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道理哪有這麽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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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淩霄!
話語剛說出口沒多久,溫符便覺得有些怪異與不當,無論莫傾語武功高絕與否,現如今都走到了這一步,說這麽一句話便顯得他不信任莫傾語。
萬一這位江湖高手一氣之下走掉,那場麵是他絕對不想看見。
因此他現在便想說些話挽救,隻是每想出一個字眼,就被狠狠的壓在心裏,一點都不敢吐出來,他怕自己再說出一些混賬話,會讓莫傾語很不開心。
畢竟他現在的性命,可算是緊緊拽在莫傾語手中。
除非他現在掉頭就走,隻是都走到了這一步,貿然再轉頭回去,怎麽想都找不到理由。
莫傾語沒有溫符這麽多心思猜想,也不知道溫符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便想了許多事情,她隻是平靜將自己最近的戰績說了出來。
沒有說自家是修行人,也沒有說傳承於哪些地方,隻是說最近擊敗了多少江湖高手,又在哪一片傳開了名聲。
溫符常年混跡於市井,對那些名滿天下的江湖高手亦是有所耳聞,甚至曾經還想著要不拜入一個江湖高手門下修煉武功,學成之後把心愛的姑娘接走,隻是這想法隻能在心中想想,真讓他做便顯得有些不可能。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還要與師傅們當牛做馬,才能學到那一招半式,與之相比的還要投入大量時間,他還要施粥,還要救治流民,習武的事情便這樣擱淺下來。
雖然未曾習武,可對於那些江湖高手卻是發自內心敬佩,行俠仗義,高來高去,再加上那些市井傳言,便讓那些江湖人在他心中高大起來,現在莫傾語說那些江湖高手都是她的手下敗將,那豈不是說莫傾語武功要更高一些?
那具體有多高?
大概是三四層樓那麽高吧!
溫符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中便有了底氣,向莫傾語告罪兩聲,便不再言語,轉而專心致誌指路。
十裏秦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其中密密麻麻漫步著許多青樓勾欄,道路錯綜複雜,若不是熟客,若是沒有老人帶領,甚至還會在這十裏秦淮迷上幾天路。
這並不是虛言!
這是無數人總結下來的一條規則。
兩人行走的不慢,穿過十幾條街道之後,便到達一條滿是青樓的河邊。
小橋流水映朱顏,碧波蕩漾洗玉骨。
這兩句流傳已久的詩句,便將十裏秦淮中美人寫了個通透。
此時雖然臨近下午,卻依舊熱熱鬧鬧,事實上,隻有夜晚的十裏秦淮才是最為繁華,至於白日,姑娘們在經過一夜勞累後,渾身便鬆軟無力,於是白日便是她們的休憩時光。
當然,若是有想要白日接客的姑娘,也不會有人從中作梗。
能多賺些銀子總是好的。
那些隱藏在後麵的操線手們,巴不得從這些姑娘們身上多榨一些銀子,要不然這十裏秦淮也不會這麽繁華。
十裏之地,便聚集了數萬名姑娘。
說是聚寶盆搖錢樹也不為過。
姑娘們陸陸續續起床,開始梳妝打扮,除去一些身份高貴,其實大多都會在這條河邊梳洗。
溫符兩人來得正是時候。
雖說已然是冬季,可流淌在這裏的河水卻是溫暖如春,無論是何種時節都是如此,再加上許多如玉美人在這邊洗漱,因此這條河便得了一個叫暖玉河的名字。
河上多橋,隻是無名,兩人現在便站在一座無名橋邊,看著洗漱的眾多姑娘。
莫傾語撇了撇嘴,不耐煩看向失神的溫符,冷哼道“果然天底下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你還找不找你那個相好了?”
