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強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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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雙方僵持的局麵持續了足足一刻時間,直至連澀穀四穀主曲月淮、五穀主元千、七穀主田千立和四殺手之一白春到來,才被打破。

    四人身法詭異而輕巧地越過纏鬥在院落中的眾人,徑直衝入若翾的房間。田千立和白春一左一右出現在曲瀚殤身旁,分別與都安和塗禎交起手來,曲瀚殤一時間便騰出了手。下一刻,曲月淮和元千也來到了曲瀚殤身邊站定。

    “我讓章酹通知你,你和五弟過來就是了,怎麽七弟和白春也來了?”曲瀚殤看向曲月淮,低聲道。

    “我收到章酹的消息時,七弟剛好在我旁邊,他知曉公主有危險,怎麽可能不來?”曲月淮說著,目光瞥向嬋兒,見她無礙,便朝她點了下頭。

    “白春和莨兒無意間聽到七弟焦急的說話聲,白春一直想替商秦報仇,加上章酹和忘秋都在這裏,他們四人感情深厚,白春一定是攔不住的。”元千接著說道。

    “莨兒也想跟著來,被我勸住了。”曲月淮又道。

    “薛靛知道這事嗎?”

    “還不知道。”

    “唔,嬋媛公主在我們對付江老鬼的事情上至關重要,她的安危不能出任何紕漏。你們倆保護好公主,我去殺了那個女人。”曲瀚殤遠遠凝視著房間外齊櫻的身影,對曲月淮和元千說道,說完人已如一道閃電般衝了出去。

    曲瀚殤此前一直強行壓製著對齊櫻的恨意,如今己方勝算大增,嬋兒身邊也有曲月淮和元千的保護,他便再無顧慮,一心隻想手刃齊櫻來泄心頭之恨。

    有了曲瀚殤的加入,齊櫻哪裏是章酹和曲瀚殤兩個人的對手,一時間隻有躲閃和退避的份,情形甚是狼狽。齊櫻幾次想使用斷腸針,也都被章酹謹慎地封住了動作,全無機會出手。眼看齊櫻避無可避就要承受曲瀚殤全力一掌的時候,卻忽然有個人影衝破雨幕,出現在齊櫻身前,四兩撥千斤一般將曲瀚殤的招式化解了。

    嬋兒在房間內看到這一幕,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那個人是袁三相,而且和他一起來的還有袁五甄和袁六傑。即使嬋兒的容貌和七年前相比已判若兩人,並且嬋兒與三人之間又隔了不小的距離,她仍難免一陣心慌。

    這時,袁六傑也走到了齊櫻身邊,開口道:

    “齊櫻丫頭,六爺一接到你傳出的消息,聽說你遇到危險,不僅親自趕過來,還把三爺和五爺也招呼來了。怎麽樣,六爺說話算數吧?”

    “老爺子果然是信人,當日一言已過七年,難得您仍願意出手相助。小女子在此先謝過三爺、五爺和六爺了。”齊櫻視線掃過袁六傑兄弟三人,巧笑嫣然地說道。

    在場諸人,除了南影,再除去齊櫻、辛譜譜、田千立和嬋兒曾在杳魔宮見過袁家兄弟,其餘人並不認識三人,就是褚敬衷當年也在押鏢途中,沒有隨辛譜譜到杳魔宮一觀湛暮宵的即位典禮,不過袁三相稍一顯露身手,再加上袁六傑口中提及的“三爺”、“五爺”和“六爺”,頃刻間便讓所有人意識到了來人的身份。

    “早聽聞袁三爺、袁五爺、袁六爺一年前移居回了夜國,隻是始終無緣得見,不想今天曲某竟有了這個榮幸。”曲瀚殤在初時的驚異過後,很快恢複鎮定,麵帶笑意看向三人說道。

    “你姓曲?”袁三相聽到曲瀚殤所言,神色微微有異。

    “我輩中人已很少有知道曲姓人故事的人了,不過三位前輩應該並不陌生。”

    “想不到你是公主的後人……不過你該知道,從我們背叛舊主的那天起,我們便已不可能也不會回頭。”袁五甄一邊打量曲瀚殤,一邊說道。

    “那麽三位今日一定要站在齊櫻一邊,與曲某敵對了?”

