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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光看見我,立即從旁邊的躺椅上站起,手腳麻利地朝我遞來一封粉色的信筏:“這是高部長讓我代交給你的情詩!都這個時間了,您怎麽才來上課,這太陽烤得我們都快要變乳豬了!”
忽然他停止說話,分外訝異地看著我。
我一摸,才發現臉上有濕濕的淚水。
“眼睛進沙子了。”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並伸手去抹眼睛試圖將眼淚擦去。
“哦?這樣?”他將信將疑,“高部長病還沒有好就急著來學校看你。從早晨等到現在都沒有休息一下,你先去看看……”忽然他又停止了說話,眼裏的訝異變成了擔心,“喂……你沒事吧?”
眼淚越流越多,我拚命地去擦。
“沒什麽,就是沙子進了裏麵,有點疼。”
仿佛眼睛真的進了沙子,大把大把的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落。我手裏還攥著楚光剛剛遞過來的那封情書,眼淚砸在信封上,勻染開來。
忽然肩膀一緊,好像有誰攬住了我的肩膀,再一下秒,我視野裏就隻有一件大開領的襯衫。
高幽惱火的聲音震在頭頂:“你們對她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啊,部長……她忽然說眼睛進了沙子就……部長,你千萬要相信我們,我以我的人頭擔保,怎麽敢對你的女人……啊!部長,你想幹什麽——”
“滾!”
“快走!”
臉忽然被一雙手扳起,朦朧的視線裏我看見高幽那張分外焦急的臉:“哪隻眼睛有沙子?這隻?或者這隻?還是兩隻眼睛都有沙子——?”
一滴眼淚滑出眼眶砸在他修長的指尖,他的眉瞬間皺得更緊:“告訴我,是哪隻?哪隻?!”
我嘴巴張了張,想要告訴他我沒事的,真的沒事。可是聲音還沒出來就被劇烈的哽咽吞回了喉嚨,又幾滴眼淚砸了下來。
他撐開我的左眼皮,開始認真地吹。
暖風打在我的眼瞼上,眼睛一酸,淚落得更洶湧了。
他撐著我眼皮的手指僵住,慢慢地一寸一寸抽了回去,臉上出現從未有過的慌亂表情:“不是進沙子了吧?明瑤瑤!你為什麽哭?告訴我,你為什麽哭?!”
他的手一離開我的臉,我就感覺整個身體都失去了重力,慢慢蹲下身,像隻鴕鳥一樣掉著淚,無力地抽噎:
“對……不起……”
“你在說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端木瑾,對不起。┬┬﹏┬┬真的真的,一千一萬個對不起。可是……┬┬﹏┬┬我說再多對不起,你也聽不到了……
眼睛開始發黑,一圈圈的白暈,又一圈圈的黑暈……無數的光暈在腦子裏旋轉,就像夏天長時間仰望太陽,那種光暈被印進了瞳孔,隻要閉眼就會看見它一樣。
忽然身體被一雙手輕盈托起,我的靈魂變得漂浮。
所有的記憶開始被風吹散,開始慢慢消散。隨著尚端木瑾一起,沒有今生來世、沒有天堂地獄、沒有悲傷絕望,就這樣離開這裏……
3,我非你不可
“少爺……您非要親自下廚不可嗎……”
“少爺……黃瓜要削皮的啊……”
“少爺……蘿卜不是您這樣切的……”
“少爺……”
“少爺……”
……
好吵,這裏是哪?
我動了動,極力掀開眼皮可是還沒看清四周,就又沉重地合上了眼瞼——耳邊適時響起一個聲音:“少爺,先把肖小姐送去臥室休息比較好吧?”
“不要動她!”不遠處傳來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音,然後是拖板鞋朝這邊踢踏走來的聲音,“我的營養湯煮好了!你去盛來,等她醒了喂她喝……”
“是。”
“記得保溫。”
“是……可是您確定要把您弄的東西給她喝嗎?”
“廢話!”
“可是肖小姐她不一定會……”
“我煮了這麽久,手都破了還掉了幾滴血!而且是寶貴的第一次!這麽貴的湯,她敢不給我喝掉試試!”
“是……”
本來打算睜開眼的我聽到高幽最後一句話,立即打消了念頭。-_-#-_-#
拜托,什麽叫“手都破了還掉了幾滴血?”還什麽“……這麽貴的湯”?!
一隻手忽然摸上我的額頭。
指尖輕輕的掠過鼻梁,在辰口邊停留了一下,再向下滑,每一個步驟都那麽輕那麽緩,好像充滿了不舍和愛戀。光線從眼縫裏滲透進來,時間的速度仿佛在此變得緩慢,像一隻手撫過心髒,慢慢地就要睡去,慢慢地就要死去。
我的眼皮不自覺地眨了一下。
他忽然俯身抱我,氣息燙在我的肌膚上:“明瑤瑤,再不醒來的話,我可是要高山流水你了哦。”語調緩慢,極其邪肆。
我趕緊睜開眼,抬頭的時候撞到他的下巴,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有著洞悉一切的笑意:“就知道你醒了,快起來喝湯!”
他的眼睛裏布滿了火光。在那裏,可以看到浩瀚的冰雪,一點點融化成令人心驚的色澤。
我心跳地撇開臉,這才記起手裏攥著楚光給我的那封信,不自覺地打開來——
《時機成熟,可以試一次》
我要這樣
持續地
專注地
不眨眼地
意味深長地
或者傻乎乎地
色迷迷地
盯你三分鍾
如果你仍然一付
若無其事狀
我的臉就會
首先紅起來
什麽爛詩——!
居然連這麽爛的詩都不是高幽本人寫的, ̄▽ ̄隻見詩下麵打著一行logo:
此詩來自xxx互聯網,趙麗華著。
我嘴角一抽,朝他揚起手中的信筏:“這就是你所謂的情詩嗎?拜托下次別直接打印。還有,別留下這種可笑的logo!”
“我並沒有——”
他一把奪過信紙,匆匆瞄了一眼:“該死的楚光把信弄錯了!我本來寫的是……”
“……”
“……”
空氣裏蔓延著一股窒息的沉默和尷尬。第一次,我發現高幽隻有在麵對我的時候才會像個幼稚的孩子?!
為了消除尷尬,我隻好將注意力轉到麵前的那碗湯上。
用筷子從湯碗裏夾出一個兔子形狀的東西:“這是什麽?”
“南瓜片。”-_-#
又用筷子從湯碗裏夾出一個貓咪頭形狀的東西:“這是什麽?”
“大蒜。”-_-#-_-#
再用筷子從湯碗裏夾出一個老鼠形狀的東西:“這又是什麽?”
“你很囉嗦!總之是可以吃的東西就對了!”-_-#-_-#-_-#
什麽啊?!一碗湯裏麵全都是雕刻著奇奇怪怪形狀的東西。有兔子有貓咪有老鼠有老虎,甚至連毛毛蟲都有……還栩栩如生,這樣的食物誰吃得下!
“你幹什麽要把東西弄成這樣的形狀?”
“不覺得很好玩嗎?”他瞪大了眼睛,“一碗湯就是一個動物園!喂,我可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做的!你敢不吃就給我試試看!”說著拳頭揚了起來,一副隨時將我砸成肉餅的樣子。
人在砧板上,橫豎都是死……
我隻好勉強夾了一隻兔子形狀的南瓜片塞進嘴裏,可是意料之外:“味道很好!”
他繃緊的麵孔開始漾出笑意,眼眸裏也有些亮亮的物質:“當然了笨蛋,這是我用心做的!”