溫符打了一個激靈,將目光依依不舍的從那些姑娘身上收回,撓了撓頭,倒沒有去反駁,而是平定心思開始去找那一家青樓。
離開橋後沒多久,便算到了目的地,是一座名叫做春風樓的地方,在周圍怡紅院之流襯托下,便高雅不少。
春風樓的姑娘們也是剛醒不久,各自拿著洗漱工具在河邊洗漱,甚至還有大膽的姑娘就這樣光溜溜脫衣服在河裏洗澡,不時還拍出些水,笑著岸上的姑娘。
溫符有些口幹舌燥,吞了一口水,強迫自己轉過頭,在莫傾語冰寒目光中開口向管事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管事帶著懷疑目光打量溫符,心中暗自納悶,這個窮小子怎麽看都不像有白銀萬兩的樣子,拋開衣著不談,你要知道萬兩可是一個極重重量,最少也要拿個大箱子裝著,你倒好,就這樣空空蕩蕩而來,莫不是在拿老子做消遣。
想到這裏,管事目光便開始不善,臉上的一道傷疤也愈發猙獰,開始摩拳擦掌,想著好好鬆一頓筋骨。
以往來的是客,得陪著笑臉,可裝了許久的孫子,如今倒是來了個找上門的沙包,不修理一頓就很說不過去。
看著管事一副氣勢洶洶模樣,溫符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兩步,同時求救似的看向莫傾語,這管事很明顯是有武藝在身,說不定手上還落下過幾條人命,而他隻是一個普通人,要是對上,肯定會無還手之力。
莫傾語平靜望向管事,沒有動槍,隻是輕輕踏出一步。
這一步在管事看來,隻是像踩踏在心中一樣,一身血液流動不由自主慢上幾分,臉色憋得通紅,很是難受,要做出的動作也因此而停滯下來。
管事連連推後幾步靠在門上,目光中滿是戒備,他在江湖中有一番名頭,曾經與不少江湖高人爭鬥過,但從未見過武功有如此出神入化,隻是踏出一步便讓他覺得無法招架,簡直是匪夷所思。
難不成世上已經有了這麽年輕的武道大宗師?
管事在心中胡思亂想,莫傾語則一如既往平靜,眼眸中還有些失望,連自己的氣勢都受不了,這個人武功太差了。
兩人的交鋒溫符看在眼中,管事敗退之後便覺得很是欣喜,他已經盡量的在想著莫傾語武功會有多高,會在幾招之內將管事拿下,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莫傾語根本一招都沒出,那個剛剛還凶神惡煞的管事便做出這番小心樣子。
前後反差之大,令人咂舌。
溫符咳嗽兩聲,再次自己來的目的說了出來,而這次管事則是規規矩矩進樓通報。
春風樓在十裏秦淮鼎鼎有名,光是管事就有三位,而在管事之上,則是是有著老板娘。
事關於白銀萬兩的買賣,管事做不了主,得讓老板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白銀萬兩是真是假,可莫傾語武功卻做不了假。
而當老板娘聽到這消息之後,便流露出幾分興趣神色,相比於據說有白銀萬兩的溫符,她其實更想見莫傾語。
年紀輕輕的武道大宗師,未免太過稀奇了些,若是能招入自己門下,應當會是個不錯幫手。
三人在三樓一處雅間見麵,從這裏,恰好可以看到在河邊洗漱的姑娘,對於某些人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風水寶地。
老板娘橫躺在軟榻上,身上披著薄紗,斜露出不少光景,姿態更是風情萬種。
溫符勉強鎮定心神,目不斜視,一板一眼,又將先前話複述一遍,說完之後便拿出那顆丹藥放在桌上。
老板娘翻了個身,一片波濤洶湧,饒有興趣看著溫符,嬌聲道“溫哥兒是從何處得到這顆丹藥?可否與妾身說說?”
溫符平靜答道“是從高人手中所得,就此一顆,不知是否值白銀萬兩?”
