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九十九章 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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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淩霄!
離開村落的許百川和阿南兩人緩緩行走在一條雜草叢生的崎嶇山道上,聽著叢林中傳來清翠鳥鳴,在村落裏待了許久的阿南顯得很是開心,好奇張望著這從未見過的景色。
隻不過這一份好奇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就被無趣所替代,畢竟山道上的景色總共隻有那幾樣,哪怕鳥鳴聲再過悅耳,風聲再過於愜意,隨著時間推移便會覺得無趣。
最後阿南便沒有剛開始離開村落那蹦蹦跳跳的模樣。
許百川走在她身前,手掌合並成劍指,不時落下斬掉一些叢生的荊棘。
這山道畢竟許久未有人煙,早就是被雜草荊棘占領,若是想要從這裏過去,則必須要斬掉荊棘。
行過大半日光景,這條山道便算是走到盡頭,隨之出現的則是一座久經風吹雨打的鐵索橋,木板橋麵早就隨著風吹雨打爛得幹幹淨淨,現如今隻剩下兩條布滿著紅黑色鐵鏽的鐵索,連接著兩頭。
許百川走到鐵索橋旁邊,張望一眼,隨後從地上拾起一個石頭扔下,石頭落下,過了許久才傳來空曠回響。
許百川扯了扯嘴角,轉頭看向一臉好奇之色的阿南,稍微想了想,便輕聲說道“山道走到這裏算是沒路,所剩下的便是這兩根連接著兩頭的鐵索,若是想過去,便是要經過這鐵索,我倒是無妨,你便有些難辦。”
阿南上前幾步走到他身旁,試探的往下麵望了一眼,見到的是一片深邃,便苦著臉啊了一聲,呐呐道“那……那我們折返回去?重新找一條路來。”
許百川猶豫片刻,望向一年膽怯之色的阿南,帶著試探語氣小心開口道“若是我們走返回去又會耗費大半日時間,況且還不一定有路,如此算來又得耗費許多時日,不太值當,我倒是有個法子,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阿南退後幾步,離那山崖遠了一些,聽過許百川的話,便好奇問道“是什麽法子?”
許百川又將一顆石頭扔下山崖,聽著傳來的回響,有些不確定的開口說道“不如,我帶著你過去如何?”
話一說完,聚精會神聽著的少女阿南便連忙點頭,悄悄走到許百川身旁,笑著說這樣最好,又能過去,又能省下路途,是這天底下最好的法子。
許百川聽到這話點了點頭,阿南能同意最好,不同意的話那也就隻有重新折返回去。
他將秋風取下,劍握在手中,劍鞘則遞給不知所以的阿南。
阿南緊緊握著劍鞘,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這事情與她設想中有些差別。
許百川不知道阿南心中的想法,隻是讓她注意。
阿南依舊覺得迷惑,但很快便就顧不得迷惑,手中握著的劍鞘隨著許百川心念而散發出一團柔和白光,竟帶著她緩緩浮空而起,向著鐵索橋的另外一頭飛去。
望著下方懸崖,阿南緊緊閉著眼睛,盡管已經安全到達另外一頭,踏在鬆軟的泥土上,也久久不肯睜開眼睛,直到許百川拍了拍她的肩,這才如釋重負吐出一口氣。
將秋風重新掛在腰間,眼前出現的是另外一條別有天地的山道,許百川笑著說道“走吧,接下來的道路應該會走得順暢許多,想必再過幾日便能走出這片山得見人煙。”
阿南苦著臉“還要走這麽長的山路,就沒有快一點的法子,許公子你是修行神仙,就不能一下出現在山外?”
許百川不置可否,他可從來不認為他是個修行神仙,最多隻是算上一個在劍道上求索的劍修,想要到達轉瞬之間咫尺天涯的境界,還有許長一段路要走,一步出現在山外或許以後會有,但最起碼現在的他是達不到。
許百川麵露微笑,輕聲開口說道“若是能有這般輕巧,我還會帶你走這山道,這天涯間,豈不任我遨遊,行了,別想這些有用沒用的,安心趕路才是正經,你總不會想在這山上多待一陣子吧。”
阿南歪著頭想了想,很快便點了點頭,她確實不想在這山上多呆,路途難行倒是其次,最為關鍵的便是這一路上還會有不少蛇蟲鼠蟻,變著法子的想要在她身上留下些痕跡,哪怕到最後都被許百川送給她的驅蟲符嚇退,但在出現那一刹那,卻也足夠讓她擔驚受怕。
再次踏上路途,踏在腳下的這次不再是崎嶇山道,而是一條布滿野草碎石的黃泥小道,在未下雨之時比起崎嶇山道要好走不少,因此接下來的道路,兩人走的極快。
到了日落時分,便已然走出二十餘裏地。
當天晚上,兩人則在一處林中空地搭了一個帳篷歇腳。
許百川拾掇了不少幹柴,很快便升起篝火,上麵架著兩隻烤的金黃的野免,正在由阿南照料著。
望著隱隱約約的夜色,許百川提著自己的酒葫,靠在一棵樹幹上,心中想著思緒。
不知不覺他便已經練了快四年的劍,若是這一個秋天過去,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四年。
他曾經以為自己練劍會很快,不用過多久便能踏上一個極高的境界,被人換作一聲大劍修,然後再去殺一個人救出被困在義莊百年的老道士,可遠觀著這一路走來,並不算如何順暢,漸漸突破,雖然在他人看來極快,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但在他自己看來卻格外緩慢,受於境界所困,他曾經有很多事情想做,卻又做不了。
他想著提劍去找慶元皇帝,問一問為何要對劍修趕盡殺絕,也想學著老道士打穿儒教一樣去各處三教聖地去講道理,甚至還想著和那位青衫劍仙站在一處,那又該是何等風流,可現如今他隻是敢想一想。
說到底還是境界修為不夠。
月下飲酒的少年,背著太多人心中期望,有著許多難受。
阿南用寬大葉子包著一隻做好的兔子,麵帶著微微笑意遞給許百川,看著明顯有心事的少年緩緩咬下一口兔肉,阿南想了想,問出一個剛生出不久便緊緊占據在心頭的疑惑。
“許公子,你是不是能活許久呀!”
