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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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張三告別喬鬆、軒轅姐妹,又與裴滿真等一一辭行,同雪山眾人一道出發。滕項彬因記掛師父馮雲錦,又恰巧馮雲錦六十大壽臨近,便也同幾人一起上路。雪山派在陝西境內,路途不遠,龐雲書、牟雲亮又是有傷在身,眾人也不爭一時片刻,一路上行程緩慢,好在**月份風景秀美,倒也有些遊山玩水的感覺。這一日晌午剛過,幾人行到一個小鎮,眼見前麵不遠便是一處飯莊,正要過去打尖,就聽有人罵道:“臭叫花,滾一邊去!”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個年紀不大的乞丐要飯到了一戶人家門前,大概是主人家心情不好,那女主人把小乞丐劈頭蓋臉好頓臭罵:“哪來的臭要飯的,一身臭氣,老娘這桶泔水便是倒掉,也不給你。趕快滾,趕快滾!”那小叫花唯唯諾諾,也不說話,低著頭走到房簷下,一屁股坐到地上,遮陽蔽日。那女主罵了一會,顯是罵得累了,轉身回了院裏,不一會,提著一桶泔水走了出來,老遠見到小叫花啐了一口,將泔水倒到路邊的甘水桶中。朝回走時,順手往地上扔了一個白麵饅頭,那饅頭在地上滾了幾圈正好到了小叫花腳邊,已是占滿灰塵。那女主道:“嫌髒就別吃。”說完,也不看小叫花撿是沒撿,便頭也不回地走進院裏。那叫花將饅頭撿起,丁丁地瞅了好長時間,最後使勁拍了幾下,撣掉上麵灰塵,又掰下實在髒的地方,一口一口將饅頭吃了。似是看這小乞丐與自己頗為相像,張三瞧著不忍,有心想幫他一把,但他早就身無分文,又不便張口向同行幾人要錢,轉頭看向龐雲書,見他盯著小乞丐出神,便說了句:“真是可憐。”哪知龐雲書似是沒聽到一般,同行的一名雪山弟子倒順口接道:“這種乞丐江湖上多的是,我瞧他八成還是丐幫的人,一會定有那女人好看,咱們還是先去飯莊打尖吧。”

    到了飯莊,幾人上二樓找了張靠窗的位子坐下,又要了幾盤炒菜,兩碟花生米,一壺燒酒,吃喝起來。席間龐雲書一直不語,張三留意他見到那乞丐之後,臉上神色一直飄忽不定,心中好奇,問道:“龐大哥,怎地不說話?”龐雲書略有所思,好半晌才道:“我見那叫花好生麵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牟雲亮笑道:“咱們一路上也見到不少丐幫弟子,想是以前看到過他,師兄不必多想。”龐雲書搖搖頭,說道:“若是不相幹之人,也不會有什麽印象,這人我定是與他有過交情。”滕項彬道:“不如這樣,一會咱們出去看看,若是龐大哥的朋友,咱們再好好請他吃上一頓。”幾人正聊著,一名雪山弟子突然叫道:“龐師叔你看,那叫花就在樓下。”龐雲書起身來到窗邊,向下張望,許是剛才那名弟子聲音太大,此時小乞丐也正朝上看,四目相望,龐雲書突然自語沉吟道:“難道是他?”幾人聽他自語,不知他說的是誰,正覺奇怪,身邊一名弟子卻突然說道:“何,少,少館主?”再看那小乞丐也是愣了好一會,才張口叫道:“龐大俠!”果然龐雲書應道:“少館主!”

    幾人隨龐雲書下樓將小乞丐請了上來,原來不是別人,正是昔日德威武館的少館主何寶庭。何寶庭見到龐雲書,眼淚撲撲落下,哽咽道:“龐大俠,我,我可找到你們了!”

    自武館上下慘遭滅門,死的死,逃的逃,他父母雙亡,未婚妻歐陽萍一家也遭遇毒手之後,便一直流落街頭,終日行乞為生。他無家可歸,也無處可去,思來想去,突然想起父親曾說何家與雪山派淵源極深,況且當日何振天辦壽之時他又與雪山弟子極為投緣,這才決定前往投靠。他沿路乞討,受盡欺侮,幾日前才到得陝西。龐雲書及另外兩名弟子均與他相熟,見他此刻這般模樣,絲毫不像當日那個風流倜儻的武館少館主,都是極為驚異,待何寶廷將自家變故聲淚俱下原原本本講了之後,眾人唏噓之餘,無不義憤填膺,龐雲書更是恨道:“沒想到苦智番僧下手如此狠毒!”接著歎道:“令尊、靈堂死得,死得冤啊……”何寶庭抹了一把眼淚,道:“龐大俠,我,小弟,在下想,想投奔雪山……”他一連換了三個稱呼,都覺與自己身份不符,心中又怕龐雲書不肯收留,說到後來竟是越說聲音越小。饒是如此,龐雲書也已聽清他講什麽,剛要說話,突然心念一動,說道:“少館主,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張天渺張兄弟,乃在下的一位好友,而且還是當世的武林副盟主。他也要跟在下一同上雪山,我看這樣,不如你也先跟大夥一起走,待到了雪山,咱們再商議少館主這件事。非是兄弟不肯答應,此事牽扯重大,兄弟一人做不了主,還請少館主見諒。”何寶庭轉頭看向張三,見他與自己年紀相仿,卻已貴為當世武林副盟主,臉上不禁滿是羨慕之色。張三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道:“龐大哥說的極是,何兄先跟咱們回去,等到了雪山再行定奪。”又招來店伴為何寶庭要了些飯菜,幾人看著他狼吞虎咽地吃下。

    過了小鎮需翻過百裏荒山方能再有市鎮,當下眾人決定在小鎮留宿一晚,次日再行出發。龐雲書命兩名雪山弟子到街上買了些幹糧點心留在路上食用,又為何寶庭買了新衣。待何寶庭梳洗完畢,換上新裝,龐雲書笑道:“這才是龐某認識的何家少館主。”他說這話隻是見何寶庭又變回了翩翩公子的一番讚美之言,原想何寶庭聽了自會受用,哪想何寶庭隻是淡淡一笑,道:“什麽少館主之類的都已不複存在,龐大哥休要再提。”這些時日以來,何寶庭曆經滄桑,早已成熟不少。若換做以前,有人誇讚自己,定會洋洋自得,如今卻收斂性格,變得老練沉穩了。龐雲書一愣,隨即想到:“該死,這孩子想來定是思念父母,我如何在這當口說這番話。”他心裏慚愧,當即也不說話,打個哈哈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