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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少年摘下頭盔的時候,兩個保鏢又都同時嚇了一跳,立刻躍開一步,躬身道:“少爺!”
高幽撇著嘴,修長的手指在跑車黑色的絢麗外殼上敲了敲,對著裏麵一臉怒意的中年男人說道:“爸爸,你一大把年紀了,可不可以不要開這麽拉風的車,擔心心髒受不了喔。”
“你這個孽子來這裏做什麽?”孫泰震鐵青著臉,雙眼似要冒出火來。
“關你屁事啊。”孫少爺繼續發揮著爆口頭禪的優良習慣,微微偏頭對站在路邊的肖瑤瑤說道:“喂,你是緋葉中學的吧?不去上課,想陪老男人睡覺啊?”
肖瑤瑤臉上一紅,不知道為什麽,在高幽這個自大狂妄的少年麵前,她沒辦法保持冷靜,總是被他說出口的一兩句話激得麵紅耳赤,但是又沒有辦法反駁他。
“哦嗬嗬,不用我動手了哎。”林很高興,六支骨翼一扇一扇的,“那趕快走吧。”
肖瑤瑤感激地朝高幽看了一眼,卻發現他根本沒看她,少年的眼光,正嘲弄地看著車上的中年男人。
她明白他是來為她解圍的,在晚上他們之間不正常的合作關係雖然並沒有促進他們之間的感情,他也隻是偶爾才出現一下,然而現在遇到這種事情,他還是不會坐視不理。
既然有他在,她就不用擔心了,肖瑤瑤連忙低下頭,飛快地跑到對麵,坐上一輛出租車離開了。
孫泰震滿心怒火卻不能出在唯一的兒子身上,也不知道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孽,他遊戲花叢,處處留情,卻隻有前妻為他生下這個兒子。
也許是從小失去母親,而他又忙,平時沒有時間管教這個兒子,才會養成他現在桀驁不馴的性格。
“好了,你給我立刻滾!”他怒氣衝衝對兒子吼道,然後關上車窗,風一般駛出去。
高幽臉上的笑容立刻便消失,冷冷地看著黑色的跑車遠去,才重新戴上安全帽,發動車子離去。
肖瑤瑤在學校門口下車,卻沒有直接進學校,而是站在門口的花壇邊等待。
入秋的天氣,風有些冷,她搓著手,在花壇邊走來走去。
林像個小孩子一樣蹲在花壇邊,看著裏麵一朵盛開的月季,低低道:“真美。”
肖瑤瑤走過去從後麵踢他一腳:“美什麽?沒見過花啊!”
“魔界已經幾萬年沒有花開過了。”林不覺得疼,隻是稍微縮了下身體,抬頭指著花說:“你會讓魔界重新有鮮花盛開吧?”
“它開不開跟我有什麽關係?”肖瑤瑤嘲笑地說,偏頭看見學校的門衛正站在門口看著她,似乎對她的自言自語很是奇怪。
林的表情一瞬間很是失落:“可是,能讓魔界的花重新開放的人隻有你……。”
肖瑤瑤不想太引人注目,因此沒有理會林的話,轉過頭看向一邊。
正在這時,遠處響起機車狂飆的聲音,片刻之後,一人一車已經到了近前,身穿黑色皮外套的少年摘下了頭盔,斜著眼睛看了一眼站在路邊的肖瑤瑤。
肖瑤瑤快步走上去,道:“剛才的事情,謝謝你。”
“嗯。”他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冷冷地應了一聲,目不斜視地走進學校。
“哎,”肖瑤瑤兩三步追上去,一雙手拉住他的衣服,“那個人,真的是你爸爸嗎?”
“關你屁事啊!”高幽不耐煩地回頭低吼了一句,然而一觸到肖瑤瑤清澈的目光,立刻就別開頭,嘴裏刻薄地說:“你不回學校,還想去跟老男人睡覺啊?”
“你說話都這麽難聽嗎?”肖瑤瑤鬆開拉住他衣服的手,低聲反駁。
高幽冷笑道:“那你覺得你晚上做的事情很好看喔?”
“跟你有什麽關係?”肖瑤瑤被觸怒了,剛才就不應該自討沒趣來向他道謝,明知道他說話一向刻薄不留情,真是自作自受!
她繞過高幽,小跑著進了學校大門。
高幽雙腿修長,兩三步便追上他,依舊是不客氣的話:“我爸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句話是在關心她嗎?
肖瑤瑤忽然停下腳步,怔怔地望著快步走上教學樓的少年背影,心裏不知怎麽的竟流過一絲溫暖。
“有時候我們能看見的黑暗並不是真實,或許,黑暗之中潛藏著另一種光明。”林不知道什麽把注意力從花上轉移到了高幽身上。
“是嗎?”肖瑤瑤收回視線,慢慢走向教室,“既然這樣,光明總是會出現的吧?到那個時候,一定會驅走所有黑暗。”
林怔了一下,望向肖瑤瑤,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一陣風,把這個人類少女的黑發卷起來,她微微垂著眼眸,看起來,真像是風中飄零的孤葉,弱不禁風令人垂憐。
前世和今生,真的差別那麽大嗎?
林默默地想著,覺得心裏被什麽堵住了,有些不能呼吸。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很平靜,每天晚上的獵食,已經漸漸成了習慣。
穿行於黑暗之中,扮演不同的性格的少女,或嗔或怒,演盡為錢出賣一切的悲歡離合角色。
空閑下來的時候,林終於也教了肖瑤瑤一些控製身體裏能力的辦法。隨著殺的人越多,她越能感覺身體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四處流動,不受控製。
按照林的說法,這就是體內真氣,能感覺到真氣流動,就說明她真正開始覺醒為惡魔了。
肖瑤瑤聽了之後,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難過。
不過對於現在的肖瑤瑤,能力還是十分低微的,上一次召喚出地獄之火,完全就是意外,後來她找了個地方重新試了一次,發現根本就不可能。
上一次,完全是巧合吧?
手指上燃燒著一團小小的火焰,相當於一根蠟燭的亮度和溫度,看起來,沒有任何威脅性。
肖瑤瑤的自信心徹底受到打擊。
“努力了這麽久,就得到這個玩意兒?有什麽用啊?”她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看著林,林也一臉無可奈何的笑。
“按理說,你應該能施展出一些比較初級的破壞魔法了,為什麽?”林也不理解,正常來說,她應該進入另一種境界了不是嗎?
“我覺得,我和惡魔的東西,完全不來電吧。”肖瑤瑤晃動了一下指尖的火焰,這麽小的火隻有一個用途,那就是在晚上行騙的時候給男顧客點煙。
很不錯的創意呢,這樣子,可以吸引更多人吧?
“不會的,這個應該是時機問題吧。”林尋思著,表麵上平靜,心裏卻暗自焦急起來。
如果真的按照這個進度,要帶肖瑤瑤回魔界,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肖瑤瑤瞟了他一眼,收起指尖的火焰,目光轉向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手指在上麵敲了幾下,一行行訊息便出現在眼中。
“從來沒想到,哥哥他也會做這種生意。”肖瑤瑤蜷縮著身體蹲在沙發中,滿頭黑發披散在肩膀上,下顎輕輕擱在膝蓋上。
林淡淡掃了一眼屏幕上的訊息,眼神一閃。
如果按照肖瑤瑤對邪惡的評判標準,端木玉的排行應該很靠前吧。
能在短短幾年時間爬到這麽高位置的人,會有幾個是幹淨的?端木玉就算有神的幫助,也不可能清清白白。
“要接近這幾個人,很不容易呢。”肖瑤瑤手指著屏幕上幾個人的照片,每張照片下都有相關的身份訊息。
當手指滑到其中一個人麵前時,她停頓了一下,呢喃道:“孫泰震……。”
林也湊過目光,一人一魔盯著照片上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
“是那個男孩子的爸爸。”林說道,“這樣子,你下不了手嗎?”
