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夜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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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山派弟子大呼:“龐師叔!”二人打鬥之時,倒不是他們不肯相助,而是二人招數太快,都是在瞬息之間完成,幾名弟子根本來不及插手。牟雲亮傷勢不比龐雲書輕,想要插手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張三武功雖高,但又要盯著苦智與何寶庭那邊,這才讓鞠寒子有機可乘,傷了龐雲書。苦智見鞠寒子幾招之內便勝了與自己半斤八兩的“踏雪無痕”,心中大為驚異,鞠寒子的武功他心中清楚,根本不是龐雲書對手,便是僥幸能勝,非五六百招以上不可,如今卻才二三十招,實在匪夷所思。他哪知龐雲書上次與自己比試內力本就受傷未愈,武林大會又徒增新傷,不然以龐雲書的武功又怎會輸給鞠寒子。心中正自納悶,隻聽鞠寒子不冷不熱地說道:“咳咳……‘踏雪無痕’武功精妙,咳咳……在下僥幸在第二十六招上才得以勝出,咳咳……咳咳……”鞠寒子自負輕功了得,平時與輕功高手過招,都是心裏暗記所拆招數,贏了能知自己多少招可以勝過對手,輸了也可知自己與對方差距。如今與龐雲書對招,自是也不例外。此時他這番話說出來,那是有意讓苦智聽到,向他炫耀自己武功。

    牟雲亮對雪山弟子道:“快去看你們龐師叔!”鞠寒子環視一圈,看看苦智,又看看幾人,笑道:“咳咳,都是雪山的,好得很,好得很,都跟爺爺走吧!”他話未說完,就聽那邊何寶庭慘叫一聲,卻原來是苦智突然發力,躍起打了他一掌。這一掌著實打得不輕,直將他擊出丈餘,昏厥過去。苦智同行的眾喇嘛齊聲歡呼,鞠寒子哼了一聲,心道:“隻贏了個毛頭小子,便這般張揚,我且再拿幾個雪山弟子,看他怎生說。”想到此,眼露殺機,剛才又聽牟雲亮招呼剩下的幾個弟子,知他與龐雲書同輩,趕屍杖一挺朝牟雲亮頭頂擊去。這一下又快又穩,來得毫無征兆,饒是牟雲亮久經沙場,但終究重傷未愈,雖想抵禦,卻為時已晚。倏地,一柄長劍斜刺裏遞來,劍杖相交,一聲脆響,將趕屍帳震開。鞠寒子滿臉驚愕,轉頭看去,遞劍之人原來是個與何寶庭年紀相仿的後輩,不是別人,正是張三。張三起初並未參戰,但那邊何寶庭受傷,這邊龐雲書也被鞠寒子打敗,自己若再不出手,恐怕牟雲亮也要倒在鞠寒子的趕屍杖下,這才提了一個雪山弟子的寶劍擋住了鞠寒子一擊。鞠寒子不識張三,哪想得到他便是當世的武林副盟主,隻道是自己一時疏忽才讓對方僥幸得手。斜眼看苦智,見他表情怪異,心想:“這番僧自恃武功高強,又得大汗寵幸,從不把我放在眼裏,我若不先收拾了麵前這小子,日後如何抬得起頭來。”他卻不知苦智並非笑他,而是見張三出手覺得眼熟。他初識張三是在燕京的汗王府中,雖隻過去月餘,但彼時張三是叫花打扮,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又如何能跟現在一身緞子袍的美少年聯想起來。

    這時鞠寒子縱身而出,趕屍杖往地上一杵,恨恨地道:“臭小子,壞爺爺的大事,咳咳,今天非殺你不可。”張三心想:“龐大哥跟何兄弟兩個傷重,須得及早救治,偏生眼前強敵甚多,不下殺手,難以脫身。”他抬起頭來,正視鞠寒子,道:“上吧!”寶劍指向他腰間,劍頭離他身子約有二尺,穩穩平持。鞠寒子見他氣度不凡,有別於其他雪山弟子,暗想:“這小子哪來這麽大自信,我二十六招勝了‘踏雪無痕’,他不懼我,反倒在番僧麵前大言不慚,不使瞬間解決了他,不能解我心頭之恨。”盯著張三寶劍,說道:“哪兒去撿來了這根通火棒?”說著便揮純鋼趕屍杖往張三劍上擊去。

