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每個願意活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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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薛鈴聽著郭聚峽的話,那一瞬間有一些出神。
&esp;郭聚峽說這會關係到他的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esp;但問題是,郭聚峽的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麽。
&esp;而這個時候一旁的商九歌終於插話了:“所以說郭大叔你也很強對吧?”
&esp;商姑娘的想法總是天馬行空旁逸斜出,郭聚峽都為之一愣,但是薛鈴一瞬間就明白了商九歌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
&esp;其實郭聚峽方才所說的那番話,對於商九歌而言是真的沒有太多吸引她的點。
&esp;但是至少有一點是吸引商九歌的,那就是郭聚峽真的很強這一點。
&esp;還沒有等郭聚峽反應,薛鈴就趕忙說道:“最少現在不行。”
&esp;看著郭聚峽疑惑的目光,薛鈴輕輕解釋道:“她想和你較量一下。”
&esp;郭聚峽不由將目光轉向商九歌,少女睜著大大的黑眼睛用力點頭:“我和秦打過架的,你不吃虧!”
&esp;郭聚峽不由笑了起來:“姑娘當初的那兩式江劍,已然震驚天下,找我挑戰的話,姑娘當然是有資格的。”
&esp;“不過確實,至少現在不行。”
&esp;商九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esp;“我們來繼續商量正事。”郭聚峽緩緩說道。
&esp;經過商九歌這麽一打岔,現場的氣氛不由緩和了不少。
&esp;薛鈴望著郭聚峽:“敢問總捕頭究竟下一步想做什麽?”
&esp;郭聚峽哈哈大笑:“這要先看薛姑娘的回答了。”
&esp;他笑過之後,表情平靜:“薛姑娘告訴我,如今你已經成為了蜂巢的蜂後,那麽,你應該知道,在此之前,聖人在蜂巢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esp;單刀直入的發問。
&esp;薛鈴曾經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郭聚峽身為六扇門總捕頭,是毫無疑問的臣子。
&esp;哪有臣子反對君主的道理?
&esp;反對就是不忠。
&esp;可是郭聚峽已經猜疑到了這個份上,如果不做出回答,那麽就多少顯得有些違心了。
&esp;一時間薛鈴陷入了沉默,然後她抬頭看著郭聚峽的麵容,緩緩歎了一口氣,輕輕說道:“創始人。”
&esp;郭聚峽不由仰頭笑了起來,笑得無比酣暢淋漓。
&esp;薛鈴與商九歌都靜靜注視著大笑的郭聚峽,等待他笑聲的結束。
&esp;而郭聚峽止住了笑聲,再次將目光望向薛鈴:“也就是說,這是陛下還沒有登基時候的事情?”
&esp;薛鈴再度點頭。
&esp;郭聚峽聞言不由歎了口氣:“這樣一來,陛下的種種舉動與選擇就不再撲朔迷離了。”
&esp;“那你究竟想要做什麽!”薛鈴忍不住問道。
&esp;郭聚峽要比薛鈴原本所預想的要聰明太多,來到此地,自己感覺似乎做錯了點什麽,對他所說的一切話也好像是錯的。
&esp;可自始至終,眼前這個男人始終都保持著自己談話的節奏。
&esp;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是很糟糕的。
&esp;“薛姑娘稍安勿躁。”郭聚峽伸手輕輕往下壓了壓。
&esp;他的表情帶著平靜的味道。
&esp;“我來這裏,我不是說過了嗎?”
&esp;“隻是為了和秦打上一場。”
&esp;……
&esp;……
&esp;薛鈴與商九歌清晨入城,離開城門的時候,已然是夕陽西下。
&esp;回響著之前和郭聚峽的交談,薛鈴不由有一些感慨萬分。
&esp;她越來越感覺,這個世界上的人類實在有太多可怕的存在,怪不得方別那樣謹小慎微,步步為營。
&esp;相比於自己,方別毫無疑問接觸過更多更可怕的人。
&esp;想到這裏,薛鈴回頭看向商九歌:“他武功如何?”