我又夾了一個看起來像是黃瓜片的青蛙腦袋:“嗯,=^-^=這個也很好吃!”
他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
氣氛因為這碗湯開始變得活躍起來。
“這是怎麽做的?很奇怪!”我喝了口湯,各種蔬菜味道都有的湯,卻一點兒也不怪異反而還很有口感。
“獨一無二的做法,全世界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他終於朝我露出第一個笑容,“小時候隻要我不開心,她就會煮一碗這種湯!又營養又很好吃,重點是,湯裏麵真的什麽動物都有……吃完了我就是大王!”
〒▽〒不吃完你也是大王:“她……?!”
“生我的女人。”
不是叫“媽”,而是叫“生我的女人”?
我產生了好奇:“哦,現在她還會給你做嗎?”
他的笑容忽然斂去,仿佛觸及到了什麽非常不好的記憶,怒目瞪著我:“囉嗦死了,快點把東西都吃掉!”
“……知道了。”我低了頭,慢慢吃著碗裏的食物,胸口好像被什麽溫暖的東西撞了一下。白癡高幽,你傷心難過吃了就會開心的湯,以為我也會同樣開心嗎……?
雖然我難過的原因並沒有因為這碗湯而改善。可是我現在……真的不難過了。
“謝謝。”
“?”
“東西很好吃,所以謝謝你。”
最近我好像很喜歡對人說“謝謝”。以前從來不知道感恩的我,以前冷漠自私的我,真的在一點兒一點兒改變。
高幽怔怔望著我,似乎不敢相信我會對他說謝謝。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眉毛一挑,漸漸移動著身子靠近我:“喂!你再做我的女朋友吧……。”
“不要。”
“為什麽?!”
“因為,你還不懂什麽是喜歡,不懂喜歡一個人的真正心情。你喜歡的其實不是我……”我從湯碗裏抬起臉去看他的眼,肯定地說,“你喜歡的是我這張臉吧。”
他沉默看著我,妖媚的鴛鴦眼忽閃忽閃著某種光火。
良久,才聲音沉悶地說:“你不是我,怎麽知道我的想法。”
“因為,我記得你是看到我的臉才會對我感興趣的。可是,這不是愛情。”
“那麽,什麽才是愛情?”他的辰口邊溢出譏笑,“你說我不懂什麽是喜歡,不懂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意思是,你就很懂?”
觸及到比較深的話題,我不想再談下去。可是他執拗望著我的眼神,仿佛在暗示我——得不到他要的答案絕對誓不罷休!
“我至少戀愛過。”
“我也……”
“那都不算。”我打斷他,他不滿地皺眉,“你所交往的對象,對你來說都隻是新鮮好玩的玩具。以此,來滿足你的征服欲望。”
“……”
“不是我也可以的。”
“不可以。”
他的頭忽然低了下去,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眉毛,他盯著桌麵緩慢而堅定地說:“明瑤瑤,你跟她們不一樣。我雖然不懂什麽是喜歡,也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但我知道,我很在乎你,不想看到你哭,心會痛會難受。不想強迫你,因為害怕被你討厭。”
“你是第一個,讓我不知所措,讓我不停想念,讓我好想一輩子去照顧疼愛的人。”
我驚訝看著他,完全無法相信這麽深情的話居然出自高幽之口。
他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堅定鏗鏘,宣告著他的決心:
“明瑤瑤,我非你不可。”
4,他應該沒聽到
該死!那種含著金湯勺出身的大少爺果然不能相信。
雖然湯的味道很好吃,可是高幽一定沒有洗幹淨青菜,否則,為什麽這是我第四次衝進衛生間了!
我坐在馬桶上,肚子痛苦地翻江倒海。忽然腦海中閃過剛剛發生的一幕幕。他說的話,他做的事,他認真的表情和動作……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的。
可是為什麽?喜歡的是我?我這麽自私,重點是,曾那麽嚴重地傷害過另一個人!
所以,不管他如何真心,我都不可能回應他的心情……
虛脫般地走出衛生間,我正在衡量要不要就這樣找到出口離開“謝家”莊園,忽然兜裏的手機劇烈震動了起來——
顯示屏上赫然跳躍著“管家”的字幕。
會是什麽事?自簽訂了那份合同後,為了保密起見,他再也沒找過我!
“我開門見山地說,請務必管好你的媽媽,也就是藍琳晨夫人。”
管家老伯的聲音很嚴厲,也很憤怒,透過手機響火藥炸響:“她難道不知道,因為她一點小小的過失,會導致整個明氏家族動蕩不安嗎?!”
我被突如其來的質問震懵,四處打量著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問他:“請問……發生了什麽事?”
“剛剛接到消息,據說藍琳晨夫人昨日在‘h.t’的西餐廳總店請親朋好友大開party,四處炫耀你的身份,可等喝得爛醉如泥後,居然爆料說你其實並不是明氏千金,整個事件都是個大烏龍!”
“您……您說什麽!”
“肖瑤瑤小姐,對於這次的事情,我想你有必要負起責任。雖然由於‘h.t’總店的老板及時封鎖了消息,沒有造成大事端,可是我不得不提醒你——請注意你的身份!”
“……”
“你來‘h.t’莊園不是安心享樂地當千金,你是有任務的!”他的聲音如此嚴厲和公事公辦,真的很難以想象他平時對待“明瑤瑤”小姐時的溫和貼心,“可是為什麽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你卻遲遲沒有行動。”
“管家先生!”我本來謙卑的聲音因為他鄙夷的口氣而感到憤慨,“對於這件事,我很抱歉,當然會好好處理給予交代。可是,我雖然不是明氏的千金,但我也不是什麽隨便可以欺壓的人!合約裏說的您隻要結果。我還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我的任務,過程怎麽樣希望您不要太幹涉!”
“……”
“如果您懷疑我的辦事能力,我們可以現在就解約……”
“肖小姐你不要衝動!”他的聲音立即冷靜下來,變得妥協,“我當然相信你的能力……隻是,你也知道,這事情非同小可,關乎著整個明氏集團的安危,並且在這個節骨眼上……這樣吧,這次事件就作為一次警告,希望不要再發生類式的事件。”
“我知道了。”
“那再聯絡。”他忽然口氣一轉,又恢複到平時那個溫和的管家,“晚上玉的生日party,瑤瑤,你可要捧場哦!”
“好的,再聯絡。”
……
合上手機,如釋重負。
藍琳晨……為什麽總是你捅簍子!因為你我才不得不得推開端木瑾,因為你我才不得不結交許多男朋友來償還債務,因為你我才會落到現在的境地……
都是因為你,為什麽我要負擔你!
真的好想自私一回,就這樣丟下沉重的你離開,可是我辦不到!你是我的媽媽呀……
“任務完成後,我要求你和藍琳晨夫人消失。”
“永永遠遠,不留一絲痕跡地消失於‘h.t’集團的視線裏。關於這一點我已經為你做好的準備,我可以對外界說你出了車禍,實際卻幫你們移民。移民後,我會為你媽媽聘請全世界頂級一流的心理醫師。”
……
肖瑤瑤!要堅強!
