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兵之上，唯有至寶。

    傳聞軒轅氏登天，為三界之主，故而李盤得這道軒轅傳下的山河社稷圖後，常以軒轅自比。

    不然為何得的偏是玉京金甲符圖？

    這可是造化天宮的鑰匙……

    得知中古封神時，他愈發疑心天上，但入主天宮、為三界至尊的信念更堅定，隻是需要一個好契機。

    “運符圖！”

    南溟夫人喝了聲，發髻青絲有些散亂，而通微靈化圖猛地一滯，繼而爆出璀璨青光。

    道韻流傳，本已淪為修羅場的輪回遺跡青光流傳，甚至隱然幾分仙家氣象，可惜持續了瞬間，便被造化天宮的虛影擊破。

    造化天宮源出上古，還屬先天至寶位階，李盤以玉京金甲符圖催動，竟能勾動五分威勢……

    這與昔日穀玄牝比，隻怕也在伯仲之間！

    南溟夫人不免心急，回望陸安平淹在青褐寶光中，星河早被擊破，星落如雨。

    檀無畏舉起功德寶瓶，無限光明從中湧出，而天宮虛影紋絲不動，他隻得念了聲佛號，施展三十二身相近身。

    嗡——

    山河流轉，眾妙恒生，社稷圖遮天蔽日，仿佛蘊著無窮無盡的威能，令人不自覺垂首。

    此刻，陸安平才體驗這後天至寶的威力！

    “仁德之器，偏偏把持在狂人手中…”

    南溟夫人歎了聲，以身合通微靈化圖，衝隔了無數空間罅隙的乾帝打去。

    “軒轅劍！”

    她不忘提醒，而陸安平心領神會，兩截軒轅劍勢若驚鴻，驟然綻出黃澄劍鋒。

    嘩啦！

    天地似被山河社稷圖籠罩，造化天宮的虛影盤亙如巨獸，然而隨著這一劍刺出，竟發出聲裂帛聲響。

    “果然…”

    陸安平心下一喜，無名劍訣盡數施展，頓時劍光縱橫，猶如千萬隻箭矢，幾乎將山河社稷圖射成篩子。

    社稷圖那股吸納之力仍在，可已沒什麽意義——此劍克製山河社稷圖，即便收入其中，也很快會破開。

    “俱是軒轅傳下的至寶，這劍果然克製社稷圖！”

    南溟夫人神情大振，心底再感慨少年氣運不凡。

    連正一祖師這級數也無法脫身的至寶……

    乾帝有些意外，又很快收回山河社稷圖，造化天宮延出白玉長階，水銀似的向陸安平湧來。

    “孽障！”

    這時，檀無畏已欺至跟前，這位清秀菩薩幾乎化身怒火明王，重重欺至乾帝左肋。

    南溟夫人身如青鳥，念頭一動，便有無數禁製打出，通微靈化圖再度亮起。

    咄！

    咄！

    兩道青光如練，劃過玄妙的軌跡，瞬息不知越過多少重空間，牢牢釘在乾帝腰眼上。

    “…”

    乾帝重重扭了下，好似燙熟的紅蝦，饒是有天仙之軀，也無法招架。

    “留下它！”

    山河社稷圖仍在，玉京金甲的威勢仍未稍減，南溟夫人不敢放緩，又衝陸安平道。

    她的意思很清楚，既然軒轅劍克社稷圖，破去社稷圖，乾帝依仗便少了一半。

    “好！”

    陸安平空間神通稍遜，被白玉階追得緊，但還是轉瞬應下，一劍鏘鏘向天宮虛影斬去，另一道劍光卻是衝山河社稷圖。

    “這劍屬於朕！”

    乾帝喝了聲，他拚著受南溟夫人、檀無畏兩擊，便是要取軒轅劍。

    下一瞬，造化天宮倏忽消逝，也不知乾帝施了什麽神通，頃刻換至陸安平身前，手臂如鉗，欲奪斷劍。

    “小心！”

    檀無畏呼喚道，陸安平也是一驚，忙催動劍光前吐，並借勢後掠。

    鐺鐺！

    半空中，乾帝伸出左臂，幾乎攥住折回的另一道劍，所幸檀無畏拋出功德寶瓶，又狠狠擊中乾帝。

    “賊和尚…”

    乾帝吃痛，卻騎虎難下，仍向前欲奪軒轅劍。

    南溟夫人在後追著，起落間空間開合，隻見前方劍光如虹，盡數被乾帝抵去。

    “李盤！”

    大浮黎土圖寶光青褐，映著陸安平決絕的麵容，然而乾帝勢大，單純劍光再無法傷及。

    簌！

    簌！

    陰煞四散，短促的幾息間，陸安平便不知退出多遠，隻覺背後嘩啦啦倒了大片，血煞與歿紋幾乎遮蔽雙眼。

    “拿來！”

    乾帝勢如山嶽，右臂前探、曲肘，鷹爪似的大手狠狠搭上陸安平手腕。

    與此同時，南溟夫人終於至身後，通微靈化圖眾氣流轉，幾乎裹住乾帝身軀……

    梵音聲中，無限光明也將乾帝罩定。

    轟！

    轟！

    轟！

    手腕刺痛難當，陸安平眼前似冒金星，但他仍死死持著雙劍。

    透過青褐光芒，乾帝麵容猙獰而扭曲，呈現出一股詭異的狂熱，瞳孔中倒映出軒轅劍的影子。

    “啊！”

