穀的塞人小國,以及位於瓦罕走廊的鳥飛州都督府護蜜國這些國家強的多。

    甚至他們南邊地盤更大的大小勃律國,在先前還沒有分裂之前,都沒他們這般富庶。

    隻要拿下了朅盤陀國,那麽就占據了一個重要的節點。

    “按樞密院的計劃,我們拿下朅盤陀後,要在這裏設置蔥嶺守捉城,派兵在此駐防。”

    秦珪點頭,他很清楚此次的任務,甚至連未來蔥嶺守捉使都已經帶來了,那便是現安西軍校尉王孝傑,等蔥嶺安捉建立,他就是第一任守捉使。

    建起蔥嶺守捉後,便掌握了對外的三條通道,也進一步保護疏勒、於闐二鎮的安全。

    北線,就是上次秦俊經疏勒翻越葛羅嶺馬鞍山口的那條線路,越過山口後,便可沿著播密川、真珠河一線河穀,進入到大宛盆地等河中地區。

    中線,就是經六百裏的瓦罕走廊,也就是此時的鳥飛州都督府的護蜜國、娑勒國所在的娑勒川一線,直通吐火羅地區。

    南線,便是經小勃律,進入信度河上遊,然後便可沿河穀而下,至犍陀羅、固失密(克什米爾)等東天竺地區了。

    同時,從朅盤陀經勃律,還可以往東通往象雄高原,繼續往東去吐蕃、蘇毗、泥婆羅、西昌道,甚至因為現在王玄策滅驃越、奪小婆羅門、阿拉幹國,繼而又帶兵進入大秦婆羅門,迫其國王歸附投降後,使的大唐已經打通了藏河入海的通道,因此從朅盤陀甚至可以往東經吐蕃,然後直入大海。

    “我要提醒一下六郎,朅盤陀和大小勃律甚至是護蜜國、娑勒國、識匿國、商彌這些國家聯合起來。”

    “而且不要小看這些小國,國雖小,但這裏卻有著最優秀的山地步兵和山地騎兵,這裏的人粗獷卻驍勇,尤其是在這裏的獨特地理環境下,就更是彪悍能戰,還有朅盤陀等國的城池、堡壘,也都非常險要,如果憑城拒守,我們很不利的。”

    秦珪他們隻帶了一萬人來,路上走了三個多月,沒有後續的援軍,也沒有糧草軍械的補給,這就是一波流。

    所攜帶的糧草物資已經不多,如果不能一擊得手,就得考慮要先退回疏勒或是於闐。

    “李都督不必擔憂我輕敵,我也是久經戰陣了,豈不知道這些,但如今蘇帥和秦帥在前線率大軍對峙,吸引了敵軍主力,我們雖是一支偏師,但此時反而沒有束縛,可以放手盡情去打。”

    “我這次出兵可不是隻衝著個朅盤陀國來的,我要征服蔥嶺諸國,然後殺到吐火羅去,給他們來個後院起火的。”

    ······

    數日後。

    一萬唐軍奔襲至朅盤陀國北麵的城堡公主堡,據說這是當年朅盤陀國開國祖先迎娶漢人公主的地方,是為那位公主修建的城堡,先前大唐以朅盤陀國為公主都督府,其名字也出身於此。

    唐軍神兵天降,朅盤陀人始料不及,此時已是初冬,這個季節基本上已經封山,誰也料不到唐軍會來。

    大驚失色,公主堡的城主,趕緊派人敲響警鍾,吹起號角,然後下令依城拒戰,同時點起烽火,派人向後方都城報信求援。

    秦珪引軍來到城下,直接坐在小馬劄上,大刀金刀的坐著。

    “王孝傑,本將命你攻城,日落前破城。”

    年輕的王孝傑已經全副披甲,上前領令。

    “不須待到日落,日中前某便一定破城。”

    “軍中無戲言!”

    “敢令軍令狀,拿不下,提頭來見。”王孝傑拍著胸前護心鏡喊道。

    “好,本將親自為你押陣!”

    王孝傑退下,親自執一麵大旗,精選了安西軍中的陌刀手帶隊。

    公主堡為朅盤陀國都外十二城堡之一,北麵第一堡,城高堡堅,背依山嶺,易守難攻。城主也懂兵法戰策,知道守城不能死守,所以派出長子引一千兵在城外列陣,背城而守。

    他親自在城上引弓弩手等兩千助陣。

    城上城下,立體防守。

    “這公主堡,兵力不下三千,有些出乎我預料的多啊。”

    “六郎放心,朅盤陀畢竟山中小國,也是如今戰時,這公主堡又當其北麵國門,這才兵馬稍多些。不過三千人而已,擋不住我們的。”

    戰鼓如雷。

    王孝傑騎馬持大旗衝至城下陣前,將大旗插在地上,然後更換丈八陌刀,大吼一聲,“有進無退,敢退過此旗者,皆斬!”

