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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二春還是沒有走遠。

    她在寒山寺那兒就停下來了。

    她是想走的,走得遠遠的,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安穩穩的生下她的阿策。

    可天大地大,她並沒有想好去哪,如果走哪算哪兒,現在通訊不發達,交通又不便利,他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她啊。

    她決定再等等。

    至少等到前門街的火滅了,等到裏麵的消息傳出來。

    一直等到太陽偏西了,蘇楚陽才冒出來給她送了消息。

    “大爺病了,不能過來,讓人過來接夫人。”

    馬車停在山腳下一處普通小院前。

    林二春從車上下來,張小虎就從院門處過來了,低聲道:“大爺在裏麵,大夫也在屋裏。”

    林二春點點頭,也沒有心情問他什麽,跟著他進了院子,張小虎在回廊裏就站住了,指了指麵前的虛掩著的房門,林二春推開這房門,就聽見一道中氣十足的數落聲。

    “早都跟你說過了,這都有小半個月了吧,讓你注意些,按時服藥,結果呢,這麽大的人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是不是吐過血了?以為自己好了吧?又瞎折騰不肯吃藥,不聽老人言,這次嚐到苦頭了吧,你呀,該!”

    她循聲穿過小小一間花廳,掀開簾子,簾子後就是一間臥室,精致的山水屏風後隱約可見一個人影,聲音繼續從這屏風後傳出來。

    “我告訴你,小子,下回吐血都是輕的,這回給你開的藥方一定要按時服用,不然留下了病根,以後反複發作有你苦頭吃”

    林二春大步繞過屏風,就見才給她看過病的大夫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一邊在號脈一邊說著,而童觀止就半靠在床頭上,耷拉著眼簾,嘴唇幹裂,麵上紅得不正常。

    聽見了腳步聲他抬眸往屏風後看過來,扯了扯嘴角朝她笑了,然後虛弱的道:“九叔,我媳婦膽小,肚子裏還懷著孩子,你別嚇唬人了,哪有這麽嚴重。”

    老大夫回頭看看林二春,又轉過頭繼續數落他:“是不嚴重,也就是思慮過重又邪濕入體,本來就一直沒有養好,這次又外感風寒,幾症一起爆發出來有點凶猛了。”

    童觀止趕緊道:“九叔醫術高明,給我開幾貼藥,喝了就能好了。”

    老大夫受了這頓馬屁,還是繼續諷刺道:“對了,差點還忘了說,你這身上雖然沒有燒傷,但是火烤了,疼是正常的,不嚴重,就是這幾天抹了藥別蹭到了。”

    童觀止雙手合十朝他作揖:“我知道了,九叔,你開藥吧,我知道惜自己的小命。”又看向林二春,“絕對不會留下孤兒寡母的。”

    老大夫哼了一聲,甩袖子就站起來了,哼了一聲,“別怪我沒有囑咐你,就你那烤傷,摟摟抱抱都不行。算了,隨你去吧,我老頭子就不在這裏礙眼了。”

    林二春聞言算不上多羞,隻是在童觀止背對著那大夫可憐巴巴的看過來的時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然後她轉身送大夫出去:“多謝您,我會囑咐他喝藥抹藥,有什麽要注意的您告訴我就行。”

    等她回來,童觀止依舊眼巴巴的看著門口,林二春一出現,他的目光就隨著她而動。

    她走到床邊,方才沒有近看,現在近了,看清楚他疲憊布滿血絲的眼睛,還有嘴上的幾片白皮,他手放在薄被上,也是不正常的紅,有點兒腫,他都這模樣了,還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是怕她生氣吧?

    想到那大夫說的話,想要責備他不守約定也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的話就說不出口了,心裏還有點兒酸澀。

    什麽時候他們之間變成這樣了?

    以前他最不怕她生氣,還總是故意惹她,現在他這一副小心翼翼的歉疚樣子,看得她難受,語氣有些哽:“你是不是很難受?”

    他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薄被,示意她坐過來:“你沒走,我就不難受。”

    剛得知她一句話也沒留就走了的消息的時候,他真的懵了,坐在林子裏好一會兒,緩不過神來。

    林二春坐在了床畔。

    他直起身想要靠過來,她扶住他肩膀,“大夫說了不能摟摟抱抱,身上也烤傷了嗎?”