    張三持劍不動,內勁傳到劍上,隻聽得噗的一聲悶響,劍棒相交,趕屍杖登時斷成七八截,四下飛散。鞠寒子大叫:“不好!”向後急退。張三速度更快,寶劍伸出,左擊一劍,右擊一劍,隻三兩下便封住鞠寒子退路,鞠寒子數次使招奪路,卻都被張三籠罩在劍影之內。他兵刃已丟,眼下隻有躲避之力,莫說還手,便是招架也是不得。

    與鞠寒子同行眾人,包括苦智在內已是群情聳動,見張三身不動,臂不抬,純以內力震斷鞠寒子的兵刃,均是相顧駭然,心想:“這少年武功當真邪門!”

    突然,張三一劍刺出,鞠寒子剛一躲過,張三卻飛起一腳正中麵門,直踹得鞠寒子鼻梁塌陷,滿臉是血,當即暈倒在地。鞠寒子已挫,敵人便隻剩苦智一人。這和尚武功雖不及自己,卻也是個難纏對手,況且一想到龐雲書與何寶庭的傷勢,張三心神不寧,他有意讓苦智知難而去,喝道:“大和尚,咱們的帳是今日算呢,還是留待異日?”

    苦智見他擊敗鞠寒子不過一招之間,鞠寒子雖不是自己對手,但自己決計不會勝得這般輕鬆。麵前這少夫實乃自己生平遇到最強對手,武功不可思議。自己上前動手,雖不致如鞠寒子這般不濟,但要取勝,隻怕是難上加難,可是此刻己方人多,鞠寒子雖已昏厥,但自己多數徒子徒孫都伺立在側,若給他一嚇便走,顏麵何存?心想:“他右手持劍雖然厲害,我專向他左邊攻擊,韌戰久鬥。他顧著那幾個人傷勢,時候拖長了,心神定然不寧。”於是整一整袍袖,從隨行喇嘛手中接過伏魔禪杖,心知今日一戰實是生死榮辱的關頭,絲毫大意不得,神色之間卻漫不在乎,緩步而出,笑道:“小兄弟,你武藝高強,老衲佩服得很。”張三卻道:“大和尚,你武藝也不差,當日在燕京就領教過了。”此話一出,苦智方才記起原來麵前少年正是當日在汗王府中救走陸國軒的小乞丐。當日張三揚起塵土將他與白一氓籠罩住,這份內力他早已領教過,心裏暗道:“原來是這小子,難怪武藝如此高強。”他仍是不動聲色,嘴上讚道:“原來是小兄弟,沒想到幾日不見,武功又更上了層樓。當日老衲見小兄弟是個習武苗子,愛才心切,讓小兄弟就此離去,沒想到今日見麵,小兄弟武功已是進步神速,莫不是得了奇遇?當真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當日張三離去不假,但卻並非是他放走,他這麽說乃是怕張三將實情說出來,臉上無光。他極力讚揚張三是武學奇才,倘若一會自己不敵也好有個借口,這少年本來悟性就高,又有一番奇妙際遇,自己敗了也就不足為奇了。