等媽媽的病好了後,你就可以開始新的幸福生活。像每個普通女孩那樣,大膽去愛,大膽去痛,大膽去體驗生命的每一天。
想到這,我沉重的心慢慢輕鬆起來……
本來想立即給媽媽打個電話,警告她對我的身世緘默再三,可是手指才觸摸到手機的按鍵,一隻小貓突然從眼前躥過。
我抬起頭。
高幽站在走廊對麵的拐角處。我當然沒有看到他,隻看到他的影子被光線拉長地投影在地麵上。暴露了他的位置。
似乎知道我有所察覺,他從那裏走了出來。
明晃晃的陽光穿過窗台落在他的臉上,他好像剛剛沐過浴,換了一套幹淨的休閑衫,銀發上的水珠在光芒中晶瑩閃耀。
走到我家一共用了三十分鍾,路過曉蘭姐的便利店時,曉蘭姐跑出來說:“端木玉,你的自行車哦,我要下班了。”
“哦。”端木玉把肯德基全家桶塞給我,打個招呼就騎上自行車走了。
曉蘭姐八卦地跑過來問:“咦,你不是說他和女朋友約會去了嗎?”
“大概約完了吧。”我拿出雞腿,邀請曉蘭姐去我家看電影,反正家裏沒有人,曉蘭姐的公寓又很遠,周六周日曉蘭姐經常在我家過夜,當是給我做伴的。
“你買了泡麵剛走他就來了,還是我給他指的方向讓他去追你的。他臉色不好看哦,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不可能吧?”我掏出鑰匙開門,“你見過雅雅的,她溫柔著呢。”
“原來是那個雅雅。”曉蘭姐笑笑,“約會一般在晚上最浪漫了,端木玉果然與眾不同,這麽早就把人家送回去了。如果是我,嘿嘿……。”
我也跟著嘿嘿笑起來:“端木玉可是正人君子哎,怎麽說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跟著我怎麽也得潛移默化是不是?”
那天晚上和曉蘭姐看連續劇到半夜,終於伴著片尾曲結束了。
“齊浩男之後,港劇再無可戀之人啊~~~”曉蘭姐躺在地毯上,開始絮絮叨叨說起觀看感受,“雖然好老的片子了,但是以現在的眼光看溫兆倫,還是那麽帥,那個氣度真是無人能及啊。”
“就是性格太不可愛了。”我嘖嘖搖著頭,啃著剩下的雞塊,“曉蘭姐,如果將來你男朋友也有那麽強烈的占有欲,你怎麽辦?選擇忍受還是毅然離開?”
“可能受不了吧。”曉蘭姐想了想,開始論述:“其實這種人是極度缺乏安全感,而且還有很專一的感情,認定的那個人就不會改變,而且也隻允許那個人屬於自己。可能在他內心裏,這個人已經是一生一世相伴的,是唯一的也不可能被人取代的,所以很怕這個人會消失。說起來也蠻可憐的,被這樣的人愛上,如果沒有出現理解和包容的一方,可能是非死即傷的結果。”
“瑤瑤,你會怎麽做啊?”
“我夢中情人不是這樣的人。”我想起高幽,溫柔的高幽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高幽?”曉蘭姐對於我的事很了解,我很放心和她分享我心中的小秘密。
“是啊,我決定加入學生會,和他朝夕共處!”
曉蘭姐看著我,搖搖頭:“不行,你這個樣子高幽不會喜歡你的。”
“為什麽?”我心膽俱裂地說。
“你覺得溫柔的高幽學長會喜歡一個假小子?”曉蘭姐笑著揉揉我一頭微卷的短發,然後指著我平坦的胸大笑起來。
我跑到鏡子前照了照,確實,從小到大都是短發的我,怎麽看都和女孩子的差距太大,加上……呃,其實發育不良不是我的錯,到高二胸還平平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總比高聳成駱駝峰強很多吧。
“其實瑤瑤長得很漂亮啊,皮膚很白,而且眼睛很大很亮,嘴巴小小的,下巴也尖尖的,不知道為什麽會長成假小子啊?”曉蘭姐來到我身後,看著鏡子裏的我開始評頭論足,“不過現在很流行陰柔美,大概以為你是陰柔吧。”
我啪地打開她的手,陰柔?我和陰柔這個詞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兒去吧?
不過被曉蘭姐這麽一說,我身為女生的自尊心和覺悟還是被喚醒了。
也許,長這麽大的我,是應該學著變換一下形象了,應該往女生的陣地慢慢靠近了,要不然,真的做一輩子端木玉的兄弟?以後他結婚生子之後我又該怎麽辦呢?
生活並不像電視劇和小說上描繪的那樣。這一點,雖然我隻是個沒有經曆過社會的高中生,但還是深深地明白,也許,和從小生長的環境有關係吧。
當現實的重擔壓下來的時候,就會發現青春真的隻是一場回憶。
星期天我很惡意地霸占了端木玉的時間,拉著他去逛大街,星期天人流比較多,有他這個高個子在我身邊站著,會幫我減去不少麻煩。
他像第一天認識我一樣:“為什麽會想逛街。”
從他舒展的眉眼和嘴角,我看得出他其實心情很好的。
“我想買一條裙子,嗯,以你們男生的眼光來看,會喜歡什麽樣的裙子呢?”
他很不給麵子的笑出來:“你買給別人還是買給自己?”
“當然是自己了……。”我已經知道他準備嘲笑我,從小到大被周圍人看成男孩子的我突然想要穿裙子,呃……確實有那麽一點點匪夷所思。
“你撞邪了!”他給了我一個暴粟,含笑的眉眼裏卻也沒有真正的嘲笑,反而很快恢複了一本正經,“明明,你這樣挺好的啊。”
我當然知道我好了,問題是,不是那麽多男孩子都和他詭異的審美觀一樣的,特別是……溫柔瀟灑的高幽。
“反正你給我正常男生的意見就好了!”我拉著他逛進一家店裏。
店裏的服務員看到我們這對組合都露出非常好奇地樣子,可能……壓根兒就沒看出我是個女生,居然跑過來自以為笑得非常好看:“請問想給女朋友挑件衣服嗎?”
服務員的話雖然是對著端木玉那張父母賜予的好麵孔說的,但是卻是同時說給我們兩個人聽的。我一聽就開始炸毛,哼著鼻子說:“我自己買!”
女服務員一愣,也許,有那麽一點點發現我的性別了,於是趕緊笑著挽回:“請問要挑一件什麽款式呢?”語氣裏已經有些尷尬了。
我的心情已經開始不爽,大概臉黑得可以去非洲認祖,轉身向外走。
“等等。”端木玉反手拉住我,借著身高的優勢,一抬手就取下掛在牆上那條白色綴著花邊的裙子,“這條很好看,應該適合你吧。”說著,把裙子往我麵前比了比。
這小子果然和我心有靈犀,那條裙子我一進門就看見了,非常簡潔大方的設計,沒有太多繁瑣的裝飾,一眼看上去就給人感覺十分好。
我頓時龍心大悅,問服務員:“多少錢?”