    “二丫,你看我臉上又沒有受傷,脖子上也沒有,衣服下麵的等會讓你看,現在讓我靠一會好不好?我不碰你,就是想靠一會,床頭靠著不舒服。”

    林二春妥協了。

    他蹭過來,頭靠在她肩膀上,低歎道:“二丫就是嘴硬心軟呢,是不是看我可憐,就不生我的氣了?”

    林二春沒回答。

    他什麽都知道,並且善於利用這一點。

    她也知道。

    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

    什麽賠小心,都是他的套路。

    童觀止繼續低聲問道:“為什麽沒走?還是舍不得我是不是?舍不得到都顧不得害怕了,即便還在懷疑我能不能護你周全,還是舍不得我,是不是?”

    他知道從鬥酒會之後她就一直在害怕,那種恐懼是他不管怎麽保證都無法消除的。

    他邊說鼻端邊拱到她清爽柔潤的發絲裏嗅著,“又舍不得又覺得我討厭,是不是?有沒有氣自己不狠心點兒?”

    林二春被問得有點兒惱了:“你歇著吧,說這麽多話喉嚨不疼啊!”

    他笑道:“別擔心我,二丫,我沒事”

    “躺下休息吧你!”到底還是沒有出手推他。

    他突然語氣有點沉,“我能逃出來,但是因為我卻死了很多人,他們全部都是受我連累的,有些是宗親,有些人我認識,有些我根本不認識,

    有孩子,有老人,還有大著肚子的婦人,他們都是無辜的,卻因我而死,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也不能救

    那裏麵煉獄一樣,他們無處可逃,我明明可以幫幫其中的一些人,可我沒有,裏麵我還想著繼續自己的計劃我自己逃出來了,罪孽深重,是不是?

    二丫最怕欠人債,可我欠了這麽多,怎麽辦呢?你有沒有覺得我更冷血無情了?”

    林二春心裏也沉甸甸的。

    “二丫”他低聲呢喃,似歎似咽。

    林二春伸手摸著他的後腦勺,他輕聲哼了哼,放鬆了些。

    她幹脆挑了他的發冠,指尖穿進他幹燥的發絲裏,一下一下輕輕摩挲:“那我們一起還。”

    童觀止低聲笑了笑,道:“我心腸硬,還能找到一個對我這麽心軟的媳婦,你這麽愛我,自己的委屈該怎麽辦?”他親了親她的脖頸。

    有點兒癢,林二春將他拱來拱去的頭按住。

    怎麽辦?她還能怎麽辦?

    “真是欠了你的。”

    童觀止笑,頭被按著不能亂動,他原地在她後頸上重重的嘬了一口,懸著的心落下來了。

    好一會兒,他動了動,林二春鬆開手,他抬起頭來看著她道:“以後這世間沒有童觀止,他也死在那場大火裏麵了,以後我就跟著你了,二丫,你再不要我,我就瘋給你看。”

    林二春“嗯”了聲,問:“你跟著我,你那些族人怎麽辦?”

    童觀止幽怨的看著她:“我又不欠他們的,我早就不是家主,沒有責任了,路是他們自己選的他們也比不得我媳婦孩子重要。”

    林二春看著他不說話。

    他才歎道:“我死了,他們說不定就鬆口氣了,該死的那幾個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剩下的沒本事也不成氣候的也就散了,逃命的本事應該還是有的隱姓埋名,舍財免災吧。”

    頓了頓,他又說:“喉嚨其實還是有點疼,手也有點腫了,二丫,我想喝水,你喂我好不好?”

    她站起來倒了杯水,送到他嘴邊,他嫌棄的道:“嘴也裂開,碰得有點疼。”抬頭目光灼灼的望著她,“你先親親我,聽說親吻能止疼。”

    真是慣得他

    林二春抱怨歸抱怨,還是小心的貼了上去,剛合在一起,他就迫不及待來吮她的唇,卷她的舌,像渴了很久,又暗暗試探了很久才敢靠近水源,得了機會,終於敢狠狠的喝了起來,要一次把自己灌飽。

    最後飽是飽了,可他唇上出了血,掉了兩小片皮,在不短的一段時間裏,他隻能幹看著,再不能恣意妄為,他得寸進尺的抱怨:“二丫,你故意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