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字數:8456   加入書籤

A+A-




    “如今這消息都傳得人盡皆知了,潘泊生想要卓香琪母子的命,讓我中秋之前拿童家最值錢的東西去青州找他,不然叫我童家絕後,至於這最值錢的東西是什麽,讓我老頭子自己掂量著辦,別裝蒜。”

    童柏年搖了搖頭,靠在搖椅上,抱怨道:“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一點也沒有君子之風。”

    林二春詫異的問道:“最值錢的東西?”

    這幾年覬覦童氏財富的人不在少數,態度好的想方設法的討好童柏年,態度差點的明搶的也有,別說童柏年了,就是林二春都已經見怪不怪。

    所以能夠讓童柏年都動氣的東西,肯定不是金銀珠寶。

    可除了這些,童家還能夠有什麽讓人動心的?

    林二春摸了摸脖子上的那塊雞心石。

    那次沉船事件之後,她就將這塊石頭還給了童家,童柏年在一年多後見到她,看在阿旋的麵子上,還是將她狠狠的訓了一頓,之後還是將東西給她了,並言明不會再有第二次。

    林二春這才知道,這塊石頭叫聚靈石,是童觀止的母親帶來的嫁妝,童柏年視之如命,能夠讓童觀止給她,可見是真的認可她的。

    童觀止的母親、自己的婆婆袁氏是什麽樣的人,是什麽來曆,童觀止知道的也不比林二春多,他出生之後沒多久袁氏就去世了。

    童柏年二十二歲就成了鰥夫,此後獨自撫養童觀止長大,到如今已經過了二十六年的和尚生活了,身邊連個伺候的女人都沒有,絕對是真和尚。也足見老爺子對已故婆母的感情。

    不過,童柏年卻很少跟童觀止提及袁氏,可以說,林二春和童觀止二人都是通過童柏年給他們的那些袁氏留下的遺物,才對袁氏有點兒了解。

    有一點很奇怪,袁氏死後被童柏年安葬在嘉興城外,並未入童家祖墳,林二春曾問過童觀止,他說這是他母親自己要求的,具體是什麽原因,老爺子不曾跟他說過。

    這聚靈石的來曆也就到神秘的袁氏為止,至於最初從哪裏來的已經不可考。

    童柏年說這石頭有招魂凝魄的作用,不過如何使用他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這樣神奇的作用,究竟能不能百試百靈?

    童柏年說得含糊其辭:“也要看緣分吧。”

    聚魂,聽起來也挺玄妙的,玄歸玄,可大千世界,本就無奇不有。

    更何況,林二春還親身體會過聚靈石的作用,她能重活一世也是托了這塊石頭的福。

    在她看來,這聚靈石絕對是遠超童氏所有財富的大寶貝,隻是,還得有個前提——如果知道如何使用的話。不然,也就隻是個掛在她脖子上的裝飾罷了。

    這樣神秘的家傳寶貝,林二春一直十分謹慎,怕被人察覺有異樣,她塞在衣領之下,平常碰都不敢多碰啊,可居然還是被外人知曉了。

    她想,如果消息是更早之前透露出去的,那肯定會比如今更不得安寧。她隻當是最近才走漏了風聲,可是家裏就這麽幾個人,之前童柏年還在外麵奔走,做出兒子死了淒苦報複的模樣,可如今也都好好的待在這小鎮上,鎮子裏也沒有什麽可疑之人。

    她詫異的問童柏年:“爹,是雞心石嗎?他們知道有這個雞心石的存在啊?”

    童柏年嗯了聲,看著童觀止,林二春也去看童觀止,頓時才反應過來另一條信息,問:“顧淩波早就知道這聚靈石嗎?”

    幾年前林二春就因為顧淩波已經生過氣了,童觀止當時還說要跟她解釋,可那是她被他折磨得根本不想聽,再後來,就被他用別的事情給岔過去了!之後接二連三的發生了許多事情,她也認定了顧淩波是白洛川的心上人,原本以為童觀止跟這個女人沒有關係,可對方居然知道聚靈石。

    童觀止說過這是他娘給兒媳婦的。

    那顧淩波為什麽會知道?

    他們曾經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了?!

    林二春的確是有點心裏不舒服,不過要說是生氣卻也談不上。

    她相信眼下在童觀止心裏,就算自己不是最重要的,可也絕對不會有女人能越過自己去,這點兒自信她還是有的。

    可自信歸自信,但,前女友對現任來說,怎麽都是一根刺。

    林二春目光森森。

    童柏年掃了她一眼,靠在搖椅上,邊晃邊道:“她應該是知道一些的,你不知道,當年還是這小子第一次動心,那時”

    童觀止先無奈的打斷他親爹:“爹,顧淩波知道的不多,也不是我告訴她的,顧家是怎麽有所耳聞,你不說我也不清楚,而且她根本就不清楚究竟是什麽,她也沒有見過,你故意這麽讓你兒媳婦跟我鬧,有意思嗎?”

