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一百零二章 道理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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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氣淩霄!
    臥室之中傳出這一道尖叫,其聲尖銳,在空曠寂靜的景府回蕩出極遠,許百川自然是聽得到這一聲呼喚,但他並沒有急匆匆趕過去的意思,而是晃晃悠悠提著劍,行走在走廊,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想著在臥室裏的那個少女會如何應對那四隻闖進去鬼魂,能不能靠著法器將其盡數消失。
    至於是否會受傷,自然是不會的,有著他留下的手段在,不會生出別樣波折,不過受一番驚嚇卻是難免。
    這也是他想見到之事,畢竟他已經答應阿南要帶她走上修行道路,自然就不會食言,這時鬼魂闖入便當做是一場考驗,阿南天性純良有一顆赤子之心,這會讓她在修行道路上多走一段路程,隻不過修行並不隻是一味突破境界,增長修為,更多的是與人鬥法廝殺,這是難免之事,世人常說有人地方必有江湖,這話放到修士之間,同樣是適用。
    他留給阿南的那一塊桃木銅鏡,算是他現如今殺人所得所有法器中排進前三之物,對於驅除邪魔降服鬼怪有著極高妙用,據說還是仿造一位道教聖人的成名法器,因此不管阿南身上有沒有氣息存在,是否成為三教修士,隻須拿著那一塊桃木銅鏡,就憑著銅鏡本身所散發出的辟邪光華,依著那四隻小雜魚稀薄的怨氣鬼氣,根本掀不起半點風浪。
    許百川站在臥室外相隔不遠處的一條走廊,望著門戶大開的臥室,隱約能見到其中景色。
    與他所設想的沒有半點差別,阿南手中持著桃木銅鏡,放出清光籠罩住自身方圓,剩下來的四隻紅衣鬼魂隻能凶神惡煞狠狠盯著,做出些恐嚇,至於再多的,便是無能為力。
    哪怕它們再想將麵前瑟瑟發抖的少女吞吃的一幹二淨,為死在許百川劍下的三十隻紅衣鬼魂報仇,但他們卻絕望發現。
    它們跨進不得阿南周圍五步。
    五步之內有清光,鬼物觸碰則是灼傷難忍。
    阿南縮在床頭一角,緊緊抱著桃木銅鏡,眼睛紅腫,有淚水在其中打轉,隻是強忍著不哭出來。
    她哪裏見過這麽凶神惡煞的東西,斷手斷腳,開膛破肚,滿是血腥,在這鬼魂闖進的一炷香之內,她覺得自己如同來到地獄。
    滿目皆是惡心。
    盡管她知道自己處於安全,卻仍就免不了擔心受怕。
    她現在心中隻想著一件事,許百川到底有沒有聽到那一聲呼救?
    是不是又要再叫一遍?
    其實在心中糾結的少女哪知道所期盼的許百川就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
    許百川理了理被狂風吹得有些亂的長發,望向臥室之中緊緊縮成一團的少女,微微有些失望,也沒太過於失望,畢竟膽量二字,先天可能弱小,但就是能夠隨著後天鍛煉經曆變多而逐漸強大。
    在義莊的時候,他一開始也是如同阿南這樣,甚至他的處境還更加難些,畢竟那時的他隻有一把劍,身上沒有半點劍氣,亦無驅邪法器護身,盡管有著老道士的看管是死不掉,但確實吃了一番好大的苦頭,從遇到妖鬼恐懼而逃到殺人無錯,任憑渾身沾滿血腥而不改於色,各中滋味隻有經曆過之人才會明白。
    許百川仰起頭,看著已經快停下的大雨,輕笑一聲。
    隻有他一人聽聞。
    隨後,他便提了提一直握在手上的秋風,跨出走廊,站在臥室門口。
    深吸一口氣,一劍遞出,四隻還未反應過來的紅衣鬼魂便魂飛魄散,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站在床前,看著仍然在低著頭的少女阿南,許百川輕聲道“你其實不必這麽害怕,它們隻是稍微有些實力,裝神弄鬼恐嚇普通人還行,但你手上有著法器,它們麵對你亦是沒轍。”
    話語落下。
    阿南便猛然抬起頭,積蓄已久的眼淚便再也控製不住。
    有輕輕啜泣之聲傳出。
    許百川扯了扯嘴角,聽著哭聲,便覺得有些頭疼,相比於如何讓阿南不哭,他更寧願與一隻妖物打上三天三夜。
    女子在他心中,其實不比妖魔鬼怪差,甚至還要更為嚴峻一些。
    畢竟妖魔可以用手中劍應對,女子則是讓他束手無策。
    總不可能也用劍吧?