“不試一下嗎?”服務員小姐又楞了一下,大概心裏在詫異這條如此淑女的裙子和我個人氣質搭配的問題,但好歹沒有說出來。
“不試了。”我摸著裙子漂亮的花邊,心裏想著把頭發養長以後,穿上這條裙子出現在高幽麵前的樣子,也許他會發現和往常不一樣的我也很可愛……
心裏想著,嘴巴的弧度都快要咧到耳朵後麵了,服務員小姐說了價錢,我便走到櫃台處付款。
端木玉搶上來說:“我幫你付吧。”
“不用,我自己來。”我推開他,沒想到他又擠過來,錢已經掏出來了,也許是倉促間並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你自己又沒錢。”
我的臉色一瞬間冰冷下來,重重地把那條裙子扔在櫃台上,一聲不吭轉頭跑出去。
“明……。”端木玉來不及喊我,我已經跑遠了。
周日的大街上人來人往,許多人側目看看著我,有意識地讓開路讓我跑過去。
“瑤瑤……。”端木玉默默地從身後抓住我的手臂,用一種很低的聲音喊我,不想再觸及任何事,於是連名稱也改口了,“對不起,我……。”
我低著頭,看著街心花園裏一塊一塊紅綠黃相接的地磚:“沒事……。”沒事才怪,他明知道那是我的痛腳,還踩上去,對於這些事情,能不提起來,我就絕不會提起。
“我……。”他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抓著我的手,好像怕我會跑掉一樣。
我甩開他的手,說:“我回去了,明天見。”
“瑤瑤,”他喊住我,有些欲言又止,好半響,才慢慢說,“你,你別難過……。”
我點點頭,走到街口,剛好看見公交車開過來,就跳上去,車上沒有幾個人,我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偏過頭,還看見端木玉站在街心花園那裏,抬起頭看著我。
視線相撞的時候,他的目光裏似乎有些什麽,我沒有看,把目光移開。
那些事情,一直以來我都強迫自己不要記起來,盡量忘了就好,可是總在某些不經意地時候,會忽然被揭開。
回到空蕩蕩的家裏,我倒在床上蒙著頭,翻來覆去都無法進入夢鄉。
很多年前這個家已經不叫家了,爸媽在相互忍受了對方多年之後選擇離婚,離婚後法律上我是判給媽媽,爸爸每個月會給我生活費,可是從小性格倔強的我不肯跟著媽媽生活在一起。
“除非你們願意一起撫養我,否則就誰也別想管我!”我當時那麽憤怒,脫口就說出這句自私而盲目的話,後來想一想,覺得那時候的自己簡直是個惡魔,絲毫不會考慮爸媽的感受。
不願意在一起,就是因為彼此給的傷害太大,繼續相處,隻會更加受傷,而我不能理解,堅持要把他們綁在一起。
後來爸爸還是離開了,在我偏執又倔強地性格下,媽媽也隻能把我托付給外婆,她一個人去另外一個城市謀生,每個月給我生活費。
他們每年回來的次數很少,我漸漸長大了,獨自生活久了,我也不再那麽依賴他們的愛,習慣了之後,就不那麽在意了。
因為還有端木玉像兄弟一樣陪著我,至少,在這幾年,我們會一直是兄弟的。
但是不在意,並不代表不會回憶。
是我自己把他們從我身邊逼走,現在自然也沒什麽理由怨天尤人,隻是希望不要有人在我麵前提起來。
端木玉很好,知道我心裏的想法,在我麵前從來不會提起來,但是今天,他不小心還是說錯了話。
在被子裏翻來覆去一陣,想了很多,慢慢睡了一會兒,忽然耳邊鈴聲大作,我爬起來,摸出手機,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端木玉的。
看看時間,應該回學校了,周日的下午都必須回學校晚自習,這也是我最痛恨的一點。
恨恨地起床扒拉扒拉頭發,跑到窗戶邊一看,果然,端木玉已經在樓下了,騎在自行車上,低頭看著手機。
我提著背包走下樓,他皺著眉看我:“為什麽不接電話啊?”
“我睡著了。”我老實說,努力壓著額前被壓得卷起來的頭發,幸好我是短發,如果長頭發應該很難打理吧。瞬間想留長發的決心微微動搖了一下。
不行!絕對不能動搖,人生在世,不能永遠沿著不變的軌跡前進,偶爾也應該改變一下啊。
何況,為了我終生大事耶!
我和端木玉賭氣生氣,絕對不會超過一天,每次賭氣,第二天見麵時絕對煙消雲散了。我和他都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雖然兩個人脾氣都有些牛氣,但也許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大大小小的吵架賭氣經過了無數,所以慢慢開始麻木了吧。
今天也不例外。
我坐上自行車後座,拍著他的背催促:“快走,要遲到了啊!”
黃昏的光線慢慢從地平線滲透,火紅的雲彩流轉著最後的絢麗,自行車經過兩旁都是法國梧桐的小道上慢了下來。
“你看,從這裏看夕陽,是不是很不一樣。”他偏頭瞟了一眼蔥綠的梧桐樹之外火紅的夕陽,夕陽的光映著那些梧桐,一時間,綠意蔥蔥如同一下子進入深秋,葉片都變成很旖旎的橘紅色。
“是啊,好像秋天。”我抬頭看著,心情慢慢變好了,伸出手指戳了戳端木玉的背,“端木玉,到你結婚之前,都不可以把我扔下,就算有了女朋友,也不能忘了我是你兄弟。”
他背脊一僵,忽然加快的速度,離開這傍晚如夢如幻的梧桐小道,我一閃,差點兒從座位上掉下去。
“喂!你不答應啊?”
“為什麽要我答應這種無聊的東西?”他很不耐煩,自行車騎得跟開飛機一樣,在大街上凶險地穿梭。
為了小命,我隻好緊緊抓著他腰側的衣服,“無聊?才不無聊呢!難道將來你不娶老婆?這種事情總歸要來的,萬一你娶了一個母老虎,那我們多年情誼不就嘩嘩如流水淌走了嗎?”
“母老虎?”他不屑地哼了一聲。
“就算不是母老虎,到時候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現在肯定不同。”
“不會的!”他煩躁地說,“你今天怎麽了?你再煩我就一個人學校好了!”
我立刻閉嘴,從這裏到學校距離還是比較遠的,我要走著去,今天肯定遲到了。況且我這個問題實在很無厘頭,等到端木玉結婚至少也要等個五六年,那時候的事情誰又說的定?
在高中時代,男生用自行車載女生是一種很曖昧的行為,一般隻在情侶之間出現,更曖昧地讓女朋友坐在前麵的橫杠上,女生就像坐在男生懷裏一樣。
端木玉的自行車也有橫杆,不過我是不可能坐在那裏去的,從初中開始,我在他自行車後麵坐了五年,至今都沒飄出一句半句曖昧的流言,我想這就是哥們之間的氣場吧,曖昧這種東西似乎永遠不會出現在我和端木玉之間。
以前沒覺得什麽,但是慢慢的,我開始覺得傷心……這明擺著,從沒人把我當女人看啊!
在校門口看見步行來的雅雅和喬喬,她們兩家離學校都很近,所以不用坐公車也不用騎自行車,每周都很方便。
我跳下車跑過去和雅雅喬喬會和,雅雅抬起頭看了端木玉推自行車進學校的背影一眼,又低下頭,臉上的表情很落寞。
喬喬朝我猛使眼色,我也明白了,周六那天,端木玉肯定沒和雅雅約會吧,又或者約會的時候端木玉那個不解風情冷冰冰的家夥肯定讓雅雅傷透了心。
“雅雅,我幫你拿一些吧。”每周回來,雅雅都會大包小包拿一大堆東西,有衣物零食課外書等等,她一直是家裏嬌生慣養的孩子,要不是因為要和同學打成一片也不會選擇住校,所以每周都帶很多東西來,除了衣物,零食課外書都和宿舍裏的人共享,加上性情溫柔,我們宿舍女生不知道多喜歡她。
雅雅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把頭靠在我肩膀上:“瑤瑤,怎麽辦啊?”
“呃……。”我看看喬喬,喬喬也一臉苦悶:“瑤瑤,你幫幫雅雅啦,雅雅很喜歡你哥的。”
每一個人都默認了我和端木玉之間的兄妹關係,端木玉是崔瑤瑤的哥哥,幾乎是黃金一樣的定律了。
雅雅抬起頭,忽然間一改剛才小倩般幽怨的樣子,充滿了昂揚的鬥誌,把一袋零食讓我提著,“沒關係!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成為你大嫂的!”說完扒拉扒拉提著大包小包朝學校邁進。
我和喬喬互看一眼,豎起大拇指:“好樣的!”