許百川飲下一口酒,嗯上一聲,與凡俗之人至多百年壽命不同,隻要踏上那條修行道路,每跨過一個境界,便會受到天地之力洗禮,壽命亦會高出一截,哪怕隻是初入門檻堪堪到達第一境,亦能存活百載,而據傳言,修行到天闕境界的聖人,每一位都有數千載壽命,甚至隨著對天地之間感悟加深壽命還會逐漸增加,到達上萬載亦非難事。
阿南坐在一處幹淨的樹樁上,右手輕輕撐著頭,再次問道“許公子,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老呀。”
許百川將手中兔
肉吃完,露出個幹淨笑容,看向明知故問的少女,想了想,輕聲道“應該算是,皮毛外在隻是外相,可隨著修行之人心念變化,老者和少年隻需刹那之間,世俗中傳出的留戀於紅塵千變萬幻的仙人,便是如此。”
話音落下,他便又自嘲一笑,喃喃自語道“這世上哪有仙人啊,登仙之路早就斷了,或許唯一能算得上的,便是我輩劍仙。”
阿南將這些話聽完,心中莫名生出惆悵,她是凡人,很快就會老去,盡管現在正值青蔥,卻也維持不了數十載,或許隻需要幾年便會被生活所磨礪提前生出老相,這種事情她在村中見過不少,許多嫁過來的青蔥女子,一兩年便變成粗壯婦人,與以往青蔥相差甚遠。
或許等她老去,將要入墳土,許百川還是這般少年。
就如同在山下等待數十載的鄧春瑤。
夜漸漸深,許百川看著止不住打瞌睡的阿南,搖搖頭,準備將將她叫醒讓她去帳篷裏麵休息,山中夜晚,露水深重,若是一不小心受了風寒,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可是會極為遭罪。
阿南迷糊著睜開眼睛,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許百川,打了個哈欠,從樹樁上起身。
她知道許百川又要在外麵坐一晚上。
走進帳篷的時候,阿南忽然問道“許公子,我能像你一樣成為斬妖除魔的劍修嗎?”
許百川一怔,皺了皺眉頭,沒有很快做回答,他心中其實不大願意阿南成為劍修,沒有太多為何,單純是這一條路不大好走,相比於三教那康莊大道,劍修道路這是一條橫跨在山崖之間的鐵索,頭上有飛鷹盤旋,身前身後皆有猛獸,而下麵便是萬丈懸崖,稍微踏錯一步便會生死道消,前功盡棄,因此練劍是最難的,那些已經練了劍的劍客,隻是差個修行方法,給了倒也無妨,反而還能助其一臂之力,而阿南隻是一個普通少女,若是握住劍,便要獨自麵對數不盡的艱難險阻,說不定以後還會怪罪許百川讓她踏上這一條路。
然後作為久經磨難的劍修,對著一臉期望之色的阿南,輕輕搖了搖頭。
其中意思很明顯。
阿南期望漸漸消失,轉而留在臉上便隻有失落。
這位心懷著別樣想法的少女,覺得有些不開心。
許百川歎了口氣,張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再說出些什麽,隻是說夜深了,早點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而他則是一如既往的坐在外麵,獨自想著事情。
帳篷之中,阿南在這還算寬敞的地方,四處翻滾,哪怕夜已經很深,卻依舊是睡不著,思來想去,便決定不睡,轉而掀開帳篷一角,望著灑落在林中的迷離月色。
月色中有位少年,正在對月揮劍。
不知為何,阿南忽然想起了以前在村莊中聽過的一句詩詞,她輕聲念道“劍氣縱橫三萬裏,一劍光寒十九洲。”
許百川收劍而立,恰好聽到這一句詩詞,不由失神片刻,三萬裏劍氣,那劍道得異常高妙才行,據他所知,幾乎是站在頂峰的楊亦也才三千裏劍氣,三萬裏,非得劍仙之資不可。
他看向露出一個小腦袋的阿南,想了想,輕聲道“你想學劍,我可以為你引路,至於成不成,全看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