    許百川沉默不語,轉過頭看向另一邊,任由阿南施為,總不能哭上一晚上吧,總會停的。
    見到許百川無動於衷,阿南便停止哭聲,紅腫眼睛帶著疑惑,心想著這很不對啊,為何許公子不來安慰,難道阿花姐姐說的都是假話不成?
    阿南微微低頭,輕聲道“許公子,鏡子還給你。”
    說完,便遞出手中緊緊握住的鏡子。
    許百川沒有去接,隻是讓她自己收好,說是送給她的一件禮物,以後跨上修行道路還用得著。
    阿南抿了抿嘴,不好說些什麽,隻能輕輕說一聲謝謝。
    雖然現如今還沒有跨上修行道路,但她知道,手中這枚銅鏡價值肯定不菲。
    最起碼要比那張地契值錢。
    事情都已經處理完,府中已經沒有其他詭異東西存在,許百川將秋風收回,說了聲好生休息,便踏出臥室,順帶關上房門,隻留著阿南一人。
    望著偌大的臥室,阿南吞咽了一口口水,皎好麵容緊緊皺起,抱著桃木銅鏡,哪怕知道已經不會再走出詭異東西,但依舊止不住害怕。
    恐懼留在心中,想要去除便有些難。
    許百川走在月色籠罩的走廊上,靜靜看了一會兒雷聲停歇烏雲散開的夜空,此時因為不是十五,天上的月亮便已經沒有這麽圓,隱隱約約顯現缺出半個角,而在明月身旁,則稀稀拉拉點綴著幾顆不怎麽亮的繁星。
    這位年輕劍修,靠在欄杆上,忽然歎出一口氣,輕聲道“景安鎮地處繁華,人道氣運濃重,其中必有修士,莫說是亡魂興風作浪自成一處,就算是妖物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而這三十四隻鬼物卻不曾有被人道壓製的模樣,亦無巡查天下降妖伏魔的三教修士來此,先時還有些疑惑,現在倒是清晰明朗,朋友好手段呐!”