周日的晚自習一般都沒有老師,這三節晚自習通常都是我們補作業的時間。
我們一窩人座位臨近,端木玉和小哲同桌,在最後一排,他們前麵是我和喬喬,雅雅跟班長坐在我們旁邊,她常常借著和我們說話的機會,偏頭偷看端木玉。
雅雅喜歡端木玉,在班上本來就不是什麽秘密,隻是苦了一直暗戀雅雅的班長,在每一次雅雅偷看端木玉的時候,班長的目光都會變成利劍把端木玉刺得強瘡百孔,在班長心裏,端木玉已經變成窟窿人了吧。
“他最喜歡的演員是?:)”我一邊應付著厚厚的數學習題冊,一邊要回答雅雅通過紙條傳來的‘端木玉百科’。
我想也不想就填上:湯姆克魯斯。
最喜歡的一本書?
《追憶似水流年》
最喜歡的漫畫?
《灌籃高手》
……….
除了爸媽之外最喜歡的人?
雅雅丟這張紙條過來朝我擠眉弄眼的,我低著頭打開,嘿嘿笑著毫不臉紅地填上:崔瑤瑤。
紙條扔過去片刻之後,扔回來的是雅雅可愛小熊靠墊,我單手接住靠墊,得意地朝著雅雅看過去,沒想到她卻臉色大變,看向端木玉大叫:“糟了!”
“怎麽?”我轉過身,也低呼一聲,伸手去搶端木玉手裏的紙條。
雅雅那個笨蛋,扔坐墊過來居然連紙條一塊兒扔過來的,要命的還是居然扔到了端木玉桌子上!
端木玉閃開我的手,垂著眼看著紙條上的內容。
我難得的老臉一紅,心虛地看著他。
端木玉用兩根手指夾著紙條,看到後麵,嘴角居然微微上揚,抬起眸子看著我:“你真夠自戀的。”
“開玩笑而已啊。”我聲音裏都有些底氣不足,除了爸爸媽媽,他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自然輪不到我。
他把紙條團起來,隨手扔進筆筒裏,低下頭時說了一句:“你還真了解我。”
我摸摸鼻子,那是自然的,這麽多年兄弟能白做了嗎?
這一個小小的風波過去之後,我們三個女生終於安靜了一會兒,雅雅苦著臉看著我,我也苦著臉,喬喬看著我們直搖頭歎氣。
第一節自習課下課,我們三以上廁所為名義偷偷到後操場無人處商討對策。
所謂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個臭皮匠合成一個諸葛亮,短短十分鍾下課時間,我們三個已經商量出一條錦囊妙計。
自習鈴聲剛剛響起來,我就轉過身對小哲說:“小哲,你不是有數學題要請教班長嗎?還不快去?”
小哲十足一個呆子,抬起頭傻傻地看著我:“我哪有?”
我一拍他的超級腦袋:“怎麽沒有?!”
他被我的河東獅震撼到了,立刻站起來,拿著數學課本跑到雅雅那裏要求換座位。
我暗暗對喬喬比了一個手勢,喬喬和我一起奸笑起來,轉過身的時候瞥見端木玉抬起頭,臉上沒有表情,眼神卻有一絲凶狠的味道。
他這個眼神能嚇到別人可嚇不倒我,我也對他笑了笑,然後雅雅走過來,這個死女人,剛才商討計策的時候興奮地跟什麽似的,張牙舞爪整一隻鬥雞,這會兒居然裝淑女,一片平靜地走過來,我和喬喬暗地裏把她鄙視一百次。
就在雅雅快要走到小哲的位置上坐下時,我悄悄向她伸出我的黑腳……
“啊——”雅雅驚叫一聲往前撲去。
這是我們十分鍾商量的結果。
創造一次曖昧的意外可以培育愛情的幼苗,雅雅這樣一撲,任何男人都會本能地來一個英雄救美,端木玉更不用說,雖然這笨蛋表情上冷冷地不好接近,但是他絕對是外冷內熱的人,我用對高幽的愛意向雅雅保證過。
可是我沒想到,這次意外會朝著這麽戲劇的效果發展。
等教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時,我意料中的口哨歡呼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靜,隻聽得見呼吸的安靜。
我和喬喬都呆住了,這,這次意外……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我看著雅雅和端木玉高山流水在一起的辰口,心髒在那一瞬間,似乎漏跳了一拍。
然後,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就響徹了整個教室,幾乎掀翻了屋頂,像煮沸的開水一樣。
我和喬喬在一瞬間的震驚之後,也跟著全班人一起拍手大笑。
雅雅滿臉通紅,垂下的眸子裏帶著一絲羞澀,不過我看得出她是高興地。
而端木玉……哎,這家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這種時候居然也那麽冷靜輕輕推開雅雅,繼續做他的數學習題。
我差一點點就衝上去掐著他的脖子大聲質問:你到底是不是冷血啊啊啊~~~~
不過,在我看到端木玉隱在長長睫毛下冷寂漆黑的眸子和緊繃的下顎弧線時,還是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也許別人不知道,從來不喜歡親近別人的端木玉很難得在外麵麵前露出這種冷酷的表情,我一向不知道,一個人的冷酷可以到那種程度。
那是他怒火熊熊燃燒的表現,這種樣子的端木玉,我隻見過一次,那是我們初一的時候,我被其他班幾個女生看不順眼,她們找了幾個外校的男聲打算教訓我。
那天傍晚,她們把我拖到學校後麵專門解決這種事情的小巷子裏,那幾個女生很不客氣地給了我幾巴掌,我雖然也想反抗,但是被幾個男生抓住手腕的我動彈不得。
我那時很害怕,但是罵人的本事一點兒都沒有忘記,我故意大聲罵人,希望外麵有人可以聽見。那天端木玉高燒被他媽媽帶去醫院,他不在學校,她們才敢對我動手。
“別叫了!你以為端木玉是你什麽人,你一叫他就來救你啊?”
“你今天敢動我,明天他一樣不會放過你們!”我搬出端木玉來嚇她們。
其中一個女生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一巴掌甩我臉上:“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端木玉會喜歡你這種貨色!”