&esp;“很強,沒打過。”商九歌輕輕抿著嘴唇說道。
&esp;老實說碰上貨真價實的天下前十,即使是商九歌,打不過的概率也是非常高的。
&esp;但是至少說,商九歌已經有和對方過招的資格了。
&esp;“和秦比起來呢?”薛鈴再問道。
&esp;“打不過。”商九歌簡簡單單回了三個字。
&esp;至於誰打不過誰,似乎完全是不用思考的問題。
&esp;而正在這個時候,夕陽之下,一隻雪白的信鴿正撲棱撲棱地向著兩個人飛過來。
&esp;薛鈴一瞬間目光一皺。
&esp;解下銅管,喂過信鴿,薛鈴在夕陽江畔打開了那卷桑紙。
&esp;上麵的內容很少,隻一眼便能看過。
&esp;看過之後,薛鈴稍微有些沉默。
&esp;“上麵寫了什麽?”商九歌在一旁問道。
&esp;“白淺死了。”薛鈴淡淡說道:“方別也在。”
&esp;……
&esp;……
&esp;江西,白鷺書院。
&esp;方別依然住在白鷺書院的客房之中,畢竟白鷺書院也沒有趕人的意思。
&esp;劉平夜也在,既然白淺沒有殺死這個弟子,那麽這個世界上,暫時沒有其他人有殺他的資格。
&esp;因為他此次來到白鷺書院隻為刺殺白淺而來。
&esp;暫時還沒有殺其他人。
&esp;而現在,這位曾經的書院大師兄正發著高燒,陷入了昏迷之中。
&esp;“他情況怎麽樣?”方別問向病床邊的霍螢。
&esp;“很不好,可以說活下去的概率和死去的概率對半分。”霍螢簡單說道。
&esp;“關鍵是看他願不願意活下去。”
&esp;“如果是我的話,大概不願意吧。”方別輕輕評價道。
&esp;劉平夜的前半生,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問心無愧。
&esp;但是後半生卻最終被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esp;雖然很諷刺,但是這毫無疑問就是事實。
&esp;“如果這樣的話,他應該已經死了。”霍螢說道:“現在沒有死的原因,可能還是不甘心吧。”
&esp;又怎麽可能會甘心呢?
&esp;所希望牽掛的人都這樣毫無意義地死去,隻留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死去的話,當然是一了百了。
&esp;但是唯獨是不甘心呢?
&esp;方別靜靜看向劉平夜的臉。
&esp;如今他剛到四十,白麵微須,端的是文質彬彬,亦或是風度翩翩。
&esp;當時他身著白袍行走江湖之際,無形劍大名響徹江湖。
&esp;但是如今卻偏偏全部淪為了罵名,成了諸多名門用來教育自己弟子的反麵典型。
&esp;可即使這樣,他依然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選擇都是對的直到今天在白淺麵前將一切說了個明白。
&esp;這是師徒二人在過去的歲月中都沒有說明白的事情,如今一切明了之際,也便是訣別之時。
&esp;這樣想著,方別靜靜將手搭在了劉平夜的脈門上。
&esp;霍螢看著方別的舉動,並沒有阻止。
&esp;就算說此時方別選擇直接運功震斷劉平夜的經脈,那麽也是方別自己的選擇,而方別毫無疑問,沒有興趣做這樣多餘的事情。
&esp;少年隻是運真氣在劉平夜的經脈中運行一周。
&esp;離手,方別的眉心緊皺:“其實比想象中還要糟糕。”
&esp;劉平夜原本修行的是浩然氣,浩然氣與武林之中的尋常真氣大相徑庭,雖然說方別也能模擬,但是想要修煉的難度是真的非常大。
&esp;浩然氣雖然說優點有很多,比如說就速成而言,是非常看資質的,為什麽商九歌包括方別他們非常看好謝長風,那就是因為謝長風是真的有浩然氣,再修煉浩然氣是事半功倍,這次又有白淺臨終之際的饋贈和點撥,恐怕三五年之內就有希望扛起白鷺書院。
&esp;但是對於方別而言,浩然氣的很多缺陷卻是沒有辦法接受的,因為浩然氣和其他武功毫不兼容,你修煉浩然氣,就隻能修煉那些由詩書入武的浩然氣武功,並且浩然氣還有這個破功的隱患,所以方別就從來沒指望過自己也去修煉浩然氣。
&esp;而此時劉平夜的問題,起因是很多的,就連七生散也不過是導火線的誘因。
&esp;最初霍螢說她能治療七生散,確實是能治。
&esp;但是劉平夜的身體情況,要比七生散複雜很多。
&esp;首先就是浩然氣被破,導致武道修為跌境。
&esp;這個時候劉平夜最需要的是靜養,可是那個時候因為如卿的傷勢,他不僅需要每天都要輸送內力給如卿療傷,更要日日奔波尋覓療傷的辦法,自己的身體狀況自然是每況愈下。
&esp;他的黯然銷魂掌也就是在這段時間參悟出來的,而在參悟之後,事情也沒有就這樣簡單地終結,隨著舍利子失之交臂,再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辦法,劉平夜最終眼睜睜地看著如卿在自己麵前死去,而自己也就最終再無歸宿。
&esp;而在這個時候,舒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給他提供了轉浩然氣入魔的法門。