    “三哥?”袁五甄和袁六傑幾乎同時看向袁三相,等著他拿主意。

    “我們兄弟虧欠公主太多……今日之事,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就此作罷。公子意下如何?”袁三相沉吟片刻,態度恭敬了許多,征求曲瀚殤的意見說道。

    齊櫻在一旁看著袁家三人與曲瀚殤竟有舊交,擔憂袁家三人就此撤離、兩不相幫,於是直戳三人的軟肋說道:

    “今日小女子請三位前輩來留鳳樓一敘,雖有請三位前輩庇護之意,但這並不是主要目的,其實小女子更想助三位達成心願。”

    “哦?你且說說看,我們有何心願,你又如何能幫我們?”袁三相果然被齊櫻的話勾起了興趣,而詢問道。

    “請恕小女子直言,三位前輩生平有兩大憾事:一是九爺命喪杳魔宮,好在那凶手已償了命;第二呢,是大爺被漠閣關洲重傷而亡,隻是即便不提湳國德皇和拓跋家的勢力支撐,便是關洲自身那無人能敵的武功,恐怕已讓三位前輩複仇無望。”

    “你想說什麽?”

    “離開人世的人雖痛苦,但是終究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而留在世上的人心裏的痛苦卻久久無法抹平。三位雖不能直接用關洲的命來祭奠大爺,卻可以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殺了他身邊親近的人。”齊櫻說話間,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關洲那個兒子關沭,是他老來得子,向來寶貝得不行,我們就是想對關沭下手,也很難有這個機會。”袁六傑皺了下眉,說道。

    “六爺忘了嗎?關洲除了一個寶貝兒子,更有一個徒弟呢。”

    “你是說……孤國嬋媛公主?”

    “六爺說得不錯。小女子聽說三位前輩不僅和關洲有仇,和赫連家也有過節,無論出於哪個角度,這位嬋媛公主都是一個很好的目標,不是麽?”齊櫻說著,用一種凝視獵物的目光凝視向嬋兒。

    袁三相、袁五甄和袁六傑不由都順著齊櫻的目光,朝嬋兒看了過來。曲月淮和元千見狀,同時往中間挪一步,護在了嬋兒身前。

    “難道你說的是她?”袁三相視線掃過嬋兒,向齊櫻問道。

    “前輩應該聽過嬋媛公主和連澀穀穀主訂親的事吧?曲瀚殤便是連澀穀穀主,那麽他身邊的女人是誰,不用多說也能知道了。”

    “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上前。”袁六傑冷笑一聲,立馬把曲瀚殤的身份拋到了九霄雲外,滿心都隻剩下了仇恨。

    和晏虛交手中的南影聽到幾人你來我往的言語,見事情有更加鬧大的趨勢,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現身在了袁三相三人看得到的地方,對三人淺笑說道:

    “三伯、五伯、六伯,怎麽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要打自家人了啊。”

    “南影,你怎麽在這兒?”袁五甄看見南影,驚喜不已。

    而齊櫻和初雪聽到南影的名字,都是一愣。

    和兩人一樣意外的,還有嬋兒。他是南影,是夜國的二皇子,茹公主的兒子。他稱袁三相三人作三伯、五伯、六伯,那麽他更是袁九天的徒弟……嬋兒總算明白自己緣何會對南影有種莫名的愧欠。

    由於南影脫離了戰局,晏虛便卷入了身邊都安和田千立的交手中,田千立麵對晏虛和都安兩人,一時間煞是吃力,一直觀望兩方交戰局麵的褚敬衷和季鏢師急忙出手,分開了晏虛的攻勢。

    與此同時,南影已走到院子裏,看向袁家三人勸阻道:

    “三位伯伯,可否看在南影的麵子上,不要傷害嬋媛公主?”

