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巧用辻捗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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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分兩頭,且再說黃東來這邊……
    剛進入這埆形宗總壇時,黃哥的探索之路可謂是舉步維艱,因為這兒的地形多是那種很狹窄的石走廊,不但蜿蜒冗長,還有各種岔道,外來者很容易就會迷路。
    即便不迷路,也可能在某個轉角突然遇到個人、或是闖入一個未知的房間而被發現。
    好在黃東來這中原武者有輕功和耳功傍身,在他有意識地施展開這兩門基本功時,要應付一下這裏的狀況還是夠的,隻是這樣時間久了會有點傷神……
    終於,在大體探索完了最上麵的三層後,黃東來得出一個結論——沒必要探得那麽細致。
    原因有三:其一,這個基地裏絕大多數房間、或者說“洞室”其實都是空的,就類似於公司裏那種可以自由使用的會議室或者活動室;這些空房間內能找到的東西無非是一些血汙殘渣、骸骨、衣服碎片、破爛的木桶、鏽跡斑斑的鐵鐐等等……沒人知道這些空房間上次使用是什麽時候,也沒人知道下次什麽時候會有人挑中這裏來使用。
    其二,埆形宗這幫和尚的人員分布很鬆散、且沒太多規律可言;除了每一層東西兩側的“上下口”各有兩名守衛是固定的之外,其他人員都像是隨機刷新在地圖各處的一樣,有的房間裏可能會同一時間聚集著五六個人,但還有的區域可能半徑五十米內一個人都沒有。
    其三,那些重要的房間,比如存放物資的倉庫、囚禁人質的牢房、做實驗的實驗室、還有大人物的寢室等等,都是安裝了“門”的,和那些沿著石走廊拐個彎兒就能順進去的洞室明顯有區別,且這類房間越往下層越多。
    在摸清了這些規律後,黃東來便改變思路,不在上麵這些層浪費時間了,他直接就要往最深的一層去。
    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問了,不是說每層的上下通路那兒都有守衛的嗎?他怎麽去呢?以及他探索前三層時是怎麽搞定那些守衛的呢?難道他把每一層的守衛都給幹掉,還不會被發現嗎?
    但其實呢……黃東來探索前三層,也沒走正常的上下通道。
    咱前文書提過,剛進這山中總壇時,黃東來就遇到過一個“斷崖”,斷崖前麵還可以望到對麵的區域。
    其實此處就已說明了這個基地的地形是一個類似有頂的足球場的結構,其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類似天井的空洞,縱貫到底,而那一層層布滿路徑和洞室的區域環繞在其四周。
    以黃東來的輕功,他隻要隨便找個斷崖的邊緣,一層層往下跳,就可以一路到最下層了……也莫說是往下,就是往上再反跳回來他也隨便跳。
    且這樣探索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他肯定不會在這個上下的過程中再遇到什麽人了。
    於是,黃東來從地下四層開始,直接就走了這“捷徑”。
    但見他隨便找了一處斷崖,貼著邊緣跳下,然後就開始不斷下躍;在幾次抓蕩、滑行和暫頓後,他便迅速來到了……倒數第二層。
    為什麽不是最底下一層呢?
    因為在他下了這幾十米的高度後,便發現這基地的最深一層,原來是一個漆黑的、堆滿了屍骨的巨坑。
    其實黃東來剛進入這總壇時就已經聞到了各種難聞的氣味,什麽屍臭、血腥味、焦糊味……在這個基地裏到處都是,但也正由於到處都有,他在探索過程中也就逐漸習慣,不再深究其源頭。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最強的那股氣味來源……就在這底層。
    但望那巨坑之中,屍成山,骨成海,成千上萬體型和腐爛程度各異的死屍被丟棄在這裏,有些即便是已經化為了白骨,也能從骨上看出其生前受到了多麽殘忍的對待。
    一團團烏蠅如一群群在夜色中尋歡的浪客般於這片屬於他們的天堂中肆意狂舞,然後在那些死者的身上誕下它們的子嗣。
    腐朽的死亡哺育出嶄新的生命,蛆蟲們啃噬著屍體,茁壯地成長,就如這世上的一些人,世世代代,以他人的血肉為食。
    之前在上方斷崖處看不透的這層黑暗,如今已近在眼前,但這殘忍的畫麵,就連黃東來看了也不忍卒視。
    他凝望片刻,將情緒抽離出來,冷靜了幾分後,才翻身上了這巨坑上麵一層的石道。
    受到那些屍骨的影響,這一層的空氣極為糟糕,即便是沿著石走廊往前走了很遠,離開那巨坑幾十米並且轉過幾個彎後,周遭的空氣還是讓人的胃裏一陣翻騰。
    而這胃一難受呢,腸子也多多少少的受點影響……
    黃東來的腸胃大家是了解的,“勤屎黃”這綽號絕非浪得虛名,不久前他一時貪吃幹下去的六個兵糧丸,到了這會兒已經有點蠢蠢欲動了。
    當然了,還沒到忍無可忍的地步……
    而就在黃哥和自己腸胃不適做著鬥爭時,忽然,他看到自己前方拐角處,居然出現了一個帶門的房間。
    “嗯?”黃東來見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脫口而出就下了個判斷,“這層應該不會有人住吧?”