老板娘捂著嘴輕輕笑道“自然是值得,還超了不少呢,溫哥兒可真大方。”
不知為何,這幾番話語聽著耳中,溫符覺得渾身都很不自在,臉色通紅,肚中好像升起一團火,感覺難忍。
老板娘見狀,便笑得更大聲了。
莫傾語冷哼一聲,一臉不善。
溫符是世俗人看不出來,但她卻看得通透,難怪這春風樓在十裏秦淮首屈一指,原來老板娘是一位修行人,而溫符這副模樣則是中了老板娘的媚術,才會如此情不自禁。
老板娘眯著一隻眼,“原本妾身還以為來了個公子俠客,卻沒想到是位俠女,倒有些走眼。”
從這番話語中便可以看出,老板娘的修行其實並不高,隻是煉法,與莫傾語在伯仲之間。
當然若是真的打起來,莫傾語勝算會高上不少,原因倒也簡單,莫傾語習槍術,修行的是殺伐之術,戰力本就不錯,而老板娘則是修行雙修媚術,一身法術有大半都花費在如何迷惑男人上,而不巧的是莫傾語是一位女子,對上迷惑男人的老板娘,勝算不可謂不大。
這點事情一想就透,莫傾語知曉,老板娘自然也是知曉。
因此老板娘便收起媚術,不再多做些格外舉動,轉而開始說溫符要找的那個青梅竹馬。
“其實你來的挺不湊巧,就在半月前,巧娘便被一位貴客帶走了,出價也是白銀萬兩,就連賣身契與貼身的丫鬟都被帶走,你算是來晚了。”
溫符如遭雷擊,臉是刹那之間變得蒼白,緊緊握著椅子把手,滿是不可置信,但老板娘的話卻清楚告訴他這是一件事實,由不得他不信。
“你不是說巧娘是這春風樓的花魁,被你當做女兒,是不會輕易賣的嗎?”
這話說出來其實有些無用,但他還是想問問。
老板娘從軟榻上起身,微微歎了口氣,“巧娘那孩子實在乖巧的緊,妾身確實喜歡,也想過為她尋找一個良家,便一直未鬆手,便拒絕了許多權貴大富。巧娘曾經說過你,說與你青梅竹馬,從小還有婚約在身,那孩子心中是想著你的,妾身本來也想成全,想著你能證明能給巧娘幸福便可以了,隻是奈何那位貴客來頭實在太大,妾身亦是無能為力,便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孩子被帶走。”
溫符緊緊咬住嘴唇,直到已經麻木才鬆嘴,他沙啞問道“巧娘她,去了哪裏?”
老板娘皺了皺眉,並不想回答,那地方對於她這樣的山澤野修來說,是禁忌。
因此她並不想說。
隻不過有些事情是她不能所掌控。
要知道在這房中還有著莫傾語,這位女子甚是嫉惡如仇,若是老板娘不將那地方說出來,說不定下一刻,那柄長槍就會攻向老板娘。
房間中,已然開始縈繞著氣息。
老板娘木然無語,心想這姑娘怎麽是個暴脾氣?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
老板娘沉默了很久,直到房間裏的氣勢已經劍拔弩張,方才開口。
雖說在那處地方已經透露出來,卻也沒有明著說,隻是講出兩個字。
白王!
除此之外便不再多言,就算槍頭快要指著她的喉
嚨,亦是緊緊閉著嘴。
溫符現如今腦子裏想的都是白王兩個字,可無論怎麽想,就是猜不透指的是哪個地方,在他的記憶中,就沒有聽過這處地方。
難不成是老板娘在誆騙他?
可看老板娘這信誓旦旦的樣子不像作假,難道還真有白王這個地方?
事情到了這裏其實就可以算告一段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站在樓上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老板娘神情古怪,直到兩人遠去後才搖了搖頭。
她能說的便隻有這麽多,若是再多透露一些,會有殺身之禍。
離開春風樓,溫符失魂落魄,一路上低著頭,但卻不看路,連連撞倒了好幾個人,若不是有莫傾語再一旁撐腰,恐怕早就被人教訓。
跌跌撞撞回到客棧,溫符怔怔坐在一條椅子上,雙眼無神看著地麵,如同一潭死水,不起半點波瀾。
許百川在這段時間內恰好洗了個澡,如今正在擦著頭發,看見溫符這副模樣,便很是好奇。
那一顆丹藥遠超白銀萬兩,就算不夠,莫傾語應當也會補上,按理來說,那個青梅竹馬應該會接回來,不該是現在這副樣子。
原因是為何?