&esp;畢竟羅教總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esp;他最終選擇了接受。
&esp;但這並不是重塑,而是破壞。
&esp;浩然氣入魔利用的是之前已經塑造好的浩然氣經脈,並且破壞性質地持續運轉殘餘的真氣和浩然氣,並且輔之以丹藥之力,能夠讓人重新擁有乃至於超越巔峰時期的力量。
&esp;哪怕說隻是曇花一現。
&esp;而心如死灰的劉平夜,則恰恰沒有辦法拒絕這個誘惑。
&esp;“即使能夠治好傷,他大概也真的廢了,所以才會想在那個晚上和白淺同歸於盡,對於他而言,這大概是最好的選擇了。”方別輕輕說道。
&esp;“但為什麽他又最終放棄了呢?”霍螢忍不住問道。
&esp;不過問出這個問題之後,霍螢旋即就反應過來:“是的,因為白淺寬恕了他。”
&esp;這個世界上,白淺是唯一有資格責備懲罰他的人,所以他也渴望這種懲罰來了結此生,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白淺並沒有對他痛下殺手,而是選擇了讓他活下去。
&esp;哪怕說活著對他而言可能是更大的懲罰。
&esp;[ ]“是的,白淺寬恕了他,因為白淺自己命不久矣,他更能夠體會到生命的可貴,所以才會希望劉平夜也能夠活下去。”
&esp;這樣說著,方別伸手按住了劉平夜的胸口。
&esp;下一瞬間,劉平夜全身劇震,慢慢睜開了眼睛:“這裏是?”
&esp;他有些迷茫地說道。
&esp;“你的時間不多,我的時間也不多。”方別右手沒有離開他的胸口,而是盯著他的眼睛快速說道:“我有辦法讓你活下去,但是你需要舍棄許多東西,請問你願意嗎?”
&esp;“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我更想要得到你的確認。”
&esp;“舍棄嗎?”劉平夜緩緩說著,話語中有些迷茫:“我還有什麽可以舍棄的呢?”
&esp;“當然有。”方別淡淡說道。
&esp;劉平夜不由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那樣的話。”
&esp;“我還是活下去吧。”
&esp;他平靜說出了這段話。
&esp;“如果說能夠將所有的東西都舍棄,至少我能夠重新從零開始,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esp;方別看著對方的眼睛,點了點頭:“了解了。”
&esp;這樣說著,方別的右手離開了劉平夜的胸口。
&esp;劉平夜瞬間重新昏迷了過去。
&esp;霍螢看得有些入迷。
&esp;方別剛才所用的手法,是直接強行將真氣灌注入劉平夜的體內,加速身體的血液的運行而暫時讓昏迷的人重新蘇醒過來,這樣精妙的真氣運用一般來說隻存在於傳說中,而方別卻能夠成功地施展出來,簡直就是驚為天人的表現。
&esp;“你幫我看下門,接下來的六個時辰,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這個房間。”方別對著霍螢淡淡說道。
&esp;“你要對他做什麽?”霍螢忍不住問道:“他的狀況是醫學已經沒有辦法起作用的。”
&esp;作為如今醫術堪稱天下前三的霍螢,她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
&esp;方別笑了笑:“那是你的醫學,我這裏還有一些其他的醫學可以用。”
&esp;“我剛才已經征得他的同意,可以在他身上隨便霍霍了。”少年帶著些許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
&esp;霍螢看著方別的表情,最終歎了口氣:“為什麽願意做多餘的事情?”
&esp;方別笑了笑:“因為所有願意活下去的人,都應該有活下去的資格。”
&esp;“這個理由夠不夠?”
&esp;霍螢點了點頭:“是的,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esp;這樣說著,霍螢向著門外走去:“我去幫你看門。”
&esp;“對了。”這樣說著,霍螢回過頭來,看著眼前的方別:“你千萬不要逞強!”
&esp;方別點了點頭:“我是不會逞強的。”
&esp;霍螢輕輕抿著嘴唇,然後露出一抹笑容:“那麽如果你的醫術成功之後,能不能教教我呢?”
&esp;方別認真搖了搖頭:“法不外傳。”
&esp;“切!”霍螢抿起了嘴:“小氣。”
&esp;這樣說著,少女消失在了方別的視線之中。
&esp;方別看著霍螢的消失,搖了搖頭:“不是不能教,而是不願意教。”
&esp;這樣說著,方別伸出一根手指。
&esp;一道薄薄的真氣之刃,慢慢在方別的視線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