    說實話呢,他這個判斷,是靠譜的。
    在這總壇裏居住的人,有99的住處都離這底層隔著三四層遠,而且房間並不靠近斷崖這一側。
    畢竟埆形宗這幫僧人大部分生理上還是普通人,他們再怎麽習慣這總壇裏的氣味,真到了這最底層附近也扛不住。
    可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這埆形宗的現任宗主——闍亙兒。
    此人的實際年齡成謎,不過根據一些老成員之間流傳下來的隻言片語來推測,他今年應該是在八十到一百歲之間。
    據說闍亙兒當年在成為宗主之前就已經是宗內有關“人體改造”方麵的達人,他不但會對別人進行各種瘋狂的改造,連對自己的身體他也是大刀闊斧地下手,進行各種危險的實驗……
    而那最終的成果就是:他的外貌從三十幾歲開始,就不再有衰老的跡象,甚至有種返老還童的趨勢。
    至多年後他當上埆形宗宗主時,其容貌已恢複到了二十出頭的樣子,且皮膚雪白、身材纖細、麵容清秀、男生女相……隻不過他那張俏臉幾乎做不出什麽表情,就好像麵部肌肉都已經壞死了似的。
    有人說他這些年偷偷的用一些少男少女的器官逐步把自己身上的大多數器官都給替換掉了,甚至他那皮膚都不是自己的、且並非來自同一個人身上。
    也有人說他是把自己煉成了屍偶,隻是用某種方法保存了意誌。
    還有人認為他是修習了某種妖法,早已不是人類……
    無論如何吧,有一點是公認的,那就是——闍亙兒是埆形宗曆代以來擁有最強屍偶軍團的宗主。
    他的實力,甚至要強於宗內的左右護法和五幹部的總和,他那十具屍偶中的任何一具站出來,都可以單刷一名宗內的幹部(包括其屍偶)。
    而且他和常人不同的是,他就是喜歡待在那種屍氣深重的地方……
    看到這兒想必列位也猜出來了,沒錯,此刻黃東來眼前那個帶門的房間,正是闍亙兒居住的地方。
    且這一層,除了闍亙兒之外,平日裏根本也沒人會來。
    但黃東來並不知道這些,他覺得以這層環境就沒法兒住人,所以這屋八成是存放東西的,於是他推門就進,結果一看那屋裏呢……誒,確實沒人。
    因為闍亙兒這會兒正好不在,他上去辦點事兒。
    黃東來進屋一看,不對啊,這屋裏怎麽還有家具呢?桌子、衣櫃、床、屏風……該有的都有,這看著是有人住啊。
    而且這屋子的各處還堆放著大量的字畫、瓷器、陶器、珠寶之類的東西,說明住這兒的人地位還挺高?
    咕咕——咕嚕嚕——
    黃東來站那兒正琢磨著呢,他那肚子突然又給了陣勁兒。
    竄過稀的朋友都知道啊,這種感覺就跟一見鍾情一樣,說來就來,且來得十分明確和強烈。
    “媽個雞……剛才那幾個糙米團子怕是不幹淨,遭重了……”
    常言道,憋尿可行千裏,竄稀寸步難行啊。
    經驗豐富的黃東來自也知道當下這感覺怕是很難再頂下去了,退一步講,就算他真能頂,他也不知道距離這裏最近的茅房在哪兒……
    於是,情急之下,黃哥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當時他就回身把門關好,然後跑到房間的屏風後,找了個半米見高、兩頭窄中間寬的大瓷罐子,將其正擺在地上,解開褲腰帶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緊接著就聽見噗呲噗呲……嘩啦啦啦……噗嚕噗嚕……劈哩劈哩……滋滋滋……啤~呲——劈劈……咕嚕嚕嚕……的一陣兒動靜。
    這波輸出過後呢,黃東來便算是舒坦了一些。
    然後他就開始了第二波輸出……
    長話短說吧,等黃哥用隨手抓起旁邊的一張名貴字畫擦完屁股起身的時候呢,那個大瓷罐兒都快滿了。
    這時,黃東來做了一件大家一般都會做的事,那就是回頭看了一眼。
    這不看倒也罷了,一看他還看出名堂來了……
    方才因為太過著急,黃東來並沒仔細觀察這瓷罐兒就給坐下了,現在再看他就發現:“誒?這瓷罐兒上好像有些許的靈光啊?莫非這還是件寶物?”