我冷笑:“不喜歡我這種貨色,更不會喜歡你了。”
那時候我深深明白惹怒一群嫉妒心作祟的女人下場,被他們狠狠甩了十幾個耳光之後,我心裏想今晚算是完了。
可是打歸打,最後她們覺得不解氣,就讓那幾個男生脫我衣服,我嚇得魂飛魄散,爆發了我人體最大的潛力,掙紮開兩個男生的鉗製,拚了命往外麵跑去。
身體猛然撞上一座人牆,我在極度的恐慌之中,以為外麵還守著人,嚇得大喊大叫。
“明明,明明……。”我聽到端木玉的聲音在呼喚我,抬起頭,看見他亮的如同星辰的眸子,所有的恐懼都被凍結。
他看看我,又看看巷子裏追出來幾個男生。
巷口昏黃的燈光中,我第一次看見露出那種表情的端木玉。
漆黑的眼睛深不見底,深邃得仿佛隱藏著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充斥著死亡的邪惡世界!他微微揚起下巴,緊繃的下顎弧線像是隨時蓄勢待發的弓箭,透出令人恐懼的壓迫感。
他反身把我塞進他媽媽停在路邊的轎車,然後拎起巷口隨意扔著的棍子就走進去。
裏麵那麽多人,他一個人肯定會吃虧的。
可是他像是什麽都不管了,無論端木夫人怎麽哭怎麽喊他就是不聽,巷子那邊是死胡同,裏麵傳來慘烈的叫聲和棍棒擊打在肉體上的聲音。
後來是學校裏門衛被驚動了,一起趕過來才製止住那慘烈的打架。
那幾個男生個個傷勢嚴重,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幾個女生縮在角落裏,嚇得抱頭痛哭。
而端木玉,身上到處是血,我以為他要死了,看到那渾身的血淋淋,像我蹣跚走來。
我以為,世界都顛倒了,或者都毀滅了,我呆呆站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嘴巴張了好幾次都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兒地淌眼淚。
端木夫人哭著抱住他,要帶他去醫院,端木玉卻走過來,皺著眉看著我身上被撕破的衣服,他臉上都是血,可是卻一點兒都不在乎,和往常一樣表情很臭,脫下他帶血的衣服給我披上,才被端木夫人拖進車子裏。
被打斷一個肋骨的端木玉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我也跟著被他強製請假在醫院裏跟他過了半個月。
後來每一次他請假,必定寫兩張請假條,連我的份一起請了,起初老師根本不同意,可後來也漸漸無奈批準了。我要請假端木玉也會跟著。
這種不同尋常的關係一直延續到現在。
我以為那天晚上看到的端木玉隻是我在極度恐懼中的一個幻覺,一直覺得端木玉雖然外表冷冰冰,可他隻是不喜歡和別人過多交流和親近,其實相處久了就會發覺他這個人其實很好相處。
但是現在在我一個玩笑中,卻再次看到這種表情的端木玉,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辦公室的老師聽到班上的騷動,進來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使教室裏平靜下來。
老師走後,教室裏卻出奇地安靜,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交換眼神,然後偷偷看著坐在最後排的端木玉和雅雅。
班長臉色很不好看,眼神像刀子一樣不斷劈向端木玉,然後很沉痛地看著雅雅。
我和喬喬更是大氣都不敢出,連咬耳朵說悄悄話都不敢,隻能在草稿紙上交換著意見。
喬喬:你覺得成功了嗎?
我:大概吧……
喬喬:我看你哥好像不太高興。
我:你知道他一直這樣啦,這種人叫悶騷型啊。
喬喬:也對,如果他表現很高興反而很不正常了。
我:就是。
喬喬:看來這次成了,雅雅把初高山流水獻給你哥也算了卻心願了。
我心裏一陣雞皮疙瘩,不習慣喬喬忽然用這麽小說的詞語,於是我又寫道:其實這應該也是端木玉的初高山流水吧。
喬喬(表情很激動很三八):真的?
我:當然,端木玉一直都守身如玉的。
喬喬(欣慰地笑了):看來雅雅眼光不錯,你哥果然不是一般的男人啊。
我又開始渾身起雞皮疙瘩,指指作業表示不要管閑事,一會兒收作業的時候就死了,於是喬喬也趕緊收了筆記本去趕作業了。
我看著英語完形填空,腦子裏卻很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起初一的那件事,那個傍晚的端木玉我一生都忘不了。
從小到大他一直保護我,漸漸得變成一種習慣和理所當然,我從來沒有想到端木玉到底應不應該為我兩肋插刀的問題。
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想起那件事,我竟有些動搖了。
到底該不該呢?我從未為他做過什麽,可是他卻做到那個份上,為了我,差點兒連命都拚上了。
如果……碳素筆忽然一抖,在習題冊上畫出長長一條線,我的心劇烈地顫抖起來,如果當時端木玉真的為了我被打死了,現在的我,應該是什麽樣子的呢?
沒有他保護的我,到底會怎麽樣?
我一直都是這麽自私的人,過往一直都忽略端木玉的好。
因為從小和他形影不離,初中時又在同一個班,除了晚上睡覺,我和他幾乎都在一起。
他在籃球場打球,我就在一旁抱著他的衣服和水等著,或者他叫我上場教我打籃球。
吃飯的時候他借著身高的優勢幫我打飯。
體育課跑步,那時候我跑的很慢,常常是落在最後一個,他也故意跑得很慢,跟我在最後,和我一起跑,雖然從來都悶聲不響。
我英語不好,而他有一個常常在國外的爸爸,小時候假期也經常出國,因此英語水平非凡,於是他每天早讀都和我進行英語對話訓練,教我用英語罵人,講述英語國家種種風土民俗,幫助我融入英語的世界。
假期他本來應該和父母好好相處,或者跟著父母去國外旅遊,卻因為我爸媽離開之後我隻有一個人,所以他就留下陪我消耗假期的時光。
我省錢買書,他也跟著我一起省錢,卻是買書本送給我。
他這個人,要麽不和別人來往,要麽就是付出一切對待朋友,可是這樣的端木玉,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排斥他,甚至討厭他。
因為從小在一起的關係,在學校裏,我幾乎沒有什麽朋友,男生是因為他的關係不敢接近,女生也是因為他的關係討厭和我接觸。
起初並沒有什麽感覺,想著端木玉也是我的好朋友,初中學校離家很近,不用住校,所以不存在什麽宿舍生活的問題。
但是上了高中之後,住進宿舍我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怕一個人。
當時雅雅喬喬都和我不熟,雖然是同一間初中的同學,卻沒有多說過幾句話,因為雅雅從初中就暗戀端木玉的關係,對我更是敵意重重,她在宿舍人緣好,她敵意我其他人自然也敵意我。
我孤立無援,青春期的我,很孤獨,很苦悶。我知道是因為端木玉的關係,所以漸漸開始疏遠他。
手機從我的指尖滑落下去:“你——”
“肚子舒服點了嗎?”他打斷我,走過來撿起我的手機塞進我的手裏,然後一臉若無其事地拽著我朝前走去,“帶你去個地方。”
你都聽到了多少?
我本來想這麽問。可是他分明什麽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他應該沒有聽到?!可為什麽他會正好在這個時候出現……但如果他聽到了,以他的性格絕不會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難道,真是我多想了?!
第十一章:你是我的獵物(you are my prey)
1,因為,我在等他
賽車一路奔馳。
高幽專心致誌地駕車,沉默的側臉,銀色的發絲被風吹拂仿佛搖擺的稻穗。從“謝家”出來後他就陷入了沉思,神情嚴肅完全不像平時的他。
遠處的鐵軌“轟轟”開過火車,反光的玻璃呼嘯著刺穿他的視野,賽車飛一般前進……
這條路線是……
我驚訝瞪大眼,他卻始終不發一語。
傍晚,車在廢棄的鐵路邊停下。天空開始暗沉,大片的火燒雲在天空緩慢而又瑰麗地燃燒著。高幽跳下車,衣角被風拂起,身後是一大遍如星星般閃耀的櫻花草,美麗從枝葉一直延伸到他的眼角。
他穿著純白的休閑衫,印象中他很少穿這種純白色的衣服,銳氣消褪了許多,添了一種純淨。於是當霞光落在他身上時,有翅膀自身後伸展開來。
我下意識揉了揉眼睛,翅膀消失了,鍍在他身上的華美晚霞卻沒有消失。
“下午,你就是因為這塊地,才在校門口哭得像個傻瓜吧?”
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被他牽起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和他走在了櫻花草田中央。
遠處有一小塊草田被推土機推平了,可是還好,隻有那麽一小塊……可是為什麽……高幽會知道?
我疑惑的眼神望向他?
橘色的彩霞從他的發絲一直燃燒到指尖,他的臉是從未見過的妖媚:“因為是明瑤瑤的事,所以我才會那麽關心。”
“……”
“所以,我才會叫人暗中調查你今天的行程。”
“……”
他眼睛熠熠閃亮地望向我:“所以,你不會因此生我的氣對不對?!”他的表情居然那麽小心翼翼,一向隻會呼來喝去地命令我的大少爺高幽,今天真的變得很奇怪。
我看著腳前的一大片櫻花草:“如果我說,我很生氣?”