肖瑤瑤撇撇嘴,手指移向下一個人,“這個再等等吧。”
林沒有說話,隻是陰冷地笑了兩聲,美麗的臉龐閃過一絲詭異。
“喂,林,難道就沒有更實用些的法術嗎?”肖瑤瑤忽然抬頭問。
林想了一會兒,才道:“有是有,可是你現在的能力……。”
“我明白了!”翻了一個白眼,肖瑤瑤抓起桌上的挎包,打開門走出去。
夜已深,被惡魔跟隨的少女緩緩走在午夜的街道上,寂寥的風,從四麵八方吹來,蕭瑟無邊
高幽……
“現在的我,是真的想為瑤瑤做一輩子的營養湯。這輩子,隻為你一個。”
高幽,大白癡!
就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被這個純真的傻瓜所感動啊。我的喉嚨終於忍不住溢出哽咽,再度拿起他的手,輕輕地嗬著氣,眼神卻怎麽也不敢看他:“可是……你要是把你的手弄傷了……傻瓜,還怎麽為我做一輩子的湯呢?!”
他的手指明顯變得僵硬。
我慢慢抬起頭,看到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表情,撫摸著他的臉微微地笑了:“所以不管你為我做什麽,都要先保護好自己呀。隻有你保護好了自己,才有能力保護我,隻有你讓自己幸福了,我才能從你這裏感受到更多的幸福!”
話音剛落,身體猛地落入一個懷抱。溫暖而潮濕、寬闊而堅實,這輩子我的依靠。
“瑤瑤……你說的,我都聽,都做。”
“傻瓜啊。”
“所以,你答應了嗎?”
“傻瓜……”
是時候了吧……
放開過去,尋找自己的幸福!現在站在我麵前這個緊緊抱著我的人,就是我此生的幸福。
3,是因為喜歡你
“高幽,你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120瓦的炙熱目光,從超市裏買菜到回“謝家”莊園煮食再到吃完飯的現在,一直都沒有移開過……錯,應該是每天!
每天每天,他都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仿佛我下一秒就要離開,仿佛閉上眼後就是世界末日……他爭分奪秒地看著我,都快要被那種炙熱的眼神燒焦了!
“喂!高幽!”麵對我的質問,他終於有些不自然地撇開目光。
“咳,瑤瑤,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了……”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飛快地抬頭瞟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是吧?”
“呃?奇怪的家夥。”我站起來收拾餐具,“這個問題……你每天還要重複多少遍啊!”
“沒有,我哪有重複很多遍!”他眼神閃爍著拿起一隻湯勺,一邊敲著碗一邊再度出聲問道,“我問你,瑤瑤,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對吧?”
我停止收拾東西,狐疑地看著他:“你說沒有重複很多地問,那你現在是在問什麽?!”
“因為不管我問你多少次你都會說些其它的東西忽略。”他的頭低得更低,敲擊碗的速度也加快,“我隻是想知道你的回答——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了對不對?”
這一次,終於還是逃不過了吧!
我們,比戀人少一點比朋友多一些,一直處在一個萬分尷尬曖昧的位置。這段時間,高幽為我所作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他的幸福、不安、孩子氣、撒嬌……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眼皮底下。現在,就讓我們都確定下來吧。
麵對他熠熠希冀的眼神,我深深地歎了口氣:“你幹嘛要執意問一些已經是事實的事情!白癡!”
“事實?!”
就在他震在原地的時候,我從他手裏搶過湯勺和碗,走進廚房。沒多久,他就滑著輪椅跟了進來,在我旁邊轉來轉去興奮得像個孩子。
真是服了他了。
“你去坐在外麵啦!”我卷起袖子,“站在這裏,我還要時不時地照顧你,會讓我洗碗都分心。”
“我不用你照顧。”他睜大了亮亮的眼睛看著我,睫毛又卷又長,在日光燈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瑤瑤,過來一下。”
“幹嘛?”
“過來——”
看著他不斷招著手還一臉神秘的樣子,我隻好放下手裏的碗走過去。
“頭低下來……”
“高幽,你很奇怪。”
“頭低下來,還有閉上眼睛。”
我遲疑著,他睜大了眼睛格外緊張地盯著我臉上的某一點,我忽然想起了什麽,裝作毫無意識地抬手用衣袖朝嘴角邊一抹,果然看見袖子上沾了一些沙拉醬。下一秒,就見高幽亮亮的眼睛黯淡下來,原本興奮的臉也立即換上一副負氣的表情。
“沒什麽事了……”他的口氣以及神態之間,全是掩飾不住的失落,“你繼續去洗碗吧。”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家夥!”我故意這樣說著,然後轉身走回洗碗池,心裏卻在竊笑——高幽,你真是太嫩了吧,什麽事情都表現在臉上,而且用的招數也這麽濫!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一定想趁我閉上眼睛的時候,偷偷高山流水掉我嘴邊的沙拉醬!
想到這裏,我一陣憋笑,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看高幽,他睜著大大的銅鈴眼坐在那裏,陰鬱著臉分外委屈地看著我。
“你想洗碗?”
“啊?”他回過神,“沒有。”
“真的沒有嗎?如果你不想洗碗,幹什麽坐在這裏還癡癡地盯著我手裏的碗,一副我搶了你的碗的委屈樣子。”我擦幹了手,故意逗他地指了指洗碗池,“高幽,你肯定還沒有洗過碗吧?!我可沒有不會洗碗的男朋友,你——快來洗碗!”
他的臉立即臭成一坨便便:“洗碗?那是傭人幹的!”
“那可不行,我不喜歡傭人碰我經常要用的東西。”
“經常要用的……?”他原本臭臭的臉忽然又變得高興起來,真是喜怒無常的人啊,“意思是,你以後會經常來我家吃飯嗎?”
哇!想象力好豐富的人!這也能聯係到一起——!
我眼神怪異地瞅著他,他忽然超級興奮地卷起袖子,滑著輪椅到我麵前:“我來。”
“你行嗎?”
“不就是洗碗?這麽容易的事,為什麽不行。”
“算了吧,還是我來。”
“明瑤瑤,你竟敢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而是……高幽,你放手啦,我跟你開玩笑,你別這麽當真。洗碗這種事,當然是女生來啊!”
“沒關係!”
“高幽……”
這個白癡,幼稚的大白癡。
我把碗搶過來,他又搶過去,我又搶過來,他又搶過去。忽然我不耐煩了,一把搶過盤子推著他想要把他推開,可是由於他坐著輪椅平衡感很差,我這一推他整個身子朝一邊歪去,我趕緊伸手去拽他的胳膊……可是輪椅加上他的體重,我根本拽不住,反而和他一起朝地上栽去!
盤子“嘩——”的一聲跌在地上,碎了,我的身子壓向高幽,高幽仰麵躺倒在地麵上。
而我們現在的姿勢——眼對眼鼻貼鼻,近得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炙熱的呼吸。
我聽見他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在安靜的廚房裏格外清晰。或許他自己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臉窘迫地變紅,越臉紅他就越窘迫,越窘迫就越臉紅,導致後來他整張臉紅得像個大蘋果,連我也在他的帶動下開始心跳加速和臉紅。
“瑤瑤……”他忽然抬手指著天花板,“你看那是什麽?”