    話是對童柏年說的,卻是在跟林二春解釋。

    童柏年半眯著眼睛哼了聲:“有意思。”

    童觀止真是服了這老狐狸了。

    那就無話可說了。

    童觀止又笑著安慰林二春,“二丫,釀酒的溫度過高了就會變酸了,成了醋,你的眼神真是太燙人了,這是吃醋了?”

    林二春盯著他好一會,童觀止正要再說點什麽,她麵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晃晃悠悠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了,問童柏年,

    “顧小姐她既然早就知道有寶貝的存在,怎麽現在才突然行動?當年唾手可得的東西她不要,現在公然綁了卓香琪和孩子,就不怕卓家人報複?”

    林二春還記得卓香琪跟她說的,他們卓家也是後台很硬的。

    這幾年林二春也是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而且她名下還有個鏢局,幾年來也成立了不少分號,也算是涉足江湖了,多少也知道一些江湖消息,比如潘泊生和顧淩波,她就知道點兒。

    他們本來是盤踞青州的水匪,這幾年別的匪寇放飛自我的時候,他們在致力於洗白,如今在運河上跑船貨運也很有名氣,那潘泊生還是青州府漕運司掛了個公職,名麵上也算是公門中人。

    做出公然綁架卓香琪的事情,還敢鬧得人盡皆知,實在是匪夷所思。

    童觀止巴巴的望著林二春,解釋:“沒有唾手可得。”

    林二春沒理會他,猜測道:“會不會是因為顧小姐出了什麽事才急需要用?不然就憑她以前跟童大爺的感情,也沒必要公然逼迫您,找您借用應該也是成的吧。”

    童觀止扶額。

    童柏年哼了聲,白了林二春一眼,“你以為我們老童家是開善堂的,誰來借都得給啊?”

    林二春悻悻的摸了摸下巴,與有榮焉的衝童柏年笑笑,“爹說的是,您老將顧小姐掛在嘴上懟我,這別人家的孩子再好,自家的再差,那也不換,是不是?”

    童柏年失笑道:“越發的沒臉沒皮不害臊了。”

    林二春才不在意這種小抱怨,又問:“卓七小姐的兒子是童家子孫這件事又是誰傳出來的啊?萬一消息有誤,那顧小姐和潘泊生的威脅豈不是毫無意義?”

    她覺得應該不是卓香琪自己,她再天真應當也知道,如今公然宣布跟童家扯上關係,風險是極大的。

    童觀止接連被酸,突然長歎了一聲,“怎麽會萬一消息有誤呢。”

    歎完,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坐在林二春旁邊,隻看著她,不再說話了。

    童柏年橫了他一眼,道:“誰傳的還不確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香琪和那個孩子被人抓了,她也沒有否認過,不然別人抓她做什麽。”

    幾年前,童柏年還收到過他的老友卓博遠轉交給寒山寺方丈的一封信,在信中說是對童家的遭遇沒辦法,讓他節哀順變,保重身體,說不定會有意外的驚喜等著他。

    當時童柏年不明白驚喜是什麽,現在倒是明白了,敢情卓家一家子都當卓香琪的那個孩子是他孫子。

    童柏年也有些頭疼,這叫什麽事?憑白多個孫子這件事,就像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裏,怎麽都說不清楚了。

    要不是被賴著的人是他很了解的親生兒子,他也差點都信了,不然別人好端端的姑娘家故意賴著他一個“已死之人”,童家還麻煩纏身,她圖什麽呢?

    說卓香琪情深意重?

    他還真是誇不出口。

    童觀止則是鬱悶的站了起來,他爹尚且如此,何況是他啊。

    他又不好挑出來反駁,力證清白,可也不能這麽憑白被誣賴,擔了這個風流的名聲。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可他親爹和親媳婦,這兩翁媳同仇敵愾的排斥他,好像他真的做了什麽,好像他是個上門女婿,這時候插什麽話都是錯的。

    他走來走去,晃得人越發暈得厲害,林二春垂下頭看著地麵。

    她還真是不明白了,在卓家別院的那天晚上,東方承朔和卓香琪二人,難道就不知道睡的人是誰?

    卓香琪一口咬定是童觀止,那

    “東方承朔呢?他有沒有收到這個消息?將消息告訴他,讓他去處理就行了吧,以他的身體情況,能有個兒子,他一定會重視。”

    童柏年聞言哼哼哼笑了幾聲,“香琪一口咬定是觀止的兒子,丫頭,你覺得東方承朔能相信那是自己的孩子嗎?”

    林二春拖著下巴,這就真的尷尬了。

    東方承朔會相信才怪,就算是他知道那天晚上是跟卓香琪春風一度,以他的性子,他也不會去信,何況如今鬧得人盡皆知,卓香琪都不承認,他會巴巴的跑過去認兒子?

    除非林二春去跟東方承朔和卓香琪對質,將他倆都戳穿了,可,她又不傻,幹啥要自己給自己添堵呢,要是東方承朔知道自己算計他,隻怕還得來逼死她一回吧?

