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人說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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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

    北冥玄水符催動,旋即化為一道小蛇粗細的盤曲黑水,透著深寒徹骨的氣息。

    洞庭碧波似被引動,紛紛向上湧,片刻化為十幾丈有餘得水龍。

    這是玄冥宗唯一的後天符圖符籙,非修行《黑水真法》不能刻畫,威力不弱於正一五符。

    “師傅,我們安全了嗎?”

    攝人的寒氣漸遠,徐龍象輕舒了口氣,剛才那奇怪符籙的確令人後怕。

    “不見得——”

    陸安平馭著劍,環顧四方水波浩渺,風浪漸漸平息,撼動洞庭的鬥法似乎停下。

    “沈淩風傷得不輕,三元觀盧鈞……似乎被靈翠峰砸了一記?”

    他運起流景金瞳,隱約瞥見紫青劍光正破空而來,還有靈翠峰,這著實令他意外。

    本以為兩人不過支撐片刻,自家趁機逃走,誰知沈淩風拚著重傷,也要傷盧鈞一記……

    “是個狠人!”

    陸安平暗歎了聲,望見韓青衣兩人正朝自己飛來,同時夜空響起雷音,原來盧鈞以盈水劍示警,隱隱又有人來。

    “站穩了!”

    洞庭古稱雲夢,傳聞舊時是一片寬廣無垠的大澤,而今方圓也隻八百裏。

    陸安平馭劍飛了一炷香時間,便望見岸邊小舟、以及影影綽綽的柳樹。

    “戊土真遁記得嗎?”

    他回頭遙望了眼,北冥玄水符似被破去,而宗氏兄弟卻不曾追來;韓青衣伉儷與他倆打了個照麵,便各自反方向走。

    “記得!”

    徐龍象使勁地點頭,忙運起靈氣,暗自揣摩著五行遁法。

    就在此刻,身後紫青劍光猛然暴漲,韓青衣的叱聲再度傳來

    “小魔頭,站住!”

    這稱呼徐龍象聽得刺耳,陸安平卻充耳不聞,忙催動震澤劍,劍尖一吐,望湖畔飛去。

    那裏離江陵城不遠,再往北便是一片開闊平原,直至太始山突兀地橫亙;那是江南道與山南道分野,夷陵郡城就在那裏。

    “好在沒有別的道派……”

    他盤算了陣,望見紫青雙劍劍光斂起,韓青衣不知施了什麽秘法,連流景金瞳也看得朦朧。

    “蜀山派果然是用劍行家,劍遁又快又隱——”

    不知怎地,他忽然又想起那幅長眉祖師步虛圖,忙定神馭劍。

    “看你往哪裏逃?”

    驀地,一聲輕叱在耳畔響起,那韓青衣忽然現出。

    隻見她衣裳濡濕,發髻也大半散開,語氣很急促。

    沈淩風在她懷中,麵孔煞白,紫袍也染滿血跡,胸前鼓囊囊的,大約是靈翠峰。

    “不逃才怪!”

    陸安平脫口而出,隨即施出“蕩”字訣,震澤劍蹭得破空,將徐龍象晃得趔趄。

    叮!

    叮!

    叮!

    轉瞬間,夜空寒光亂閃,幾聲清脆金鐵相擊聲後,震澤劍竟被青索劍攔下,輕描淡寫。

    “別不識好歹!”

    韓青衣不忿道,心中暗感這運劍軌跡與技法,倒是有幾分蜀山劍訣的影子。“你看看身後——”

    順著她所指方向,宗氏兄弟遠遠退開,湖上卻多了五六道身影,威勢似乎不弱於盧鈞。

    “三元觀六大長老齊出,俱是乾元境修為,任你天涯海角也逃不脫!”

    韓青衣安撫著沈淩風,揚手召出青索劍,在地麵勾勒著符記,靈翠峰也顫顫飛出。

    “該怎麽辦?”

    陸安平心中焦急,更不明白這韓青衣究竟要做什麽?

    “臨行前師伯傳下隱景儛天術,借靈翠峰妙用,能完全隱去行跡,除非仙人才能看破!”

    韓青衣仍在勾畫,靈翠峰則寶光一閃一閃的,似乎在醞釀著什麽。

    “隱景儛天術?”

    這樣玄奇的法術,似乎超出道門九藝的範疇,陸安平不禁咋舌。

    “大道封真前的法術,隱地八術之一,可惜我也隻會一兩道——”

    韓青衣歎了聲“你這魔頭真不知好歹!”

    陸安平知她因沈淩風重傷而怨恨,隻好塞過幾枚五華丹,心中升起好一陣疑惑。

    大道封真前的法術?

    還是神仙術?

    這讓他想起正一天師張伯符所施展的三屍戮魂法——同樣是大道封真、廣成子之前的法術……

    看來這些大派,都有些特殊門道!

    嗖——

    嗖——

    夜空傳來陣劍鳴,三元觀幾位長老越發迫近,似乎連另一柄通碧仙劍也請來,以至劍意充塞天地。

    韓青衣動作也快許多,須臾便勾出一幅古樸玄妙的圖案,乍一看很像六十四卦方位,卻似是而非。

    隨後,她將靈翠峰放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八道隱方,藏地儛天,逃以六陰,顯身玉輪……”

    “這是什麽咒訣?”