他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緊隨其後回來的莫傾語隻是喝了一碗茶水便將一切和盤托出。
莫傾語有些無奈,“那個老板娘並沒有說謊,能吐露的也就隻有白王這兩個字,隻是這到底是何地,卻沒有說個清楚。”
許百川輕叩桌麵,也在想著這處地界,思考良久,依舊沒有思緒。
每處地方在不同人嘴中都有不同叫法,很難說得清楚,許百川對大周天都並不是很了解,所知所曉,也是從書中所得,書中沒有記載,便是不知。
夜幕緩緩降臨,不多時,緊隨著夜幕降臨的是一片大雪。
紛紛揚揚灑落,還有這不少隨風一同飄入客棧。
許百川與莫傾語倒是沒多大感覺,不管風雪如何之大,皆是不可近身。
隻不過相比於他們兩個人,溫符倒是淒慘不少,寒風刮進客棧,夾帶著冰雪拍在臉上,讓他狠狠打了一個哆嗦,同時也回過神來,在原地怔了許久,勉強將這件事壓在心中,轉而收起情緒,進廚房做飯。
或許他和她,是真的無緣。
莫傾語揮袖關住兩扇門,算是止住風雪,她看著似有所得的許百川,忽然問道“你知道那處地方?”
許百川點點頭,算是表態。
大周天都其實是有一處叫做白王的地方,隻是那地方尋常人都稱呼為皇宮,稱呼為紫禁城。
皇字拆開,便是白王。
而能用皇稱呼的地方,隻有皇宮紫禁城,其他地方絕無可能。
許百川看著窗外紛紛大雪,輕聲道“這件事情就這麽算告一段落,日後不必提了。”
莫傾語疑惑不解,大聲問出為何。
她是真的同情溫符,也同情上那個叫做巧娘的女子,要是能幫,她一定會幫,現在許百川猜到那處地方卻又不告訴她,在她看來很是不可理喻。
她握著手中長槍,想知道答案。
許百川搖了搖頭,並未將莫傾語的威脅放在心上,隻是將之前的話再複述了一遍。
要知道那可是紫禁城,不用說在城中便堪比聖人的大周天子,就說那些供奉也是尋常人惹不起的高手,最少也會有著心火實力,若是莫傾語就這樣傻乎乎撞上去,後果可想而知。
說不定在次日,城中便會丟出一具屍體。
那些供奉並不會因為女子而憐香惜玉。
莫傾語有些惱怒,直覺得許百川在戲耍自己,一氣之下,便刺出一槍。
許百川並未與她一般見識,隻是偏移幾步躲過這一槍,無奈道“你這就很不講道理。”
莫傾語冷聲道“我本來就不講道理,你第一天知道?”
說完這句話,下一槍便如同狂龍再次刺出。
許百川扯了扯嘴角,“也對,你確實是不講道理。”
自古以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是聖人說的。
麵對著這迎來的一槍,許百川並未動用秋風,隻是從桌上拿出一根筷子,以筷代劍,自下而上揮出一劍。
莫傾語看在眼中,以為許百川在輕視她,心中怒氣便更加重,緊緊咬著牙,想著要好好教訓許百川一通。
其實這一場架打得很莫名其妙,許百川並沒有惹她,反而是很耐心在勸她,而至於為何會這樣,其實有大部分原因在今日打輸的那場架上。
落敗於人,心中自然就憋著火氣,再加上以為許百川在戲耍她,兩者相加,便出了這幾槍。
女子的心思,一直都很難讓人猜透。
筷子與槍頭撞上,光景很是詭異。
分明隻是一根竹製筷子,按理來說應對槍頭應當會四分五裂,而這根筷子卻是依舊如常,反倒是那根槍頭不斷震顫,差點都要脫離掉莫傾語的手,直到莫傾語連續退後幾步卸力才緩解。
莫傾語微微顫抖,看著許百川怔怔失神,直到溫符提著飯菜過來才回轉醒神。
她木然問道“你的境界到底有多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