我的頭下意識朝天花板看去,下一秒,就感覺一張柔軟的辰口貼在了我的左臉頰上。
我回頭——高幽已經飛快地將臉撇向一邊,耳根紅得發燙。
我的心忽然有些觸動,就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仿佛著了魔一樣將辰口遞了過去——等我看到高幽訝異望著我的眼神時,我已經在他的右臉頰也蜻蜓點水地高山流水了一下。
她做夢都沒想到有人會綁架自己!
肖瑤瑤已經是無數次走這條僻靜的小路了,長長的小路,兩旁是低矮的圍牆,牆上因為年久的關係,已經爬滿了苔蘚,牆角處鑽出綠色的草。
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很累,上課的時候她一直在瞌睡,老師向她投來失望的目光,她覺得心裏很難受。
明天一定不能這樣了,所以她今天必須養好睡眠,否則就對不起那所讓她免費入學的學校了。
她的小屋在這條路的盡頭,因為學校宿舍全都滿了,所以她不得不拜托好朋友在外麵找了一間很小的出租房,隻要讓她能夠住進去就好了。
可是今天似乎有些奇怪,是她想太多了嗎?心裏有種隱隱湧動的不安。
就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的時候,她看見那條熟悉的小路盡頭站著一個男人!
一個西裝革履,戴著墨鏡的男人。
這一帶是出名的貧民窟,肖瑤瑤知道不可能有人穿這麽名貴的西裝。
她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也許是附近出了什麽事也說不定,不要擔心,不要擔心……
她一邊走著,一邊低下頭,盡量不讓自己和那個穿西裝的男人視線相撞。
突然間,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肖瑤瑤心驚膽顫,在這條僻靜的小路上,平時都不可能有人經過,要不是她覺得可以節省幾分鍾,她才不願意走這麽陰森的路呢?
可是今天為什麽這麽詭異。
身後的腳步聲忽然靠近,繼而,一股甜膩的幽香充斥在鼻尖,她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渾身上下綿軟無力。
糟了!這是怎麽回事?
她軟軟地倒下去,身後有兩雙手同時接住她。
就在那一刻,她看到小路盡頭那個穿西裝的男人身後,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開過來,停下,車窗緩緩地搖下來,一張模糊的男人麵孔漸漸顯露出來。
黑色的發,英挺的鼻梁,隔得遠,也能感受到那種驚人的邪魅與陽剛並存的英俊。
是誰?到底是誰綁架她?
肖瑤瑤徹底失去意識。
“少爺,”站在小路盡頭的男人俯下身,恭敬地對車子裏冷峻的少爺說話,“就是這個女孩子嗎?”
少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被保鏢攙扶著走過來的少女身上,她低著頭,側過的臉上皮膚如白瓷一般,兩片睫毛像花瓣一樣在風中微微顫抖。
“肖瑤瑤……”低沉的嗓音緩緩吐出,他心中流過一陣顫栗的悸動。
*********
基本上,所有倒黴的事情都會找上她。
肖瑤瑤,楚當然是淒楚的楚。對於從小就父母雙亡的事實,她已經很好地接受了,在孤兒院長大,直到上高中開始獨立,基本上,她前十七年的日子過的很淒楚。
而且,倒黴的事情總會不期而遇,比如最後的宿舍床位被占,她租來的小屋子漏水,一個月的夥食費被偷,曬得校服不翼而飛……再或者現在被人綁架……
耳邊傳來柔和的音樂聲,是一首抒情的英文歌曲。肖瑤瑤恍恍惚惚睜開眼睛。
四周水霧繚繞,迷迷蒙蒙。
肖瑤瑤的意識慢慢回轉。
不對!
這是什麽地方!
“啊——”她幾乎是扯破嗓子地尖叫起來,用力掙開那雙手臂。
可是她沒看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方形的泳池裏迷茫著溫熱的水霧,池子很深,她剛才被人抱著,沒感覺自己是雙腳懸空,所以現在掙開,整個人就像個木瓜一樣噗咚落進水裏。
“救命……。”喝了幾大口水,她在水裏浮浮沉沉,咕咚咕咚……
一雙手把她拉起來。
“咳咳咳…….。”肖瑤瑤一邊咳嗽一邊用力睜開眼睛,“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肖瑤瑤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往頭頂上衝“你到底是誰?”聲音微微有些哽咽,肖瑤瑤惱怒地想打自己一個耳光!
這是一間很寬闊的房間,大理石的地板光潔閃亮,四周的牆壁上繪著很漂亮的花紋,一切都顯得豪華奢侈。
她從沒見過這麽奢華的地方。
“你無緣無故把我帶到這裏,這是犯法的!”她說,“你現在放了我,我,我不報警就是了。”
自己都覺得說這話很沒意思,人家綁架了你,還期望他會放了你嗎?
“肖瑤瑤,你真的不記得我?”這個人的聲音低沉性感,是那種很有魄力的男人會發出的聲音。
肖瑤瑤怔了怔,抬起頭看他的臉。
她隱約認出來,這張臉就是她昏迷之前坐在黑色轎車裏的那個男人的臉,肖瑤瑤吃驚地捂住嘴巴。
可是這張臉,她確定隻見過一次!
她的表情讓他很失望。
空氣裏混入一股淡淡的幽香,肖瑤瑤窘迫地不敢看他。
他漆黑的眼底燃燒著一團墨綠色的火焰,像是能焚毀一切。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他回過頭瞥了她一眼:“端木玉。”
姓端木……肖瑤瑤腦袋裏飛快搜索著關於端木這個姓的一切。
在她的生活裏幾乎沒有這個姓氏的蛛絲馬跡,而且,這也是一個少見的姓氏。
可是,如果肖瑤瑤多關注財富方麵的新聞的話,她就會知道端木這個姓氏有多麽顯赫。端木家族上一代和歐洲一個顯赫的皇室家族聯姻,兩個世界巨頭共同進退,呼風喚雨。然而卻因為不喜歡在媒體前露麵,所以外界幾乎沒人知道兩個家族的領導人長什麽樣子。
現任的端木族長隻有唯一的一個兒子,就是和歐洲一個顯赫的皇室家族的大公主生下的端木玉。
東西方混血的驚人英俊麵孔,讓他在上流社會中幾乎成了名媛佳麗的夢中情人。
而他的冷峻沉默卻是出了名的。
“端木玉?”肖瑤瑤並不認識眼前這個顯貴的大少爺,“那你……你把我帶來這裏做什麽?”
端木玉拿了一條浴巾過來,有些用力地揉幹她細碎的短發,他這輩子沒對別人做過這種事,像是一個仆人那樣半跪在地上,而她,是他侍奉的公主。
他不覺得卑微,即使是抬頭仰望她,也覺得很滿足。
肖瑤瑤在浴巾中喘過一口氣,小心地問:“喂,你怎麽不說話?你到底有什麽目的?我沒錢,也無父無母,我什麽都沒有,你在我身上什麽都得不到。”
“可以得到你就行了。”他回答得很簡潔。
可是這句話卻在肖瑤瑤心上敲了一下,正好敲在那個名為‘自尊’的地方。
“你說什麽鬼話!”她站起來,並且很用力地把他重新推回水池裏,“我和你根本不認識!你這是綁架!這是綁架!”
他在水裏穩穩地站住。
混血的黑眼睛似乎慢慢流轉著一種暗綠色的光芒,危險又詭異。他站在水裏,不說話,可是氣魄懾人。
肖瑤瑤後退三步,然後轉身就跑。
跑出浴室,是一間更大更豪華的房間,華麗的波斯地毯,寬大的床,還有柔軟的帳幔。她像行走在迷宮中一樣,根本找不到房門在哪兒。
而且她現在必須找到她那件花了十五元錢買來的新t恤和半舊的牛仔褲。
他對於她,顯得太過於高大。
肖瑤瑤掙不開他的鉗製,咬牙切齒地罵著:“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別想走。”他低頭在她耳邊說了這麽一句貌似很溫柔的話。
然後他拉開一個衣櫃,滿滿的一櫃子漂亮衣服,看得她眼花繚亂。他隨手取出一件帶花邊的白色連衣裙,在她身上比了比,和她搭配起來很完美。
他滿意地笑了:“今天穿這一件。”
“不要!”她堅決地否定,“我原先的衣服呢?”