“喂!要不是我把這個地方收購下來,現在早就成為一片廢墟!”他聲音變得焦急,“你怎麽還可以再呆在這裏?!也沒有機會回憶你的老情人!”
老情人?
我敏感地抬起頭:“你還調查了些什麽?”
“……隻是大概知道你有過一段戀情,而那個男生因為你甩了他自殺死掉了……”
我的身體開始變得寒冷。
高幽在漫天飛舞著花絮的田埂上站著,身前身後全都是櫻花草,紅的、藍的、黃的、綠的、白的、粉的……就像五顏六色的星星。
我的身體越來越冷,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高幽還在說著什麽,嘴巴一張一合,可是我卻聽不到聲音!隻有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一張一合,反複說著剛剛那句話:
“……而那個男生因為你甩了他自殺死掉了……”
忽然覺得那張嘴好可怕。
我朝後退了一步,又一步,整個世界都是嗡嗡聲。高幽停止說話,震驚地朝我伸出手,可是那隻手卻離我越來越遠,因為我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後退。
耳朵邊不停回響著那句話的回音:
“……而那個男生因為你甩了他自殺死掉了……死掉了……”
“……自殺死掉了……”
“因為你甩了他……因為你甩了他……甩了他,甩了他……自殺死掉了……”
“瑤瑤?瑤瑤。瑤瑤——瑤瑤!”
意識朦朧之間有人在叫我,聲音溫柔而關切還夾著溫存的笑意。我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花田之間,朝我焦急地喊著什麽。
鼻梁高挺,麵龐白皙,眼底的星光撕裂如楊花。
端木瑾……
我甩甩頭,猛地抬腿朝那道頎長的身影跑去。
心髒在胸口“噗通噗通噗通”劇烈跳動,我跑得越來越急。這一刻,心髒仿佛變成了千萬張小嘴,不停喊著那個名字“端木瑾端木瑾端木瑾端木瑾端木瑾端木瑾端木瑾……”
櫻花草芬芳……
漫天都是五顏六色的花瓣……
天空裏燃燒著絢爛的火燒雲,一切萬物都染上了溫馨的色澤。
我隻看見自己的裙角在空中劃了一個很大的弧度,下一秒,整個人都撲進了他的懷裏,死死地抱緊,仿佛一輩子都不會再鬆開,淚無聲無息地流了滿麵。
他的臉驚愕地低向我:“明瑤瑤?!”
是高幽的臉,妖媚而哀傷……
不是端木瑾……
“明瑤瑤?!你怎麽了?!不要害怕,我對他的事沒有一點興趣,也很明智地不會參與你的過去!我並沒有深入調查,我發誓我以後也絕對不會調查。”
……他沒有死……
“不管他是個怎樣的家夥,不管你們有過怎樣相愛的時刻。”他的手捧住我的臉,“明瑤瑤,你今後可以喜歡的對象隻能是我。”
他沒有死……
“……你在說什麽?”
他沒有死!
“我聽不到?沒有聲音!明瑤瑤,你不要嚇我——”
他沒有死!端木瑾沒有死!沒有死!沒有死!
我嗓子幹涸,抬起眼迷亂地看他,近乎歇斯底裏地喊,終於聽見自己遺失的聲音:“他沒有死——”
高幽怔住。
我的聲音回蕩在整個花田上空,久久不息。
我在等他,一直在等他。他隻是任性地跟我開了個玩笑,所以躲了起來。他會出現的,終有一天,因為,我在等他。
可是為什麽——————————————————
2,像一隻白色大鳥
“明瑤瑤……我決定了。”
推開門準備進莊園的那刻,高幽遲疑的聲音響在後麵:“這一次,我是真的決定好好保護你,不是強勢的保護!”
我表情恍惚地看著他。
他的聲音幹澀而嘶啞,在暗夜裏微微擴散開來,“我要向你證明,我對你是真心的。並且,我會讓你比愛那個家夥還要愛慘了我!”
夜色朦朧……
他坐在駕駛車座裏,臉被旁邊樹枝伸出的枝椏的陰影籠罩,有種倔強的執拗,又有種悲傷的落寞。
他的神情告訴我,他是認真的。
我沉默地走進莊園,走出好遠好遠好遠了,才隱約聽到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在黑夜裏孤單響著……
莊園內燈火通明,到處張燈結彩掛滿了漂亮的飾物。沒有看到一個傭人。不遠處的宅院裏傳出音樂聲、嬉笑聲,氣氛很是歡樂的樣子。
差點忘了今天是端木玉的生日。
我慢慢走著,忽然覺得腳後跟被皮鞋磨得很痛,脫了鞋,踩著嘩嘩的落葉走到我臥室的窗戶下邊。
由於夏天來臨,種在窗戶前的櫻花樹凋零了一大半。記得剛剛搬進端木莊園的時候,它還很美麗地綻放著呢。才不過幾天時間而已,已經是一副蕭條的模樣。
美永遠都隻能停留在瞬間,不管是人還是物。
我揚著頭看著那些花瓣,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想法——爬上這顆櫻花樹,踩著樹的枝椏爬過窗戶進去自己的臥室。雖然我忘記了窗戶有沒有扣上鎖。
可是現在的我很需要發泄!
等我艱難爬上樹後,已經是幾分鍾後的事情了。窗戶果然被我細心地扣上了鎖,並且因為我曾砍斷了枝椏的關係,伸長了手臂也隻有手指可以夠到窗戶。
我隻好泄氣地坐在枝椏上。一片花瓣被風吹到我的睫毛上,我伸手揉了揉,抬起頭的時候,窗戶已經打開了,端木玉站在那裏。
光芒無限地從他身後朝我洶湧而來,他的身上有七色彩光,透在他總是潔白的衣裳上,像個俊美天使。
我張大嘴:“你……”
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房間裏?而且剛剛,我記得房間內並沒有亮燈。
“我聽見窗外有聲音。”他表情波瀾不興地看著我,像一隻老鷹,仿佛要在我的臉上找出他急需要的某種答案。他找到了嗎?我不知道。可是我非常討厭被他的冰藍色的眼睛長久注視,那會讓我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你在等我?”
“嗯。”
“為什麽?”
“不知道。”
我更為驚訝地瞪大眼睛。
他的思維邏輯還是這樣奇怪,讓人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可是上午的時候,我們不是就達成過協議了麽?——不要再來招惹我!
他仿佛猜透了我的想法,忽然從手裏亮出水晶球、孔雀胸針和那個遺失掉的金魚手機掛飾:“明瑤瑤,我們來交易吧。”
我看著那些東西,臉色變了又變:“交易?”
端木玉你又想搞什麽鬼!
“我想要證實你到底有多愛他。”他用力看著我,眼睛明亮如鑽,刺痛的光芒,“所以,我們來交易。”
我忽然覺得可笑……他到底要折磨我到何種境地才甘心呢。現在的我,再沒有心力與他遊戲。我決定逃離他——
把手裏的鞋丟下了樹,我轉過身開始向下爬。
忽然衣帶被拉住了:“去哪裏?”他的聲音響在身後,抑鬱而又奇怪。到底是哪裏奇怪又說不上來,總之,很奇怪很奇怪。
我頭也不回:“遠離瘋子,珍愛生命!”
