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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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鍾馗所說,碎心城是中古某一道派,大道封真時被打入九幽,合派上下俱被封印,自此九幽流傳“幽靈城”的傳聞,卻鮮有鬼神見過。
陸安平踏遍碎心城每一處角落,果然發現十幾尊“仙人”——當然是死氣沉沉、徒有玉肌仙體的仙人,形同雕塑,與其他道人一樣。
他倒沒太多意外。
中古時大道封真,道門大打出手,不知隱藏了多少秘辛?何況見到水鏡真人,知曉天地大劫、三清道標也足夠攝人,這還不提素和尚一番成住壞空論!
然而那太過宏大,甚至有些空泛,自有水鏡真人、南溟夫人、青丘天女操心——他們是廣成子嫡傳,又有兩道先天符圖佛門也有安排不是?
善逝和尚留下金翅鳥,圖澄攜金身入輪回絕境,興許西奇洲還會派哪位大德來?
再說,不還有彌勒降生拯救世人嗎?
想到這他不禁好笑,繼而想起有過一麵之緣的火羅王子桑白——那日說他與所謂的火神胡天有緣……看來即便是靈氣衰微的當下,世間也不乏仙佛呐!
當然九幽更多,五方鬼帝、羅酆六天,還有這不生不死的中古真仙。
“這碎心城真就無法出去?”陸安平停下腳步,焦急道。
“青冥洞天中關於碎心城的記載,也不多——”
鍾馗撓了撓頭,青色麵孔露出幾分尷尬“冰魄道道術用了,遁法也施了七八種,怎麽也脫不開!”
“還有奇門三吉咒、九字真言也無用…”陸安平接過話茬,神情黯然。
“別擔心,那廣莫風也不完整無損地過了嗎?”
“隻是兩儀草——”
他搖了搖頭,鍾馗的話語忽然帶來某種靈感,聲音不由大了幾分“是了!”
“廣莫風不知淵源,碎心城也如幽魂一樣飄離,偏偏廣莫風將我二人卷至這裏……”
“廣莫風源自碎心城?”
疑惑聲回蕩在空曠街道上,經兩側墨玉建築形成低沉混響,久久縈繞不去。
陸安平若有所得,苦苦回溯廣莫風中的經曆,那時緊握軒轅劍,神誌卻一點點渙散……這廣莫風應該是從碎心城來!
“啾啾!”
金翅鳥啾鳴了聲,一旁的鍾馗眉頭凝成疙瘩,環眼放著精光,拍手道“俺咋沒想到這一層?”
“沿著廣莫風出入源頭,興許能找到出城的法子!”
“唯一的問題——”
鍾馗說著又有些泄氣,“咱們進這碎心城也過了三天,連廣莫風半點影子也沒見,其他異動也沒有……”
陸安平默然。
碎心城中,除了石頭似的道人、真仙,還有古樸雄壯的建築,什麽都沒有!連文篆也沒太多實際意義,以至連這是何派也不知…
“啾!”
突然,金翅鳥撲騰著竄開,盤旋了陣,停在一處敷布雷紋的墨玉石柱前。
石柱約莫三人合圍,由贔屭馱著——龜甲漆黑,卻有幾道淺白斑痕,令人想起散人玉樞子的龜甲。
“這是?”
陸安平目光上移,卻見石柱上方憑空斬斷,斷麵深淺不一,扭曲如蚯蚓翻滾,隨即金翅鳥又鳴了聲,撲騰跳上。
“大戰留下的痕跡罷了!”
鍾馗用木鐧指著,沉吟道“正如牆壁那些刻痕一樣,不過……這道卻不同,像是某種異獸所為?”
說話間,黑漆木鐧驟然停下,鍾馗也似被冷水澆麵,驚詫道“那…”
“怎麽了?”
陸安平疑了聲,目光向上,不等鍾馗回答,也跟著看到了。
原本晦暗的天幕變得明晰,甚至帶有一層淡紅色光暈,以至碎心城也染上幾分血色。東側,一輪明月悄然現出,卻是現出詭異的紅色。
“血月?”
陸安平一怔,隨即注意到血月之下、那殷紅光暈中似乎有一道玉帶,不,更像是一塊挑染的粗布,色澤呈灰、茫茫無際,不知幾千萬裏?
“那便是兩界壁障了……”
他若有所思,呢喃道“九幽中也有月亮嗎?”
自入九幽以來,上空盡是灰茫茫的愁雲慘霧,哪裏看得清?此刻竟現出一輪血月,前幾日可沒出現過,真是咄咄怪事……
“每年中元節,九幽才出現一回月亮!”
鍾馗喃喃念著,眼眸中驚恐仍未消散,像是一頭受驚的猛虎。
“那可就——”
陸安平生出一股不祥預感,即便麵對羅酆六天、廣莫風,他也沒見鍾馗如此驚恐。何況,一旁金翅鳥啾啾鳴著,聲音同樣局促不安。
“陸兄弟,”半晌後鍾馗深吸口氣,正色道“那恐怕不是月亮!”
“是什麽?”
“燭龍眼!”