“扔了,我不喜歡。”
“不可以。”他搭配著裙子的顏色,像個合格的設計師,
她不知道,他是個很少會笑的人,隻有在她麵前,那如鑽石一般珍貴的笑容才會展露,可是她從來不知道珍惜。
她穿好衣服,才感覺安全感回來了一些。端木玉拉著她走到另一個衣櫃前,那裏都是他的衣服,
“那一件。”她指著裏麵的一件衣服,根本沒看那是什麽樣子的,隻知道它是最裏麵的。
端木玉輕輕笑著伸手去取,卻不放鬆對她的鉗製,他的手臂很長,輕輕鬆鬆就拿到。
肖瑤瑤沒有拒絕,接過衣服,忽然間把衣服扔向他,猝不及防踢了他一腳,情急之下踢歪了,踢在他膝蓋上,不過力道也夠重了。
她轉身就跑,就在穿衣服的時間裏,她已經看清楚了門和窗戶的位置。她以運動會衝刺的速度衝到門邊,拉開門跑出去。
門口沒有人,可是樓梯口卻站著兩個保鏢。
肖瑤瑤開始後悔剛才為什麽沒有跳窗戶!
她立刻就轉向另一個方向,跑進一條長長的走到裏,兩旁都是緊閉的房門,牆壁上掛著很多壁畫,有些很出名的,不過她沒有功夫細細看了,逃命要緊!
很多人從後麵追上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裏,這座房子應該很大,比她想象中的大上許多,順著過道轉了幾個彎,沒有看到逃生的希望。
該死!到底應該往哪裏跑?
她急切,同時又害怕不已,後麵的腳步聲告訴她人很多!被抓到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腦海中對於綁架是一個殘忍的概念。
關於綁匪撕票的傳聞非常可怕。
她可不想被撕票!
終於!她快筋疲力盡的時候,看到走道盡頭有一扇窗戶。
這裏是幾樓?窗外是什麽?
腳步聲越來越近。
“抓住她!別讓她跳下去!”
追上來的人用英語喊著這麽幾句。
他們那麽怕她跳下去,那麽——
她一個箭步衝上去,一陣鹹濕的風吹過來,肖瑤瑤心中一喜!
這是海風!
她衝上窗台,第一眼看到的是碧藍無邊的大海。
她差點兒就尖叫!大海啊!大海啊啊啊!!!!!
跳!
身後好多人在叫喊,她突然很害怕,腳下空空的感覺令人恐懼,她剛才隻想到下麵是海水,她就死不了,可是她沒考慮自己不會遊泳,忘記被淹死的可能……
“啊——”
這麽高,應該有五六層樓那麽高吧,肖瑤瑤閉上眼睛,等待落水的一刻!
好漫長的墜落……好冰冷的海水……
窒息的感覺,在身體落進水裏的一刻,鹹澀的海水從四麵八方灌進眼耳口鼻,她掙紮著,身體浮上去,掙紮撲騰。
一艘快艇疾馳而來,繞著她轉了幾圈,停在距離她三米的地方。床上的男人身上穿著睡袍,抱著手臂看她徒勞掙紮。
“少爺。”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低聲問,“是不是下去把她救上來。”
端木玉冷冷地看著水中掙紮不已的肖瑤瑤:“還死不了。”他盯著她掙紮的恐懼和痛苦混合的麵孔,“她該學會怎麽遊泳。”
“是。”穿黑西裝的男人朝快艇上的其他保鏢遞了一個眼神,所有人站在船邊觀看。
不知道那個女孩子能不能如少爺所說的‘學會’遊泳?似乎有些困難,她好像撐不住了。
少爺從來沒對人這麽關心過,從她逃跑時候的表情來看,這個女孩對少爺來說,意味著不同尋常的東西。
肖瑤瑤困難地掙紮幾下,終於漸漸無力,一張嘴就有大量海水湧進嘴巴裏,根本無法呼救。
可是端木玉那麽悠閑地站在快艇上,並不打算救她。
絕望了嗎?她是不是……快死了……
最後幾下掙紮,海水蔓延上來…….
快艇發動將海水震得波動起來,她在波濤中起伏了幾下,就被一雙手提上去。
“咳咳咳……。”喝進去很多海水,全都咳出來,她無力再抗爭什麽。
端木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和表情都冷漠到了極致。他忽然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抓起來,逼視她的雙眸:“還逃不逃?”
肖瑤瑤別過臉去,她發誓這輩子沒這麽麽恨過一個人!
他憑什麽綁架她?還問她逃不逃?
他臉上的表情山雨欲來,這個女人完全不知道珍惜他的溫柔。
這輩子,他沒對第二個女人做過那些事!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想從他身邊逃走!!!
他怒火中燒,抓起她,從快艇上跳下去,身後一片驚叫。
“少爺!少爺!”
端木玉抱著她遊了幾米,快靠岸的時候,他的腳已經可以觸到沙地了。他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按下水去,不讓她有一點防備,讓她在水裏窒息,手腳掙紮。
然後再拉上來,看著她狼狽痛苦的表情:“還逃不逃?”
肖瑤瑤不說話,所有的感覺都是水,嘴巴裏的不斷吐出鹹澀的海水,她想吐!
她不說話,他就繼續按下去,等到她掙紮無力的時候再拉上來,再問一次,她依舊倔強地閉口不答。
他怒不可遏,讓她在水中垂死掙紮。
隻要她開口說一個不字,說一句求饒的話,他立刻放了她……
可是不管多少次,她寧可被淹死,也不對他開口!
他累得喘息,如此折磨她,天邊漸漸露出紅色的夕陽,海風呼呼吹著,浪花一疊一疊撲過來,打在他們身上,遠處的海鷗盤旋著,繞著地平線上的太陽,飛翔……
肖瑤瑤最後咳出一口水,隨著那痛苦不堪的,沙啞的哭聲一起爆發在這壯闊的夕陽之色中。
海風陣陣。
端木玉的頭發已經被風吹幹,柔柔地在海風中飄動,發上結著晶瑩的鹽,閃著迷幻的光,讓他看起來如同壁畫中走出來的貴族。
“你……不求饒嗎?”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幾乎被海風吹散。
肖瑤瑤放聲大哭,哭聲卻很大,站在遠處的保鏢和仆人靜靜地觀望著。
冷靜的少爺為何如此失態?
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少爺到底怎麽了?
“陸安陽,少爺究竟怎麽了?”一個保鏢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那個一直跟在端木玉身邊的黑色西裝男人。
陸安陽看著海水中的兩個人,夕陽的色彩在他們身周沉澱。
“那個女孩,名叫肖瑤瑤,原先肖氏的大小姐,也是少爺曾經喜歡的人。可是後來肖小姐失蹤了。”
保鏢和仆人都默默點頭,肖氏在四五年前也是名噪一時,可是那一年經濟危機,肖氏總裁破產,帶著女兒逃到國外躲避債務。
“聽說在火車站上不見了,少爺一直找她,這次少爺回國,就是聽說了肖小姐的消息。”陸安陽說著,再次望向海水中的兩個人,“少爺很喜歡她,從肖小姐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他是看著少爺長大的,對於少爺的感情,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哦,我知道了,是那個肖小姐!”廚房裏的張媽忽然說,“雅雅小姐在初中暑假帶回來的女孩子就是她吧。喔唷,那個小姐脾氣可不好呢,哪裏像這樣?”