    誤會就誤會吧。

    。卓香琪母子倆雖然可憐,可這件事情也煩不到她,跟他們沒什麽實質上的利害關係,就是完全不理睬也不會有任何損失,嚴格說起來也是卓香琪自作自受,當初如果她不想害人,也不會害到她自己。

    林二春唯一擔心的就是童柏年,她這公爹很重感情,他跟卓博遠是老友,要是卓香琪母子真有什麽事,他估計也不好麵對老友。

    可惜這時代沒有辦法驗dna。

    不知道公爹會怎麽做?

    還能怎麽辦?硬碰硬將她搶出來?萬一對方狗急跳牆,將知道的關於聚靈石的消息抖出去,那可糟了。估計就算說童觀止死了,也會有人去掘墳。

    “那爹您打算怎麽辦?卓家要是有法子解決,這件事也不會讓您生煩了。如果什麽都不做,卓七小姐跟那個孩子真的會有危險嗎?”

    童柏年煩躁的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離中秋還有兩個多月,慢慢想法子吧。你們下去吧,一個在這晃得我心煩,一個問的我頭疼,都是不省心的。”

    被趕了,林二春施施然從屋裏出來。

    這個鍾點,她打算回去晌歇一會,方才在酒窖裏隻喝了一點點酒,已經有點上頭了,暈乎乎的正好睡覺。

    童觀止跟她並肩走,笑問:“二丫剛才真吃醋了?”陰陽怪氣的刺了他好幾次了。

    夫妻四年多,除了最初時候的那次波折將一切都打亂了,自從阿旋出生之後夫妻關係又開始平順起來,期間有甜蜜,有摩擦,也有各自的妥協和磨合,到如今趨於穩定。

    穩定的不隻是夫妻關係,還有她,這還是那回在沉船事件之後,童觀止頭回再次感覺到她對他的情緒上有波瀾。這種波瀾並非他故意惹她喜怒哀樂情緒變化中的任何一種,當事人能感受的格外清楚,卻隻可以為不能言傳。

    她果然還是很在乎他的,因為在乎,所以一點點的瑕疵也讓她受不了,竟然會因為那點陳年舊事而吃醋,還真傻呀。

    這感覺還真爽啊!

    林二春道:“鮮花能引來蝴蝶,牛糞能引來蒼蠅,這話還真是沒說錯,瞧瞧跟你有關係的那兩個女人,一個你喜歡的吧,想要搶你東西,一個喜歡你的吧”

    童觀止笑得越發開懷,“二丫,原來在你心目中我們倆就是鮮花和牛糞啊?這個比方雖然不太好聽,不過,你也清楚,比起蝴蝶,鮮花更需要牛糞,那些蝴蝶可不能跟你比。”

    林二春頓足,拿胳膊肘懟他,“你才是牛糞,引來的都是蒼蠅!”

    童觀止捏住她手,“二丫,你怎麽能說自己是蒼蠅呢。”

    林二春深呼吸了一次:“童觀止,你見過牛糞會追著蒼蠅跑嗎?我們倆是不是你先追著我的?”

    “嗯,是,那我是蒼蠅?我現在可以吃點兒牛”

    “童觀止,你真是夠了!”要不是這四年都跟他生活在一起,幾乎沒有分開的時候,她真懷疑他究竟經曆了什麽,才讓他變成了如今這樣。

    明明最初認識的時候,他還是淡淡的君子風。林二春絕不承認,是自己影響的他,她雖然也口沒遮攔,但有些話卻沒有他說的如此自然!

    童觀止笑著揉揉她頭。

    “你別想繼續裝蒜。”林二春道:“你明知道她知情,也沒有任何防備是不是?還真夠信任她的。你活著的時候人家顧小姐還真就保守秘密了,也算是對得住你,換成是我,說不定早就按捺不住了。”

    她語氣酸得冒泡,童觀止趁她不備,直接先摟再抗,將人扛在肩膀上,大步朝他們的房間去。

    林二春毫無防備,等頭暈得更厲害的時候,她人已經都倒過來了,大怒:“你放我下來!”

    放自然會放,不過,一直到關上門,到了床邊,童觀止才將她放下來。

    她小氣扒拉的刺他,他突然動了情,這是自己的親媳婦,自然也不必辛苦忍著了。

    “顧淩波那裏,你有消息嗎?她為什麽突然要”事後,林二春還是念念不忘。

    等她得到消息弄清楚這些疑問的時候,已經是七月末了。

    從播州出發,到青州的時候,正好暑氣漸退,秋高氣爽。

    青州韓莊湖口碼頭附近有一處前朝點兵台,早已經廢棄了,隻亂七八糟堆放著一些木箱子,是貨船卸貨的臨時堆放處,平日裏除了卸貨的船夫力工,和貨主商戶,少有人會過來。

    中秋這日,點兵台上的貨物被挪開了,四周卻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運河上也停了不少船隻。

    大家都在等著潘泊生的出現。

    從卓家告官,官府來捉拿他,他就帶著卓香琪母子消失了,中秋是他給童柏年的最後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