    陸安平心中嘀咕,開始還聽得清,後來咒訣越念越快,仿佛沅江綿延不絕的雨聲。

    終於,劍光還差裏許時,靈翠峰驟然放出一團光暈,將眾人包裹在內。

    ……

    ……

    “大道封真前法術都這般玄奇?”

    陸安平深入過蓮鶴方壺——盡管那時稀裏糊塗,這隱景儛天術完全不同,四人明明處於原地,卻好似抽離出此方世界,連三元觀眾人也沒發覺。

    這感覺很玄妙,既不像鬼神介於有無之間,也不想咫尺天涯或者逆轉乾坤之類的空間神通,而像置身於空間的罅隙中——

    對,就是罅隙。

    那方靈翠峰已懸起,泛著微光,仿佛無形之錨,從三元觀眾人反應來看,仍是渾然無覺。

    更詭異的是,他的流景金瞳也失了效用——這門來自《與此長生冊》的神通,還是頭一回。

    偏偏肉眼看,影影綽綽的,看得清幾分,隻是聽不到聲音。

    三元觀另五位長老至此,紛紛放出神識,甚至飛劍,可惜一頓折騰——仿佛當著陸安平麵,沒收到任何效果。

    唯獨那通碧劍隱約有感應,卻被靈翠峰遮過。

    徐龍象驚得說不出話,也不敢說話,他在正一觀幾年,從未聽過這等超乎九藝的法術,甚至連龍虎山也無……

    “鹿神子是怎麽得到這法術?”

    陸安平觀察了陣,終於問道。

    “我也不知!”

    韓青衣很幹脆地搖頭,隨即喂下五華丹,“對了,還沒問你名號?是那一宗找到的你,玄冥宗?”

    她剛才看到黑水通玄,斷定是玄冥宗一脈——畢竟小師叔將曆山事傳過信,而他又得了袁師伯青眼,可見本命不壞……

    隻是誤入歧途!

    “陸安平!”

    “陸安平嗎?”

    韓青衣心頭一動,好奇地打量著平平無奇的魔頭——閉關多年的鹿神子師伯點名要尋魔君傳人,秉太陽真火……

    “你這臉怎麽了?”

    靈翠峰驟然閃了閃,她仿佛發現了什麽,問道。

    咳咳!

    此刻都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陸安平幹脆地摘下修羅麵具,道“一件法寶!”

    “可真奢侈!”

    韓青衣脫口而出,忽然覺得少年眉眼有些麵熟,目光有些熱切“你剛才說姓陸?”

    這突如其來的神情轉換,陸安平不由一滯,錯愕道“難道?”

    蜀山派與青城派同處蜀中,向來同氣連枝;眼前這半老徐娘正是蜀山門人,或許與母親薑雪君認識。

    他不由暗感先前隻顧逃,竟忘了這關鍵一茬,馬上問道

    “你認識我娘?”

    “薑雪君?”

    韓青衣試探性提了句,見少年神情,當即變得興奮又激動,若不是施展隱景儛天術,恐怕要當場跳起。

    “沒想到是薑師妹的孩子——”

    她斂起心神,扶這悠悠醒轉的沈淩風,興奮道“師兄,沒想到小魔頭是薑雪君師妹的兒子!”

    隻是一瞬,她的喜色又冷下去,對其誤入歧途的惋惜又多了幾分。

    “什麽?”

    沈淩風覺察出在施展隱地八術,本就虛弱的聲音下意識低了幾分,“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看來兩人不光認識母親,更是有深厚的交情……陸安平不由問道

    “我娘是怎樣的人?”

    “興慶宮之變是什麽?”

    “我爹又怎樣?”

    袁丹期百年遠離修行界,正一天師張伯符遮遮掩掩,他一直不知當年長安城真相,以及兩位仇人。

    “這些年,你是怎麽過的?”

    沈淩風顫巍巍坐直,紫青雙劍便在身側,眼神透著溫柔,與韓青衣一模一樣。

    “你爹來曆神秘,並非出身四九道派,竟有不弱的修為,甚至衝上興慶宮,刺殺修道的乾帝——”

    韓青衣湊上前,沉吟道“當初我倆下山遊曆時,結識你娘,她蕙質蘭心,修行又有天分,後來才知她偷偷往長安去……再後來便沒了消息!”

    “等等!”

    她頓了頓,仿佛想起什麽,“你要去長安,難道是為父母報仇?”

    沈淩風也明白過來,直擺手道“長安可不易與,連商師叔那般人物也吃了暗虧……單單是那李嚴,神機妙算,道行又高——”

    “何況乾帝?”

    “這李嚴是什麽來曆?乾帝到了什麽境界?”陸安平追問道。

    “你本入了魔道,還不快跟我們回峨眉山拔出爐鼎真火,即便這太陽真火可催動,也敵不過……”

    沈淩風咳了聲,沒有正麵回答;一旁的韓青衣湊上前,擔憂道

    “那李嚴來曆神秘,有流言是北方王屋派……乾帝,更隻怕連三屍都斬了!”

    “三十年前遁甲宗覆滅,他得了那道玉京金甲符圖…甘露九年,天降祥雲中,亦有一件至寶,還在各派仙器之上!”

    “超乎仙器!”

    陸安平聽得一驚,顫聲問道“那是什麽?”

    “山河社稷圖!”

    沈淩風、韓青衣齊齊開口,靈翠峰光芒仿佛暗淡了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