陸安陽轉頭看著張媽:“您也見過她?”
“可不是嗎?”張媽忽然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有些羞澀起來,“那年雅雅小姐的生日派對,邀請的人裏不就有這個肖小姐嗎?我記得她脾氣不好,對雅雅小姐也大呼小叫,雅雅小姐不小心把奶油抹到她頭發上,她就把生日蛋糕砸了,派對也被她搞亂了。雅雅小姐哭了一整晚呢。”張媽回憶著,“不過奇怪的是,老爺和夫人卻對她很縱容,讓少爺送她回家的。”張媽仔細看著夕陽中那張被海水和淚水模糊的臉,“沒錯,是長這個摸樣的。現在脾氣怎麽這麽好啊?”
陸安陽忍不住失笑,卻笑得很苦澀:“她在火車站失蹤,因為年紀小,脾氣火爆,=可是為此也受盡了虐待,吃了很多苦。後來國內的警察偵破了那起案件,在廢棄的下水道裏發現她。她在裏麵被關了六個月,已經神誌不清,瘦得不成樣子。沒人知道她的身份,她自己也記不得,警察把她送進精神病院,住了一年,精神恢複之後就送到孤兒院,就一直這樣子。”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那個女孩居然有真麽悲慘的身世……
那少爺那樣對待她…….真是很暴戾啊,所有人對肖瑤瑤都多出一絲同情來。
“陸安陽!”端木玉在那邊大聲喊,所有人都偶回過神來,一起跑過去。
端木玉拖著她從海水裏走上來:“把她關起來,看她怎麽逃?”他把她重重地扔在沙灘上。
“少爺……。”陸安陽欲言又止。
肖瑤瑤在沙灘上痛哭,聽到端木玉的話時,她渾身一震,從沙灘上掙紮著爬起來,夕陽染紅了她的臉,讓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淒楚。
“不要……。”她的聲音嘶啞得已經分辨不出來。
端木玉燃燒的怒氣忽然消失了一半,變成深深的憐惜。
肖瑤瑤低聲哭著,爬到他腳邊,低聲哀求:“不要把我關起來,求求你了……。”腦子裏像被什麽東西敲打著,疼痛緊緊揪著她不放。
“肖瑤瑤,”他半跪下去,把她抱進懷裏,“對不起,對不起,肖瑤瑤……。”
少爺說了對不起…….以張媽為首的仆人和保鏢都麵麵相覷,真是好深情的一個詞語啊!
肖瑤瑤嚶嚶地低泣著,神智不完全清醒,她很累,也很害怕,對於她來說,前麵十七年的生活都很模糊,隻有這一刻是清楚的,浮浮沉沉地在海裏,沉下去,又浮上來……無止盡的折磨讓疼痛變得清晰。
她的淚水已經成了流幹了,和著海水變成鹽析沾在臉上,她想現在的自己一定很滑稽。
端木玉,你是我的魔鬼。
夜幕悄悄的降臨了。
這座位於大洋中的小島被海浪和大風包圍了,海鳥的聲音在海上淒厲地回響著。
溫暖的房間裏,點著一點熏香,床上的少女睡得很沉,顫抖的睫毛上還掛著小小的淚珠。
端木玉坐在床邊,抱著頭,很沉痛很沉痛地在思考。
他發誓找到她之後一定不會放手了。
錯了嗎?
那時候就是因為他的疏忽,才讓她遭遇那些事情?如果保護她的唯一辦法是將她囚禁在身邊,他很願意讓她做他的囚犯。
端木玉冷峻的臉上多出一抹柔情,像是水墨暈染的山脈和湖水。
【回憶】
那天,雅雅是哭著上車的。
我問她怎麽回事?她哭哭啼啼的樣子讓我覺得好笑,記憶中的妹妹是美麗動人的,走到哪兒都被人保護,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都喜歡她。她從小就是別人手心裏的寶貝,就連放學回家,也有人不放心她一個人走從教室到校門口的距離,每次我去接她放學,都會看到一群護花使者。
“雅雅,”我說,“你哭起來的樣子很醜,你看,別人都在看你。”
雅雅怒氣衝衝抬頭瞪我一眼:“壞蛋!”
我莞爾,這個小丫頭總也長不大,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所以從小疼愛,千依百順。
“好吧,告訴哥哥,到底是誰欺負你了?”
雅雅擦幹眼淚:“哥,我喜歡我們班一個女生。”
她的一句話,差點兒沒讓我被口水嗆死。有眾多追隨著的雅雅,我的妹妹,居然是拉拉?
雅雅似乎覺得我誤解了,急忙解釋:“不是那種喜歡。”她小心注意著措辭,“她是我的同桌,可是我們沒說過一句話……她很孤獨,雖然她不說,別人也不理解,可是她……真的很孤獨。”
“哦。”我撫額,我的同情心泛濫的妹妹。
“哥!相信我,她是個讓人一看見就喜歡的女孩!”雅雅急著分辨,似乎不容許我留下半點兒對那個女孩不好的印象。
不過,雅雅的話很快就得到證實了。
雅雅的話才說完,她說的那個女孩就從校門口氣勢洶洶地走出來,不知道為什麽那一瞬間我就認定那是她,我們沒有見過麵,可是我知道,雅雅說的讓人一看見就喜歡的女孩,一定是她。
“就是她!哥,你快看!就是她,肖瑤瑤!”雅雅一看見她,立刻變得很緊張,像個要見公婆的醜媳婦兒。
我暗自好笑,那是個骨架很小的女孩子,留著很短的頭發,有點兒俏皮的卷曲,不過頭發很黑,像墨染過一樣。細長的臉型很漂亮,正好和她的短頭發相得益彰。她穿一件黑色t恤,一條緊緊裹住細弱雙腿的鉛筆褲。整個人瘦弱得像根竹竿。
那時我不知道,那副竹竿一樣的身體,竟然讓我渴望地夜夜骨血燃燒。
她應該也有有錢人的孩子,穿白色製服的司機恭恭敬敬上來接過她的書包。接著,像是戲劇一樣,她頭一轉,就看見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的我們,那雙黑黑的大眼睛眯起來看了一陣,然後大步走過來。
那氣勢,真有種被強盜盯上的感覺。
這就是雅雅說的很孤獨的女孩子?我看她是不良少女。
“哥,她過來了,快走快走!”雅雅像在害怕什麽,催促我趕快走。
可是肖瑤瑤的動作明顯快多了,拉開車門,粗暴地把雅雅揪出去。
“端木雅雅,惹了我你還想跑?”她操著一種流氓的囂張語氣。
讓人生氣的是,她完全就忽視了我這個強大的保護者的存在。
我想到不好,不懂事的孩子之間的爭鬥。我從車裏出去,正好看見她揮舞著小小的拳頭說:“你再多管閑事,我就揍你!”
這個時候,我們身邊已經圍過來一大幫憤怒的護花使者了。
“喂!肖瑤瑤,你不要囂張啊!”有人這麽說。
“放了雅雅,否則我們就一起揍你!”
肖瑤瑤黑黑的眼睛殺過去,立刻沒人敢說話了。
而雅雅卻肖瑤瑤可憐地說:“肖瑤瑤……我,我不知道會變成那樣子的,我隻想……。”
“閉嘴!”肖瑤瑤凶狠地嗬斥,“我的事你少管!”