    張三心裏掛念眾人傷勢,不願與他多說,提劍說道:“大和尚,那便來吧!”苦智也不答話,提杖來攻,將伏魔杖舞得團團亂轉,四麵八方打過去,縱擊橫掃,招招精妙。苦智畢竟不是等閑之人,張三武功縱高,一時間也將他奈何不得。彼時張三還不懂武功,不知苦智厲害,如今師從吳景義,此番對戰,隻見苦智杖風淩厲,有時長杖是虛招,掌力是實,有時掌法誘敵,卻以伏魔杖乘隙進攻,虛虛實實,實乃武林中罕見的奇妙功夫,心下不由暗自稱讚這番僧了得。輾轉拆了數十招,張三心想:“這夥人陰險狠辣,己方眾人傷的不輕,若不速戰速決,拖得久了隻怕有變。”心中微感焦躁。隻是苦智的伏魔杖法實施變幻莫測,比鞠寒子的趕屍杖尤勝數倍,施展開來,實無破綻。又拆數招,苦智一杖揮來,張三與他相鬥多時,一直以柔力與其周旋,不知他臂力如何,見他長杖揮來,遞出寶劍一擋,隻聽當的一聲巨響,寶劍已給長杖打得彎了過來,不成模樣,原來苦智的伏魔杖以純鋼打造,再加他臂力本大,張三這才中了招。就隻這麽一招,張三已無兵刃再用。旁觀眾人眼見二人均勢,不料兵刃一變,登時優劣異勢,苦智手持一件長大沉重的厲害兵刃,張三卻是拿著一堆廢鐵。牟雲亮忍不住叫道:“張兄弟,你不及他力大,不得硬拚!”這一叫倒提醒了苦智,此時張三手無兵刃,苦智優勢漸盛,伏魔杖揮地更急,杖風完全將張三罩住。身處劣勢,張三反倒不急於取勝,以輕功遊走,尋找苦智破綻。畢竟張三武功要高於苦智,不多時,已然找到破解之法。他將那扭曲的寶劍拋在地上,說道:“大和尚,你不是我敵手,快快丟下鋼杖投降吧。”苦智占盡優勢卻久攻不下,心下正自煩惱,聽他這麽一說,當即怒道:“小子太也猖狂!”見張三似笑非笑,大叫一聲:“看招!”一招“泰山壓頂”,鋼杖當頭擊下。張三側身閃開,左足已踏住杖頭。苦智雙手疾抖,甩起鋼杖。張三身隨杖起,竟給他帶在半空,左足卻穩穩站在杖上。張三連抖幾下,始終未能將他震落,待要倒轉鋼杖,張三右足邁出,竟從杖上走了過去。

    這兩下怪招在旁人與苦智眼中,自是匪夷所思,其實卻是雪山派武功中以絕頂輕功破長大兵刃的技法,隻不過需以渾厚內力作為輔助,方可不被對方傳至兵刃的內功震到。苦智一愣之際,張三左足又跨前一步,右足飛起,向他鼻尖踢去。一瞬之間苦智處境已狼狽之極,敵人附身鋼杖,自己若向後閃躍,勢必將敵人帶了過來,這一腳自是躲避不了,他雙手持杖,無法分手招架,情急之下,隻得拋下鋼杖,這才後躍而避了這一腳。當的一響,鋼杖一端著地,另一端尚未跌落,已被張三抄在手中。雪山弟子齊聲喝采。張三將鋼杖在地下一頓,笑道:“如何?”苦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道:“一時不察,中了你的詭計。”語氣之中盡顯不服之意。張三童心突起,道:“咱們再來過。”將那鋼杖輕輕拋去,苦智伸手去接。那知鋼杖飛到他身前兩尺餘之處,突然向上躍起,苦智接了個空,張三飛身長臂,又抓了過來。

    雪山眾人喝彩聲越響,苦智一張臉更是脹成了紫醬色。張三臂力雖弱,然內功強勁,鋼杖沉重,轉動卻不難。苦智門徒不知張三內力深厚,各個麵露驚訝之色,雪山眾人雖與張三相熟,然見他如此內功,仍不免大為驚詫。

    此時苦智方才確認自己確實不敵張三,深吸一口氣,寧定心神,緩緩說道:“老衲敗了,還望小兄弟不要為難我的弟子。”張三初時想拿了他交與何寶庭處置,然己方眾人均已受傷,苦智隨行之人又多,恐生變故,因此無意與他糾纏。他本心地善良,此時看苦智說的情真意切,心也軟了半截。將伏魔杖拋與苦智,道:“大和尚,你若不上雪山,這便走吧,我不為難你便是。”苦智一愣,萬沒想到張三竟放己方眾人離開。當下也不說話,將兵刃交與弟子,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命人抬了鞠寒子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