    話語落下,伴著淡淡月色,庭院中便忽然出現一道身披黑袍全身籠罩在陰影之下的人影,讓人察覺絲毫不覺得突兀,好似這一道人影一直以來便存在在那裏。
    黑袍人影感慨道“不愧是年輕劍修第一人,實力雄厚,這三十四隻鬼物雖說不大中用,但結合在一起也別有一番天地,竟然受不得你幾劍,這我倒是沒有想到。”
    許百川輕笑道“一路屍山血海走過來,也該有這番實力。”
    黑袍人也沒有接話,隻是大笑一聲,隨後便停息。
    兩人皆是沉默不語。
    最終還是黑袍人影按捺不住率先開口。
    “你的劍很強,我比不過你,因此我不是來找你麻煩。”
    許百川神情平靜,道了一句他知道。
    其實他早就發現一直潛藏在暗處的黑袍人影,隻是黑袍人影沒有對他出手,他也不會自找麻煩,雖說他不怕麻煩,雖說他殺黑袍人也隻是幾劍的事情,但能省一點事,便省一點事。
    黑袍人影沉默片刻,再次開口。
    “你壞了我的布局。”
    許百川哦了一聲,不置可否,黑袍人影布局如何他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這一處地方是他買下來用作居住,那其中就不能有任何詭異東西。
    黑袍人影麵色溫怒,麵色有些難看,隻是在黑袍籠罩之下顯現不出。
    許百川看向黑袍人影,平靜道“可還有事要說,若是無事那便離去,夜深了,這裏不大歡迎你。”
    黑袍人影再次沉默,靜靜在庭院中站了片刻,沒有太多其他動作,隻是在快要離去之時從身上拿出一塊東西放在地上,隨後便消失不見。
    伸手將地上東西攝過的許百川皺了皺眉,看著手中刻著骷髏頭模樣的令牌,微微歎出一口氣。
    這令牌他認得,在大周天下中有過明確記載,據說是出自一個叫做神安穀的地方,說是神安,其實則不然,其中大多數都是一些九流之士,修行養鬼與僵屍之術,不止被三教修士唾棄,便連山澤野修也不怎麽待見這些九流。
    現在想來,這處地方是神安穀用來養鬼的一處地方。
    隻是神安穀已經差不多消失在大周三百年,怎麽會在這處小鎮重新找到痕跡?
    望著重新下起的大雨,許百川一把將手中令牌碾碎,信手一揚,拋入雨中。
    想不通,幹脆不去想。
    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又不是什麽太過困難事情。
    雜修而已。
    離開走廊,隨意走進一處房間,將隨身攜帶的被褥從錦繡袋子裏拿出鋪好。
    這位在山中雨打風吹許久沒有睡過安穩覺的年輕劍修,剛躺在床鋪上,才閉上眼睛沒多久,便很快沉沉的睡去。
    一夜平穩。
    直到天明時分被阿南咋咋呼呼的呼喊聲叫醒。
    整理好衣物,打開房門,看著一臉焦急之色的阿南在走廊上走來走去,許百川微微一笑,出聲叫住阿南,問是怎麽了。
    這話剛開口,阿南便將身子轉到他這邊,小步跑過來,先是拍著胸脯喘出幾口氣,方才大聲道“許公子,我們沒米了,今天早上做不成飯。”
    神情很是認真。
    對於這位少女來說,吃什麽,真的很重要。
    許百川點點頭,平靜道“既然如此,那準備一下出去買便是,順帶去為你找個先生教你識字讀書,我不可能在這裏保你長久,因此你的修行也該提上日程。”
    阿南神情雀躍,輕輕呼出一聲,姣好麵容上滿是開心姿色,在許百川在昨夜展露出強大實力之後,她對修行的盼望便越來越重,總想著有朝一日也能達到許百川這種地步,到時候那些妖鬼蛇神也就再也不能欺負她,反倒是要被她打的屁滾尿流。
    而這一切的前提,便是讀書識字。
    兩人住在這裏其實才隻是一晚,因此也沒什麽可以準備,隻是各自洗漱了一番,將大門鎖上之後,便一身輕巧踏進街道。
    雖是清晨時分,但此時街道上已經活泛起來,各種叫賣聲連綿不絕,揉雜在一起,聽在耳中別有一番味道。
    兩人在一處麵館吃過早點,休息片刻,便著手開始采購需要用到的柴米油鹽,隻是那些商家一聽到要送到景府,紛紛臉色大變,盡管錢財讓商家很是心動,但在性命麵前,錢財便顯得不提一提,便很直截了當的說不賣了。
    阿南嘟囔道“許公子,他們都不賣,這要怎麽辦?”
    許百川神情平靜,輕聲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不必為此擔憂,換個人來買就是。”
    阿南點點頭,隻是臉上還是氣嘟嘟的,看來剛才氣還沒有消下去。
    許百川見狀,微微搖了搖頭,柴米油鹽這種瑣事大可以讓牙人送過來,隻需付出一些錢財便可,不必要太過於在意。
    他輕聲道“走吧,我們去書院看看,為你找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