我想我再不出麵雅雅真的要吃虧了。
“同學,”我拉開她的手,把雅雅解救出來,“我妹妹隻想和你交朋友而已,你不願意的話,也用不著這麽凶。”
她從下往上看我一眼,那種眼神……真想好好教訓她一頓,莫名的,讓我熱血沸騰。
“怎麽?端木雅雅,原來你搬來救兵就囂張啦?你們兩個想跟我打架嗎?”她囂張地說。
我哭笑不得,她才是一個十三歲的毛丫頭,卻問我這個二十歲的男人是不是想跟她打架?
雅雅連忙搖頭:“不是不是!肖瑤瑤,你誤會了,這是我哥哥!”
“哥哥了不起啊!”她忽然變得像隻發怒的小豹子,咆哮著朝我們吼,“端木雅雅,從明天起你給我搬走!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瑤瑤,你在引誘我。”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啞,氣息紊亂,原本清晰的眼眸也漸漸渾濁起來。
“高幽我……”等我發現不對勁時,他整個人已經像通了電一樣滾燙滾燙,臉顫抖著湊近我。我還來不及避開,他就高山流水住了我,就像有誰點燃了導火索,瞬間“滋滋”地冒著火花……
不行,高幽!
我想要推開他,可是他的右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扣住了我的後腦勺,讓我們的辰口根本沒有任何空隙地契合在一起。手心開始發燙,身體的每一地方都處在沸騰的頂點,仿佛什麽東西輕輕摩擦一下,就會爆炸。
高幽——!
我不住地推搡他,可是他卻完完全全地失去理智!在廚房,翻到的輪椅邊,他一手壓住我的身體一手扣緊我的後腦勺。
不可以!我們之間沒有愛情,不可以這樣做!高幽,放開我啊……
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胳膊,在他的鉗製中極力掙紮!
終於他因為我的掐力疼痛地發出呻吟,我飛快挪開臉,大口大口呼吸空氣,連空氣裏都湧動著曖昧激情的氣息。
我的下巴又被扳了過去,高幽迷離著眼神看我。
我剛叫:“高幽……”
“……不可……以……”
在他綿長折磨的親高山流水中,我想起沒有認識他之前的關於他的種種傳聞,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在鋼琴室裏他跟別的女孩kiss的情景,想起這之後他對我一次鍾情一次次用變相的辦法想要高山流水我。當時的高幽,跟現在的高幽,其實可以說哪裏都沒有變,其實又可以說哪裏都變了。
在他輾轉反側的親高山流水中,淚水卻從我的眼角毫無聲息地滑落。
不行啊,我發現,沒有愛的高山流水,有疼痛和無奈夾在裏麵。怎麽都幸福不起來……
“瑤瑤……”
高幽的眼眸終於恢複了一絲理智,懊惱地擦去我眼角的淚水:“對不起我……剛剛我……失去了理智……我……”
我從地上坐起來,搖搖頭。隻感覺,胸口真的好悶好難過……
垂在地上的一隻手忽然被另一隻手輕輕地拿起,輕輕地握在手心裏。
他小心翼翼的聲音響在耳邊:“對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氣。……瑤瑤,如果以後你不願意,我絕對不碰你……絕對……”
高幽,大傻瓜!這個時候了,你為什麽還要說這些話?!
鼻子一酸,原本隻是胸口難過才擠出來的兩滴淚,忽然加劇了重量和數量。
他開始焦急,慌亂的口氣顯示他已經不知道該拿我怎麽辦才好:“我說過不會再強迫你。瑤瑤,你不要哭了!都是我的錯……明明知道這種事不能急,還是想要……你都願意留在我身邊,我還那麽貪心……”
“我真是貪心……”
他喃喃著:“可是瑤瑤。我是因為喜歡你……”
他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一點兒,放在他胸口,心髒“撲通”亂跳的位置:“因為很喜歡,所以每次看到你,才會控製不了自己的行為。”
我一怔,慢慢抬手去擦眼睛,小聲說:“對不起……”
“什麽?!”
“對不起,高幽。”我擦幹了眼淚,抬起頭,堅定看著他的眼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高幽有哪裏不好?是的,高幽沒有任何不好。
他的可愛、任性、霸道、孩子氣、善良、體貼,每一點,都值得我愛他。而不是端木玉……而不是那段無望又決絕的愛情。
4.隻要見你五分鍾
那天之後,高幽似乎更小心地在維護著我們之間的關係,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我於心不忍卻也無可奈何。明天是他腳傷手術的日子,為了讓他好好休息,最近我沒有再去醫院。
傍晚突然來了一股寒流,白天和夜晚的溫差特別大,變化莫測的天氣就像一個變臉的孩子。
“阿啾!阿啾!阿啾!”
我一連打了三個噴嚏,站在家裏的窗口前看著窗外,在胡同裏昏黃路燈光的照耀下,一輛熟悉的房車停下。
我皺緊了眉,與此同時,高幽調侃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有人在想你了!”
“打噴嚏就表示有人想我嗎?”
“是啊。”他嗬嗬笑,聲音帶著調侃的味道,可更多的是真誠,“比如說,我就很想你,很想很想見你。”
從那輛房車裏下來個高挑的人影,漸漸朝這邊靠近。
我眉頭皺得更緊:“喂!高幽——!你能不能偶爾正經一點。”
“我說的是真的……瑤瑤,我們已經有三天沒有見過麵了!”
“不是說好了嗎?醫生給過你警告:最近幾天裏你要好好調養,不可以私自出院,否則你的腿很難複原的!”我故意加重口氣,煞有介事地說,“高幽,你不要讓我擔心你!”
“我可以讓司機駕車。”
“不行。”
“瑤瑤……”
“高幽!你再這樣,我要掛電話了!”
胡同裏那個朝這邊緩慢挪動的身影,終於慢慢清晰了輪廓。我皺著眉看著他靠近,越來越近,黑影到達我家樓下的時候,他的聲音接著興奮響起:“好累……終於到達目的地了!”
果然……
我的額頭劃上黑線。下一秒,飛快地拉攏了窗簾!
“瑤瑤,我真的很想你……如果再不見麵,我會死掉的!所以忍不住逃了出來!”
偷偷掀開窗簾一角,我看見高幽揚著腦袋站在樓下的空地上。暈黃的燈光照亮他汗水淋漓的臉,他仍然穿著病號服,拄著拐杖,一張帥氣而又憤怒的臉。
真的不想讓他白跑的,可是沒有辦法……我回頭看向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待的背影。他在喝茶,嫋繞的霧氣漾在他身體四周,模模糊糊有些不真切了。
我壓低了聲音:“我沒有在家。”
“撒謊,樓上分明開著燈!如果沒有在家那你在哪裏?!”
“我……”我一時編不出來,隻好胡謅道,“我在外地旅遊!很遠很遠的外地,可能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回來!高幽,你幹什麽要跑到我家裏去?!”
他忽然沉默了。
嚇死人的沉默。
他一定識破了我的謊言……可是……
“瑤瑤,我想見你。”沉默了很久的高幽,終於澀著嗓子問出這句話,壓抑的聲音令人心痛,“好想好想……你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我的心一軟,幾乎差點就要控製不住自己地往樓下跑,可是清明的理智還是占了上風:“可是我真的不在家!”
“瑤瑤……”他的聲音變得可憐巴巴,像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你去旅遊,為什麽沒有跟我說?我們可以一起去的啊!你喜歡哪個城市?喜歡什麽樣的風景?喜歡什……”忽然他自己住了口,仿佛想起了什麽苦澀的事情,說,“瑤瑤,也許我不能陪你旅遊了。可是,我現在隻想見你五分鍾。”
“……”
“隻要五分鍾。我知道你在上麵……五分鍾而已,五分鍾之後,我會乖乖地離開。好嗎?”