    突然，乾帝猛地頓了頓，竟舍開軒轅劍，催動造化天宮護住己身。

    “陰陽二氣圖！”

    陸安平神色一喜，他望見左側寶光，以及顯化出的鍾馗。

    “留下此人！”南溟夫人並未放鬆，檀無畏也拚著向前。

    鍾馗借陰陽二氣圖，狠狠擊中乾帝頭顱，黑白光華閃過，卻是結結實實站下一截左耳，噗得落地，引得血煞翻滾。

    “鬼帝鍾馗…”

    乾帝不再糾纏，忙將山河社稷圖一招，玉京金甲符圖也催動極致，登時破開兩界，逃回人間。

    “多謝鍾兄…”陸安平揉了揉腕，謝道。

    南溟夫人、檀無畏也鬆了口氣，隻是對乾帝走脫頗遺憾。

    “這人間帝王法力通玄…

    “連昔日鬼帝周乞也被他煉化…”

    鍾馗比先前更陰鬱，衝陸安平示意後，他走向南溟夫人道“前輩有禮！”

    ……

    ……

    長安城中，又恢複原有的壓迫感。

    柔然入境的消息早擴散至長安，加上莫名其妙的黑暗，此刻充斥著不安與惶恐。

    乾帝分開陰陽，便將山河社稷圖運起。

    重返人間後，這樁後天至寶威力也更盛幾分，隻是想起被軒轅劍克製，他又不由心煩意亂。

    這次入冥並不算順利，甚至險些傷了爐鼎，乾帝正思忖著，打算先度過巽風劫、甚至是無相劫，成就天仙天仙……

    另一方麵則早入徹底掌控造化天宮，到時三界眾生無匹。

    什麽永夜，柔然，還有地府鬼獄，屆時都將在自己手掌翻覆之間。

    “陛下…”

    西苑本就絕少人入，李嚴死後，也隻有清微派殷長梧、太白劍宗白稚君…這次來的是後者。

    “陛下從幽冥返回了？”

    乾帝撥開帷帳，望著這位號稱天下第一劍聖的修行人，如今在自家麵前，也隻能俯首。

    “唔…”

    他應了聲，不經意地摸了摸左耳，已然重新長好。

    白稚君不再言語，反倒是大膽望過來，眼神似乎深意，這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

    “為何這樣看著朕？”乾帝不悅道。

    “陛下可願登天了？”

    白稚君眼光仍不避讓，聲音有些異樣。

    他繼而起身，大氅拖在地上，緩步上前，每走一步，容貌便變幾分，待至乾帝身前，已然是…雲中君的模樣。

    仙氣微漾，仍不過是真仙境，手心道標閃爍。

    “可願上天了？”

    “……”

    乾帝神情由驚奇變得訝異，又很快恢複平靜“原來又是你！

    “朕就說，太白劍宗怎會異軍突起，百年間成為四大道派，原來也是天上下來…”

    “沒錯！”

    雲中君麵無表情，“韓稚是我，白稚君是我，甚至雲中君也不過是個代號……

    大千世界，無數個分身，但始終是道尊座下最虔誠的仆人，是忠心的使者——

    “你得了山河社稷圖，又掌握造化天宮的鑰匙，本就是道尊授意的三界之主，還不肯上天嗎？”

    西苑陷入良久的平靜。

    半晌，乾帝才躬身湊近，以一種平等的口吻道“種下道標而不登天者，遠不止我一人；你說的天花亂墜——”

    他頓了頓，又攤開手心，“我怎知是道尊本意，除非你將三清道尊親自引來！”

    雲中君怔了怔，而後發出陰森的笑意。

    “我最初注意到你，還是個醉心修道的小皇帝，意外得了山河社稷圖與天宮鑰匙，沒想到你膨脹至此！”

    “若是三界至尊，”乾帝打斷了他，冷冷道，“怎會是膨脹？”

    “朕也想早日入主天宮，你看天下萬民哀嚎，等著朕解救……還有，那該死的永夜！”

    “昆侖山！”

    雲中君退了一步，“昆侖法會時，道尊會顯化，如今人間混亂，早該撥亂反正了……”

    他歎息了聲，聲音縈繞在空蕩的西苑中。

    “昆侖法會？”

    “不錯！”

    雲中君又點點頭，“蜀山派幾個後輩，將昆侖法會提前了……”

    “好！”

    乾帝麵無表情，望著這所謂仙使化為白鶴，消逝在帷帳中。

    ……

    ……

    長安以北三百裏，柔然營地。

    明月仰起頭，望見天上雲朵變幻，不一會就被黑夜吞噬，心頭有些不安。

    南下很順利，幾乎沒遇到什麽抵抗，長安很快就到了……

    可木骨閭派出的狼騎匯報，冰原侵蝕得更快，如今聖山以北，幾乎被玄冰覆蓋。

    他擔心南下沒有終點，柔然部眾永遠流浪，可長生天分明沒厭棄他們，甚至不久前發出旨意，甚至將他們救下來。

    可很久沒有旨意，他很迷茫。

    倒是海陵部的完顏崇帶回不少消息——關於中土道門內部的，他很有興趣，尤其是那位修道成仙的皇帝，傳說中的山河社稷圖……

    還有，道門說仙人們居住在九天上，那麽若是同一片天，長生天又棲居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