聲音如平地驚雷,陸安平聽得顫栗,金翅鳥撲棱著翅膀飛回懷中。
下一瞬,夜空中驟然又出現一輪明月,殷紅如血,正與剛才那輪相對。
與此同時,碎心城中響起窸窸窣窣的響聲,細微低沉,像是輕而密集的腳步。
……
……
“那些道人!”
陸安平收回目光,望見周遭靜止如神像的道人,開始陸續睜開眼,眸中泛起同樣的血光,甚至那些封住的飛劍、玉玨等也褪去鏽跡。
燭龍雙目映照下,碎心城那些道人好似覺醒,雖然修為不比生前,但……畢竟有十幾位真仙級的高人,上千名弟子。
“他娘的——”鍾馗罵了聲。
那些道人仍掌握幾分生前道法,動作迅捷,灼灼凶光仿佛要將兩人吞沒。
陸安平看得頭皮發麻,李嚴那些上古銅甲兵畢竟是死物,何況朱子琳也懂驅用之法;眼前這蜂湧的,卻是中古時有大修行的道人遺蛻!
這碎心城真是十足的幽靈城……
金翅鳥長鳴了聲,噗得向上,陸安平元嬰也飄忽上升百丈,大喊道“到兩界壁障去!”
“有軒轅劍在,興許可一試!”
鍾馗點了點頭,擎起黑漆木鐧,跟著身後。
十八年前那場天地異動後,九幽與人間徹底斷絕,兩界壁障有如銅牆鐵壁,連他這等鬼仙也難以撼動;此刻燭龍睜眼,兩界壁障現出,興許真可借這後天至寶一試!
盡管是一截斷劍,終究是軒轅氏所用……
陸安平也是這般打算,然而兩輪“血月”越發靠近,他意識到“若真能出去,哪怕再無兩儀草救朱子琳了!”
“……”
短短的一瞬,內心無數次天人交戰,下方卻嘩啦啦響成一片;先前立足的石柱,連同贔屭一齊斬碎,那群僵屍似的道人竟追上半空。
“燭龍睜眼,怎麽令他們蘇醒?”
陸安平指了指,滿目幽光令人膽寒,氣勢更是滂湃萬千,分明是純正道法,卻帶著陰邪意味,尤其是沐浴在“血月”下。
“燭龍雙眼開合,導致晦明紊亂、陰陽轉易,城中氣機也變了——”
鍾馗忙聲解釋,隨手放出黑漆木鐧,隻聽咣當當一通亂響,各色法寶盡數隔開,三成道人被打落。
可惜這些前古道人不生不死,也有玉肌仙體的真仙人物,仍前仆後繼追來。
“好在沒生前可怕!”
陸安平戰戰兢兢,根本顧不得幾樣破損的仙器,即便與蓮鶴方壺同一級數,他也無從消受,無從祭煉!
“陸兄弟,當斷則斷!”
鍾馗聲音緊接著傳來,陸安平明白,他是要自家執劍破開壁障,往人間去。
可中了九絕陰煞的朱子琳怎麽辦?
還有兩儀草……
“先入人間再說!”
鍾馗疾喊了聲,這些中古道人銅筋鐵骨,尤其真仙一級的老道,不弱於羅酆六天,令他疲於奔命。
下方道人如飛蝗,陸安平猶豫了瞬,隻得狠下心,手持軒轅劍,衝著兩界壁障刺去。
呲!
壁障有形無質,震起的漣漪卻清晰傳至指尖,那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
陸安平隻覺陰陽交織,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扯著他,元嬰也似陷入漩渦,以至鍾馗聲音也聽得朦朧。
“不妙!”
鍾馗境界高些,從頭到尾感應到了。
軒轅劍劍尖觸及兩界壁障時,有如湖心投下一粒石子,漣漪一圈圈漾開,卻終究未影響到湖麵的平靜。
而後,兩輪血月晃了晃,燭龍眼翻轉,露出滿是陰影的瞳仁。
“天亡我也!”
黑漆木鐧險些脫手,鍾馗心中一寒,踉蹌著接住陸安平“陸兄弟,定神!”
金翅鳥也鳴了聲。
法螺嗚咽,陸安平念了聲淨心咒,終於回過神。
不知為何,軒轅劍無從破開兩界壁障,這固然令人失望,他同時卻隱有一絲安心——也算沒拋棄那位霍桐派朋友。
圖澄作鬼神圖溝通九幽,乃是天地大變之前,也窮盡三十年之力;即便有軒轅劍這後天至寶,也無法破開眼下的兩界壁障。
“該如何是否?”
望著臉色鐵青、口中不住呢喃的鍾馗,陸安平顫聲道。
“嚏——”
沒等鍾馗應聲,夜空忽然傳來聲巨響,聲音凶厲、帶著一股亙古悠遠的氣息。
“這些道人?”
陸安平定住身形,卻見下方密密麻麻的道人驟然停下,紛紛墜落,幾息功夫縮回陰影中,碎心城又恢複了寧靜。
大起大落來得太快,剛才還被這群道人追得無處可逃;然而這聲響後又偃旗息鼓了。
當真邪門!
“是燭龍的聲音。”鍾馗神情平複,沉吟道“你看!”
順著鍾馗所指,先前兩界壁障似隱似現,而兩輪“血月”,即那燭龍眼中,放出兩道光柱,氤氳著久久不散。
“這光?”
陸安平本能地縮了縮,驚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