“高幽,我手機好像快沒電了。”
“瑤瑤……”
“你先回去吧!”我狠下心,不想再跟他糾纏,“我暫時是回不去的!你乖好嗎,安心在醫院裏養病,這段時間你都不要來找我。”
“我……”
“手機真的沒電了,再聯係,拜拜!”
說完我急急合上手機。
害怕他再多說一句,我就會忍不住衝下去見他!害怕他再多說一句,我就會失去理智,崩潰地告訴他我其實在這裏。
“怎麽?原來他就是你給我的答案。”一個磁性的聲音幽幽響在耳邊,打破了我的胡思亂想。我抬起頭,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我麵前的陸安陽,一臉嚴肅的神情。
我慢慢挺直背脊,讓自己的神情恢複到淡漠的樣子:“高幽並不是我的答案,如果沒有他,我也不可能再回去端木玉身邊。”
“……”
“如果你來這裏隻是為了勸我回去,那麽你可以離開了。”
陸安陽的眼眸忽然黯淡,張開嘴好像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千金小姐,你知不知道玉他……”
“我不想知道關於‘那個人’的任何事情。”
陸安陽根本不顧我的“不想”,自顧自地繼續說:“玉他發生了很多事,現在的他是人生最低糜的時刻,隻有你,千金小姐……”
“夠了,陸安陽!”我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我說我不想要知道他的事情。現在的我,已經徹底跟他……跟端木莊園,沒有任何關係了。”
聽著我生硬執拗的口氣,陸安陽居然冷笑了一聲,口氣卻萬般無奈:“你確定你不要聽?!”
“我確定。”
“那好,千金小姐,我希望你不會為你的‘確定’後悔。”
大門拉開的聲音,大門關上的聲音。
良久,透過窗戶我看見樓下的高幽還站在那裏,保持著接聽手機的姿勢,長久時間,都一動不動。一陣風吹來,吹起他銀色的碎發,凝聚在發梢上的光芒鑽石般閃閃發亮。
他……
看到了嗎?從這幢樓走下去離開的陸安陽。
抓起外套,我飛快地下樓,飛快地來到樓前的空地,可是正巧看見高幽哐門上車的背影,那樣落寞。房車在窄窄的空地裏轉了個方向,幾乎是擦著我身邊轉彎,我看見車裏的高幽,他也看見站在車外的我,可是房車還是徹底轉了彎,拐出去了。
第十章:天使的獨步舞(fairy’s one-step)
1.一個天使一個妖姬
徹底……被拋棄了嗎?!
合上手機,我看著屏幕上跳躍的“高幽”字樣,那個永遠不可能再撥通的號碼。
五個月後,深秋。失去他的消息已經五個月了。
是的,我估計錯誤,以為高幽會像端木瑾一樣不管我做過什麽都會無條件相信我,不管我怎樣傷害他都會堅定地陪在我的身邊。我把高幽的愛看得太廉價,於是忘了,原本在他愛上我以前他所持有的驕傲自尊。
可這是誤會呀……
高幽,我不懂。僅僅是那晚我傷了你的心,你選擇離開、放手,還是你覺得追尋我的愛的路途太過疲乏,所以你才放棄,這樣一聲不吭不留一點消息地離開呢。
就像一夜之間憑空消失了,第二天我到了醫院,發現病房是空的,手術室是空的,連他的手機也關機了。我的世界再也沒有一絲他的消息,幾次去“謝家”,也都被看守大門的守衛攔截了去路。我聯係不上他,他真的不見了。
五個月後的我,自然也失去了端木和端木玉的所有消息,轉進了“聖皇”學院。沒有明瑤瑤的財富,可是卻交到了生平第一個朋友,這已經足夠讓我感到開心。
仍然有女生看不爽我,仍然有男生會偷偷給我遞情書。一切仿佛沒有發生改變,一切又好像在悄然無息之間變了。或許隻要我對身邊的人再誠實一點,溫和一點,我就能很好地融入這個大家庭吧。
總之,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肖瑤瑤,我擁有了自己的生活。平靜而溫馨,這種生活直到某一天——
“聽說第五季很不爽你。”
好友皮蛋(因為臉蛋圓圓的名字裏有個皮字,所以被人取了這樣一個綽號,她自己似乎非常的喜歡)在自習課上忽然遞給我這樣一張字條。
第五季?這又是誰?!
對上我疑惑的目光,皮蛋好心解釋:“就是學校‘liu’樂團的主唱第五季啊,隔壁班的,蘑菇頭、化超級誇張的非主流妝、一般都穿很酷的行頭!長得蠻漂亮的,就是太跩了,竟然比你人緣還差!”
什麽叫“竟然比我的人緣還差”……難道我的人緣就爛到這樣的程度了嗎?!
不過話說回來,我的確對那樣一號人完全沒有印象。
“你不會吧,真不知道?!”見我仍然迷惘,皮蛋一副被打敗的表情,“瑤瑤,在這個學校你和她被並稱為冰酷二妖,一個天使一個妖姬。”
“冰庫二妖?”
“冰冷的冰,酷帥的酷!你怎麽總是反應慢半拍,氣死我了!”皮蛋想掐死我了,從她齜牙咧嘴的表情裏就可以看出來,“你沒轉校過來之前,她的人氣高得可怕,在‘liu’俱樂部裏領舞,擁有一大堆死忠fans。你一轉過來,一大半的人氣就被瓜分了,所以她十分不爽你!”
“哦?”我低下頭繼續寫習題。
“‘哦’?就一個字,你反應也太冷淡了吧!”皮蛋繼續在耳邊八卦,“聽說她最近交了個非常神秘的男朋友,有人八卦地在布告欄和學校論壇裏發了幾張偷拍他們約會時的相片……”
原來還有更八卦的人啊……
“結果學生們就爆了!那男生好帥哦!天哦!世界上居然有這麽帥的人!”
學生果然是對帥哥最有興趣。
“真是的,我們學校怎麽就見不到這麽帥的男生,唯一有個皇爵也是第五季的人……要真有個資源共享的帥哥就好了,每天想著他坐在教室裏,就會有上學的動力和幹勁……瑤瑤?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嗯?在聽。”我收起練習本,拿出一本測試題卷。
皮蛋的兩隻眼睛立即呈鬥雞狀:“你真厲害,習題就寫完了,晚上借我抄抄!”說著從包裏掏出一麵化妝鏡,一邊感慨一邊擠著痘痘,“人生啊,真是了無生趣!為什麽有的人長得漂亮又腦筋好使,有的人就……對了瑤瑤,你有沒有男朋友?”
我朝她搖頭笑笑,她繼續擠著痘痘感慨,一整節自習課下來,居然沒有一秒鍾的時間是安靜的!
“瑤瑤,你怎麽會沒有男朋友?憑你的條件,隨便往街上一站,想成為你男朋友的男生肯定一打一打的。”放學後走出教室,皮蛋居然還對這個話題念念不忘。
“沒有喜歡的。”
她說完不解氣,抬腳狠狠地在我那部惹人側目的凱迪拉克上踢了一腳。
我承認,這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十分有個性。太囂張了,竟然也惹得我一肚子火氣。
雅雅淚水漣漣,低著頭啜泣。
肖瑤瑤轉身而去,她的司機立刻上前來賠禮道歉:“對不起,端木少爺,我一定告訴董事長,他會給您親自道歉的。讓您見笑了。”
結果司機一轉身,立刻發現他的大小姐不見了!