    “隨我殺敵!”

    隨著他這聲吼,無數陌刀手在後方弓弩手們的掩護下,身披重甲猛的衝向敵陣。

    王孝傑身先士卒,在精銳親兵的護衛下,彪悍無比。

    一把把陌刀白光連閃,如牆推進。

    一千朅盤陀人,雖是最彪悍的山地牧民,是最好的山地步兵,但他們的裝備上卻比精銳的安西軍差了許多,多數僅是皮甲,少量配有鐵索子甲,裝備上也是長矛、大槍、刀劍斧頭,弓匈弩少。

    僅陣形上,也不如唐軍的默契。

    安西陌刀手們就如同是一堵刀牆,整齊而又序,就算一個倒下,也會立馬補上一個,前排始終嚴密整齊。

    弓弩手們的支掩也是又快又猛,箭如雨下,弩射的又快又遠。

    戰鼓如雷中,兩支兵馬在公主堡的石牆前,凶猛的交戰,箭如雨下,箭矢亂飛,士兵不斷倒下。

    然後兩軍猛的撞在一起,刀光劍影,斧戟交加。

    凶悍的蔥嶺山地步兵,對上大唐安西陌刀手,雖然有後方的城牆保護後背,又有城上弓弩手們支援,但安西陌刀手們的攻勢太猛了。

    兩千陌刀手組成的刀陣,猶如驚濤駭浪,一浪高過一浪,源源不斷,綿綿不絕。

    陌刀手後方的弓弩手,雖沒有公主堡上弓手們的居高臨下優勢,可憑著弓弩的先進,反而超過了城上的支援,他們甚至還能對城上的弓弩手進行打擊。

    精巧的神機砲、犀利的三弓弩,迅速的組裝完畢,然後對著城頭就是猛烈轟出,轟的他們開始抬不起頭,不敢露麵。

    持續不斷的猛烈攻勢,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一波接一波,王孝傑始終身先士卒,親臨前線。

    一直沒有退過那麵插在地上的大旗。

    “敵軍抗不住了。”

    秦珪依然坐在那裏,麵無表情。

    身後一架簡易的眺遠望車,上麵的偵察兵正不斷的把看到的情景報告給他。

    “朅盤陀人好像要打開城門,接引他們的敗兵入城了。”車上的士兵興奮的喊道。

    李秀翻身上馬,召集騎兵。

    “隨我來,殺進城去。”

    秦珪哈哈笑出聲,“這公主堡的守將不行啊,這種時候,敗就敗了,讓外麵的一千步兵送死好了,就算被砍光,也不能開城門啊。這時開城,他還能控住的了局勢嗎?哈哈哈!”

    事情如經驗老道的秦珪說的一樣,當公主堡城主無法再坐視城外的士兵被屠殺,尤其是想要把兒子救回去時,他犯了一個大錯。

    此時跟唐軍混戰了一個時辰,早被打的崩潰的那剩下的四五百人,想撤回來根本不可能了,他們早跟唐軍糾纏在一起。

    城門一打開,唐軍必然跟著入城。

    雖然城主親自帶著城中的那隻山地騎兵殺出城來接應,可唐軍這邊的疏勒鎮將、臨汾郡公李秀也早就看到了機會,率領著一直養精蓄銳的大唐輕騎殺過去了。

    “全軍壓上!”秦珪下令。

    王孝傑一刀將衝到麵前的一個朅盤陀騎兵砍翻,連人帶馬劈成兩半,然後大步追擊上前,身側,是無數血染征袍的陌刀手們不知疲憊的繼續跟進。

    陌刀手們身上插著許多羽箭,身上的鎧甲為他們擋住不少致命傷害,每人都很疲憊了,但他們都知道,必須撐住。

    誰撐不住,誰就是失敗者。

    朅盤陀人、唐軍,都在向著那扇打開的城門湧去。

    城門口的守軍,看著那混亂而又洶湧的人群,也不由的慌了。

    “關上城門,關上城門!”

    可惜,此時根本無法做到。

    城門處已經堵滿了人,無數的人爭搶著擁擠著,到處都是人,現在別說再關上城門,就是想靠近都難了。

    唐軍、朅盤陀人,混在一起,如潮流湧至,難發彼此。

    “城門,唐軍進城了!”

    “他們奪占城門了!”

    驚惶的喊聲四起,剛帶著八百騎兵出城接應兒子的城主,自己也被堵在外麵了,騎兵也衝不開那密集的人群。

    馬蹄聲四起,李秀帶著安西騎兵殺到了。

    混戰,嘶吼。

    一個時辰之後,公主堡上升起了大唐的日月星三辰旗,城門也由王孝傑帶領的陌刀手們控製了。

    秦珪帶著兵在城外砍首級。

    一個個的首級被扔在一起,在城門外堆成了山。

    李秀帶兵在公主堡內清剿敵軍,搶奪物資,城內城外,血氣彌漫,已成修羅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