    “南影,大哥雖名義上不是你的師父,但與你畢竟也有師徒之情,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而且你也聽見了,她便是嬋媛公主,是關洲的徒弟,你怎麽能維護於她?”袁三相的表情很是不滿。

    “三伯,嬋媛……她是赫連郡主的女兒。”

    “赫連郡主?”

    “嗯,我們的母親是非常好的朋友。而且赫連郡主的名字是赫連菱,您應該聽過這個名字。”

    “赫連菱,菱兒?她是……”袁三相和袁五甄交換一個眼神,都確定了彼此所想:即使幾人與赫連菱未曾謀麵,但是赫連菱的名字對幾人來說早已是如雷貫耳,她便是袁九天縈繞心間、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三哥、五哥,你們別動搖。就算她是赫連郡主的女兒,可她又不是九弟的女兒。更何況她是關洲的徒弟,也算是他半個女兒,父債女償那是誰也挑不出理的。”袁六傑在一旁煽動道。

    “六伯,即便是拋開我們兩家的交情不談,單論恩情,要是沒有赫連郡主,我的命早丟在我大哥母子手上了,而嬋媛也從我大哥手裏救過我一次,我欠她們母女兩條命。”當著眾多外人,南影沒有言明略皇的名字,隻能別扭地稱呼略一聲“大哥”。

    “好,南影,你和公主的恩怨糾葛你們兩個人單算,你不願意出手,不要緊。至於我們兄弟和關洲的賬,我們自己和他們算。”袁六傑對南影的勸阻毫不理會,話音未落,人已衝向嬋兒所在的方向。

    曲月淮反應快,率先攔住了袁六傑的動作。

    幾乎在同一時刻,章酹又重新和齊櫻交起手來。曲瀚殤也搶占先機,右手拇指在刀鞘邊緣一彈,長刀瞬間出鞘攻向袁三相,卻被袁五甄擋了下來。袁三相繞開曲瀚殤,也要衝向房間內的時候,衛光潛竟然從與畫邑和阿渠的纏鬥中抽出身,疾步橫在了袁三相身前。

    袁三相明顯是沒有料到此間還有和自己一個級數的高手,一時間倉促收住腳步,打量起麵前之人來。畫邑和阿渠追到衛光潛和袁三相附近,袁三相目光仍盯住衛光潛,嘴上卻對畫邑和阿渠說道:

    “這裏不用你們插手,照你們主人的吩咐做就是了。”

    畫邑和阿渠聞言,相互對視一眼,用眼神交換了意見,便轉身向嬋兒而去。

    元千是赫連濱的人,保護起嬋兒自是不遺餘力,但是他一人迎上畫邑和阿渠兩人,饒是再拚命,也終歸顧此失彼。三人僵持了不少工夫,元千麵對畫邑和阿渠連番默契的招式配合,一時再難堅持,畫邑便趁阿渠纏住元千的短暫時機,驀地一個欠身,衝到嬋兒身前對她狠下殺招。

    嬋兒在看到袁三相三兄弟到來時,已在心裏設想過最壞的局麵。嬋兒知道,在袁家人麵前,她的那幾下子完全不夠自保,加上這會工夫的觀察,已讓她看出畫邑是“流”的幾人中武功最高的一個,即便自己使出全力也並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一旦暴露了她“溫柔鄉”已解、還能夠使用武功的事實,依照曲瀚殤狠辣的行事模式,他一定不會放過占有了嬋兒身體的慎瀟,到時不止嬋兒自己仍將陷入困局,連慎瀟也要受到牽累。

    眼看生機渺茫,嬋兒此刻決計不願再拖慎瀟下水,她在心裏默默想著,要是能再見湛暮宵一麵該多好,一邊想著一邊灰心地閉上眼睛,靜候畫邑的致命一劍刺穿自己的身體。

    可是與嬋兒預計的不同,片刻過後,如期而至碰到她身體的,並不是一把冰冷的利劍,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嬋兒下意識睜開眼,最先看到的是一男子的胸膛,嬋兒對男子的衣襟式樣熟悉不已,腦海中驀地浮現與他在上元節夜宿命般相逢的一幕,頃刻間加快了心跳頻率。