“小姐!小姐!”司機急得跑出人群去找。
隻有我看見肖瑤瑤迅速穿過街道,像隻敏捷的小鬆鼠,爬上那邊的圍牆,逃走了。
回家的路上,雅雅一直哭,我心不在焉,想著那隻沒被馴服的小豹子,想著馴服她的樂趣。
之後沒過幾天,學校運動會,雅雅的班上表演一個話劇,雅雅理所當然演公主,出人意料的是,肖瑤瑤居然演王子。
“老師說,肖瑤瑤的形象很帥氣啊,隻有她才像王子。”雅雅憧憬地說,如果不是看著雅雅長大,我真的會以為她愛上那個囂張的小女孩。
排練的好幾次,我有空就去接雅雅,在排練室,看見穿著一身華麗製服的肖瑤瑤拿著寶劍,跳來跳去和惡魔搏鬥,然後救出公主。
中間有一段是王子把公主高山流水醒。肖瑤瑤單膝跪下,俯下身去高山流水雅雅,她的側臉很好看,輪廓分明,微微閉起眼睛,睫毛像花瓣一樣微微顫動。
我心裏就那樣咯噔一下,在排練室的窗外,呼吸緊促起來。
可是每一次她低頭到一半的時候,就抬起頭說:“老師!我不要真的高山流水下去啦!端木雅雅很惡心哎!”
每次雅雅都會委屈地嘟著嘴,目光中漣漪點點。
老師隻能說:“讓你把臉側開,隻要高山流水下去的動作就好了,沒讓你真的高山流水。”
然後又重來一次。
排練結束的時候,肖瑤瑤是第一個衝出排練室的,沒看到站在門口的我,飛快地衝進夜色裏。然後雅雅出來,問我:“哥,我演的好不好?”
“好。”
“那肖瑤瑤呢?”
“也好。”
“什麽叫也好啊?”雅雅不滿地說,“哥你不能偏心哦,肖瑤瑤演的很好是吧。”
“是啊是啊。”我說,雅雅是忘記了,曾經肖瑤瑤想揍死她呢。
有一次,排練到深夜,她的司機可能忘記了或者遇到什麽事,沒來接她。我開著車,在半路上看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走著,風有些涼,她還是隻穿著黑色的t恤,肩上搭著書包,慢騰騰地走。
雅雅讓我停車,下去把她叫上來,也許因為家住的遠,所以她沒拒絕,很乖巧地上了車。雅雅要和她一起做後麵,被她一個冷冽的眼神看過去,雅雅隻好乖乖跑過來和我坐在前排。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雅雅也靜悄悄地,偷偷從後視鏡裏看她。
肖瑤瑤抱著書包,沒到家就睡著了。
“開慢一點兒吧,哥,她好像挺喜歡睡覺的,上課也總是睡。”
後來,相處得更多的時候,我知道囂張得不成樣子的肖瑤瑤,竟然怕黑,而且怕得不可思議,天黑的時候一定要睜著眼睛,把到處的燈都打開,然後抱著膝蓋坐一晚上。
車子快到她們家的時候,顛簸了一下,她立刻就驚醒了,揉著眼睛的動作竟然讓我覺得很可愛。
她打開車門,腳步蹣跚地走到大門口。
我看見楚家的大幢別墅裏,竟然沒有一點兒燈光。
隻有大門口一盞燈,她站在那燈光下,等了一會兒,一隻狗從小門裏跑出來,狂吠幾聲,然後院子裏和客廳裏的燈才亮起來。
那是晚上的感應燈。
她摸摸那隻狗的腦袋,走進去。
我知道她是肖漢成的女兒,也知道肖漢成和情人住在國外,肖漢成的老婆,很早以前就和他離婚,移民到歐洲。
肖瑤瑤是跟著父親的。
雅雅跳下車,站在車門那裏大喊:“肖瑤瑤,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吧,明天我們一起去學校。”
肖瑤瑤忽然轉過身,一臉的憤怒:“這就是我家!”然後她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雅雅愣愣的,她還不知道,她傷害了那隻敏感的小豹子可憐的自尊心。
“哥,她們家裏,隻有她一個人吧。”
“不是還有仆人嗎?還有她的那條狗。”我笑笑。
運動會那天,她們表演《睡美人》,之前的排練我已經看過很多次了,可是收到學校給家長發的邀請函,我還是推掉很多工作去看了。
那天,幾乎所有孩子的家長都去了。很多孩子站在父母麵前興奮地描述著他們表演的節目,隻有肖瑤瑤一個人坐在貴賓台上,玩著上麵寫著名字的牌子。
那上麵也有我的名字,也有肖漢成的名字。她久久地徘徊在肖漢成那個名牌那裏,一會兒翻過來看看,一會兒擺正……沒人注意到她在期待著父親的到來,那會讓她第一次在同學們麵前驕傲起來。
她父親是肖漢成,是學校的大股東之一。
貴賓入席的時候,她還坐在那裏不動。我的座位就在肖漢成旁邊,我坐過去的時候,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睛裏的光芒脆弱得不堪一擊,可是她沒有認出來我是誰,扔下那個寫著她父親名字的牌子,走了。
一直到他們班的《睡美人》開始,她才出現,穿著王子的製服,彬彬有禮,柔軟微卷的短發隨著風小幅度地顫抖。
她演的很入戲,王子跪在睡著的公主麵前時,我仿佛看到她眼睛裏真的有晶亮的水光。
王子高山流水了公主,然後公主蘇醒,她擁抱著王子,閉著眼睛微笑著說:
“i- love- you”
許多精靈圍著她們歌唱,跳舞,那個場麵聖潔而溫馨,可是雅雅的表情很憂傷,她懷抱著她的王子,眼睛裏卻有真正閃動的水光。
她們的節目獲得全校第一名。很重要一個原因是主演一個是端木家的大小姐,一個是肖漢成的獨生女。
她們的慶功宴上沒有肖瑤瑤的影子,雅雅很失望,回家的路上一直很沉默,我問她怎麽了,她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和繁華夜色,表情落寞地說:“肖瑤瑤高山流水我的時候,眼淚滴下來了,落在我眼睛上,好燙……”
我沒說話,雅雅卻哽咽起來:“我知道那是什麽感受,爸爸媽媽也不在我們身邊,可是爸爸愛媽媽,而且,我有哥哥陪著我。但肖瑤瑤誰也沒有,她一直都是一個人,我知道那是什麽滋味。”
“每個人的路都不同,將來的命也不同。”我說,“肖瑤瑤她,或許有自己的命運。”
聽說肖瑤瑤一連幾天都沒有去上課。
那天,肖漢成回國了,他們家的晚會,邀請了我們一家。
還是在那幢我見過的清冷別墅裏,那一天卻那麽熱鬧,來自各界的貴賓齊聚一堂。他們都湧過來和我打招呼,我忙於應付,一邊在人群裏搜索肖漢成的小公主。
她今天穿的很乖。我在堆滿食物的桌子旁找到她。
她穿了一套粉紅色的蓬蓬裙,墨黑的頭發上戴了一頂鑲滿水晶的小王冠,水晶的光芒和她眼睛裏淩厲的光相映成趣。
她看著肖漢成摟著他年輕的情人在人群中來來去去。
她抱著手,帶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冷漠疏離。
可是她站在那裏,卻把整個宴會上的光芒都奪去了。
雅雅的最興奮的事情,便是肖漢成把肖瑤瑤介紹給她認識,肖漢成讓他們握手,肖瑤瑤很乖巧地笑著,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伸出小手,略帶羞澀地說:“你好,我是肖瑤瑤,你可以叫我肖瑤瑤哦。”
雅雅明顯地受寵若驚,呆住了,連我也有些吃驚,那隻小豹子,是什麽時候學會這麽討人喜歡的。
可是那個樣子,真的讓人……欲罷不能。
肖漢成哈哈笑著,很開心,接著,他也把他的獨生女介紹給我:“大公子,這是我的女兒肖瑤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