“我還沒有說交易是什麽……”
“沒有必要!我想……上午那次談話我們已經說得夠清楚。”我深吸了口氣,“我不會為了那些東西跟你扯上任何關係的。我不會的。”
“明瑤瑤……”
我想要下樹,他卻拽著衣帶,死死地拽緊。我抬起手一根根扳開他的手指。他的手指滾燙,僵硬得就像鐵,每個指頭都好像在無聲地祈求著什麽……
祈求了什麽呢?
然後我的手指一僵——他在發燒?
不自覺抬頭去看他,果然看到他蒼白的嘴辰口,和病懨懨的臉色:“你背上的傷口都沒有好,你應該去睡覺。”
“那麽,你呢。”他的眼睛居然變得潮濕……?
“我是我,你是你!我做什麽事不需要你幹涉!”說完,我將他最後一根指頭扳開,抬頭時看到他眼底掠過一絲絕望……那絕望仿佛一把利劍戳中我的胸口……
端木玉?你是真情流露,還是又在玩新的把戲?!
“你……還討厭我嗎?因為你現在很奇怪,情緒和口氣都不太像那個淡定端木玉。所以我想知道,你曾說被你認定‘討厭’的人或東西期限是永遠,而你討厭我——現在還是這樣嗎?”
“當然……很討厭。”
“……”
“怎麽……”
“沒有什麽,我隻是想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
“突然這麽問,你是在希望我喜歡你嗎?”
“……”
“明瑤瑤,如果你有那麽期待的話,我會讓你失望的。”
“謝謝你,端木玉。”
“謝我什麽?”
“所有。”
忽然我從他的眼裏看到了震驚……
那一刻,我離開樹枝,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就好像被上帝輕輕拍中了肩膀。肩後長出翅膀,我的裙角向上揚起,迅速向下摔去的那刻,震落了樹枝上最後幾片櫻花。
端木玉站在窗台前,我看著自己的身影在他的瞳仁裏越飛越遠……
櫻花肆意飄舞。
我在遠離他,還是在向端木瑾靠近?這一刻世界好輕好美。猛地,後腦勺和背脊撞到地麵,飛翔的感覺消失了……
“明瑤瑤——”
我慢慢合上眼瞼,朦朧間好像看到他爬上窗台,看到他表情痛楚而決絕,看到他在漫天飛舞的櫻花中朝我的方向跳下!
於是,他也有了短暫的飛翔,像一隻白色大鳥。
他落在我身邊的草地上……
他的手抓住我的手。
無數的花瓣紛紛揚揚地灑下來,就像一場流瀉的雨,朝我們鋪天蓋地地灑落。
而就在此時,附近尖尖房頂的大掛鍾沉重地響了起“當當當……”的聲音。一共十二下。本就熱鬧的莊園內更加沸騰起來——!
3,拿你作為獵物
每個幻想成為公主的女孩的心中都有一株櫻花草的存在。那是一種能夠讓人得到幸福的美麗之花,但同時也是讓人失去真愛的惡魔之花。
在公主的眼中,隻有王子的存在,卻從來沒有發現身旁一直默默守護的騎士!而當公主傷心難過時,騎士卻是她唯一的依靠!公主是被心愛的人寵愛,才會獲得真正的幸福!當你還在追求幸福的同時,可否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眼,也許,身後的人才是你戀愛的歸宿!
這是櫻花草的傳說。
當時的端木瑾跟我說起的時候,我並沒有想到他在暗示我他就是那個守護著我的騎士。因為我的身邊,沒有看到王子。
現在我才知道,不一定有王子才會有騎士。就好比,有的騎士會變王子,有的惡魔會變騎士。
騎士尚端木瑾變成了我現在的王子。而惡魔高幽和端木玉,都變成了我現在的騎士?這是一個怎樣矛盾的定義?!
是否在將來,他們的位置又會發生別的變化?!
“玉少爺已經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
“人之常情。今天是他十八歲的成年日,當然要等喜歡的人一起度過。”
兩個端著水酒的傭人門口經過,朝樓下的party會場走去:“喜歡的人?”
“當然是肖小姐了!你還沒有看出來嗎?傳說在成年日最後一秒一起度過的人,會相愛一輩子的……”
“我怎麽沒聽過這種傳說……”
我回過頭去,看見微蹩著眉睡著的端木玉,時光仿佛定格般靜止在這裏。遙遠的過去如窗外燦爛升起的煙花,一朵朵爆破,繁華落盡。
“喂,生日快樂。”
我輕輕說了聲,掩門之前,最後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端木玉。他原本一直蹩緊的眉居然奇跡般地舒展開了,仿佛什麽沉重的心事終於放下。
可我的心情卻變得沉重起來。
為什麽呢?傻瓜。剛剛我掉下去的那一刻,他為什麽會那麽義無反顧地跟著跳了下來。雖然由於下麵是很厚的草地,我們雙方都沒有大礙。
可是……
現在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哪怕那裏是十樓、二十樓,我相信在我掉下去的那一刻他也會跟著跳下。到底為什麽——端木玉,我不懂你,真的不懂。
你喜歡上我了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們之所以那麽肯定您就是千金小姐,是因為您擁有這枚孔雀胸針。這是當年明爺送給令尊的東西。”
“我想,您已經從各大新聞、報紙裏聽說過了吧?!關於明氏一家高空失事的事情,無一生還。明爺和夫人都沒有兄弟姐妹,失去接班子嗣,在整理明爺遺物的時發現他曾和一位女士發生過關係,誕下過一名小孩。可惜的是,日記內容太模糊,既沒有寫明女士姓甚名誰,也沒寫這位女士去了哪。隻有那枚胸針,是唯一的線索。”
“很明顯,那個嬰孩就是小姐您。”
“因為明爺和夫人的突然逝世,明氏失去領導者,所經營的各大企業動蕩不安。客戶也因為質疑和擔憂,紛紛流失,再加上與‘h.t’集團對幹的高氏集團趁機挖角,損失十分慘重,股份每天呈直線下跌。我們需要您,來穩定一切。”
“剛剛您見過的四個孩子,以及玉,是明爺生前最受賞識的五位少爺。我除了是明氏家族管家的身份,還是幾位少爺的啟蒙老師,從小看著他們長大,對他們的品行相當肯定——所以,為了公司的將來,您以後的結婚對象必須在他們之間挑選。而這之前,公司會暫由我接管。”
“千金小姐,我知道沒有經過您的意願就強行將您帶來這裏,強行安排您今後的人生,是我的錯。請諒解老者,這的確是迫不得已……求您,幫幫我們。幫幫明氏家族。”
可一切都搞錯了,我並不是明氏家族的千金,也不是那枚孔雀別針的真正主人。它的主人是端木瑾,因為我早已經……
所以當時我告訴管家,孔雀別針是我男友送的,而他已經不在了。
不管如何,冒名頂替的事我絕不能做,我已經夠罪惡。可是——失去接班人的明氏家族受到外界輿論的壓力,根本無力撐過這一關。而我也因為對端木瑾太過愧疚,非常想在這件事情上做出彌補。
所以最後,我們商討出這樣一個不是決定的決定:
“在合約期限之內,你要讓五位少爺其中一位愛上你。等到兩個家族借由聯姻將股份合並,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當然,我相對也要給你報酬。這是調查的關於你的資料,你看一下——我們知道你的出身,知道你的家庭,知道你父親為何離開,也知道你的母親有精神方麵的疾病,喜歡擺闊買高檔飾物,債台高築一定非常缺錢……抱歉,我並不是想挖掘你的隱私,不要用那種怨恨的眼光看著我。肖瑤瑤小姐,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更全麵地了解‘千金小姐’,卻沒想到我調查了這麽多,你居然不是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