    不用說,這在關鍵一刻趕來護住嬋兒的男子,便是杳魔宮宮主湛暮宵。

    “對不起,我來晚了。”湛暮宵的聲音在嬋兒耳邊響起,溫柔依舊,隻是呼吸似也亂了節奏,激動的心情無法掩飾。

    嬋兒抬起眼眸靜靜凝視著湛暮宵,一個字也沒有說,而湛暮宵也陷入沉默沒再開口,可兩人卻仿佛心意相通,即使不用言語也能感受到彼此濃濃的思戀。

    下一刻,嬋兒被身邊的打鬥聲驚醒,忽然想到畫邑還在一旁,便將視線從湛暮宵身上移開,這才發現還有個人和湛暮宵一道前來,此刻與畫邑交戰正酣。

    “拓跋哥哥。”嬋兒看著那人的側影輕呼一聲,聲音中難掩驚喜。

    “你敢傷我妹妹,我定要你悔不當初。”如今已成為湳國儲君的拓跋雅布邊和畫邑交手,邊沉聲說道。

    湛暮宵見拓跋雅布在與畫邑的過招中遊刃有餘,便放心地守在嬋兒身邊,暫時收斂了心神,問道:

    “你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

    “現在是什麽局麵?”

    “和拓跋哥哥交手的是‘流’六大高手之一的畫邑,六名高手都聽命於齊櫻,連袁家的三個人也是齊櫻搬來的幫手。至於連澀穀一邊,有曲瀚殤、曲月淮、元千、田千立和四殺手中的白春、章酹、花忘秋。兆旭鏢局的辛公子與齊櫻有新仇,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嬋兒頓了頓,又說道,“對了,還有一位衛先生,他也在幫助我們,不過剛才情勢緊張,我一直沒顧上想,不知先生是何世外高人呢。”

    “你說的這位先生在哪啊?”

    “和袁三相相持不下的那個人便是了。”嬋兒的目光望向衛光潛的方向。

    湛暮宵順著嬋兒的視線看過去,在看清衛光潛的麵容時,表情瞬間凝固住了——有幾分難置信、幾分明了,還有幾分百感交集,嘴角更是不由得浮起一絲笑意。

    “暮宵,你們難道認識嗎?”嬋兒見狀,不解道。

    “是啊。不過他在這裏出現,對我來說可真是意外之喜。這件事說來話長,等眼前的麻煩解決了我再慢慢和你說。”

    湛暮宵和嬋兒說話間,元千和阿渠一邊交著手一邊不受控製地朝兩人的方向而來,湛暮宵隨即攬過嬋兒的身子,帶她一個旋身退出可能遭到波及的範圍,嬋兒腳踝上的鈴鐺隨之又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嬋兒自是刻意為之,但湛暮宵一時間內心震動不已,他想起此前嬋兒對畫邑的招式毫不避讓的情景,心裏更是沒來由狂跳了一下,停頓片刻方才低聲問道:

    “嬋兒,你的輕功……”

    “前些日子,發生了一些事,事情也是說來話長……我有機會再對你講,好不好?”

    “都是我沒能在你身邊保護你。”湛暮宵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色,似乎猜到了嬋兒的武功已不複存在。

    “該道歉的是我……暮宵,對不起。”嬋兒欲言又止,想起和慎瀟的那一夜,不由垂下了眼眸。

    “傻丫頭,道什麽歉啊?”湛暮宵輕輕握住嬋兒的手。

    “是呢……”嬋兒在心裏想道,從她和曲瀚殤的訂親鬧得天下皆知開始,即使是虛假的約定,又能怎麽樣,一切大概已無法挽回。慎瀟也好、暮宵也好,都隻能歎一句有緣無分了。

    一邊想著,嬋兒一邊將視線投向曲瀚殤,看向他的目光中夾雜了幾分無奈與憂愁,再一眨眼,才算恢複了空靈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