    他還真沒看走眼,東瀛這邊和中原一樣,也是有些靈寶法器存在的,眼前被他當作便桶用的這個大瓷罐兒,就是一件名為“辻捗瓶”的寶物。
    “辻捗”二字,隱有從四方朝著中間收斂之意,隻要往這寶瓶裏裝上錢財或糧食之類的東西,鎮在宅中,那便可以給屋主帶來發財或富足的運勢。
    當然,這事兒闍亙兒也不知道……這屋裏的各種字畫瓷器珠寶,他也是從一些未必識貨的達官顯貴那裏收來的,因為有時候對方會用這些東西來代替現金“付款”,闍亙兒也是來者不拒。
    誰能想到這陰差陽錯之下,今日這寶物卻是被黃東來無意間給糟踐了。
    往辻捗瓶裏裝錢財會給屋主帶來財運,那往裏麵裝上這滿滿當當的黃白之物會帶來什麽……不提也罷。
    嗒、嗒、嗒、嗒……
    嘶——嘶——
    而就在黃東來看著自己完成的“傑作”糾結時,屋外的石走廊中,漸響起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聽起來,至少是十來個人才能踏出的動靜。
    而在那整齊的腳步聲中,還混著另一種細碎的聲音……似是人的皮膚在粗糙的石頭地麵上摩擦的響動。
    黃東來一聽,想也沒想,馬上就找了個最近的躲藏之處——床底下,一個翻滾就鑽了進去。
    數秒後,那些腳步聲就停在了門外,接著,就有人把門推開了。
    雖說腳步聲很多,但進屋的人隻有兩個。
    一個,就是那闍亙兒,而另一個,是一名被闍亙兒用單手拖進來的小男孩。
    黃東來從床底下往外偷瞧,剛好可以看到闍亙兒用右手攥著一名大約歲小男孩的頭發,像拖一個破布口袋一樣把後者一路拖進了門;男孩穿著十分破爛的衣服,渾身是傷,其兩條裸露在外的腿已經因剛才的拖行被磨得血肉模糊,但男孩卻沒有太大的反應,他臉上的表情麻木、兩眼無神,就好像感受不到腿上的疼痛一般。
    闍亙兒一進屋,就操控屋外的屍偶把門給關上了,但下一秒,他立刻就感到了不對勁……因為他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氣味。
    這裏可能有人會覺得奇怪了,什麽陌生的氣味啊?不就是糞臭味嗎?這他能分辨不出來嗎?
    但其實您仔細想想,這闍亙兒的嗅覺,肯定已跟我們常人不一樣了,要一樣的話他怎麽會喜歡住在這種彌漫著腐屍味的環境裏呢?
    事實上,一般的糞臭,闍亙兒早就聞不出來了,他去茅廁的時候跟我們平時走在路上的感覺是一樣的,要不是黃東來剛才“產出”的東西氣味遠超常糞,恐怕也很難從嗅覺上引起闍亙兒的注意。
    “嗯?”一息過後,闍亙兒的目光便移到了床邊的屏風那兒,接著,他就把手中的小男孩隨手丟到地上,獨自循著氣味走向了屏風。
    到這兒為止,闍亙兒依然是一點警覺心都沒起的,他隻是覺得奇怪想去看看究竟咋回事,腦中猜測的也隻是“難道有什麽動物闖進來了”之類的。
    因為“有外人入侵埆形宗總壇且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就潛入到了我的房間裏”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就是個不可能存在的假設。
    這就好比你某天回家突然看到家裏的浴室地上全是積水,你的第一反應也肯定是水管漏了或者下水道堵了之類的,不可能起手就往“這是一具外星人液化後的屍體”這方麵想。
    因此,闍亙兒就在這樣一種毫無防備的狀態下,繞過了屏風,走到了那“辻捗瓶”前,往下一看。
    謔~——!
    闍亙兒當時就驚著了。
    他在那兒呆了整整五秒一動沒動,腦子裏完全搞不清楚這是啥狀況。
    也就在這時,黃東來從闍亙兒背後的床底下對其發動了突襲……
    隻見黃哥滑地而出,從後方用雙手攫住了闍亙兒的兩腳腳踝,緊跟著一個彈射起跳,飛身直上,用雙手將闍亙兒的兩腳朝後一掀。
    闍亙兒猝不及防,還沒做出任何反應,他的整個身體就已轉化為朝前倒下的趨勢,並最終以一個倒栽蔥的姿態,一頭栽進了那“辻捗瓶”中。
    咱之前提過啊,這辻捗瓶是兩頭窄,中間寬……大致上呢,就跟武俠片裏常見的那種酒壇子差不多,隻不過整體更大更狹長一點。
    那麽具體這辻捗瓶的罐口是個什麽尺寸呢?這麽說吧,就是那種,你可以勉勉強強把腦袋擠進去,但進去之後基本就拔不出來的尺寸。
    本來闍亙兒的腦袋挺大,要進去還不太容易,但他剛好是個光頭……加上這罐兒口剛才已經被潤過了,黃東來在後麵給他加力一送,闍亙兒這腦袋一擠一滑……滋溜!就給塞進那罐兒裏了,而且他那脖子是正正好好把口子卡住,訂做的都沒那麽合適。
    這一瞬,在闍亙兒視角,那是隻覺兩眼一黑,然後,他那變異、麻木了多年的嗅覺,就好像有點枯木逢春的意思了;一股他許久未體驗過的極為強烈刺激衝入了他的鼻腔,讓他喉嚨口那兒本能地就反起一陣幹嘔。
    但這個過程非常短暫,也就一秒左右,他還來不及品味,緊隨其後的就是大量介於液體和固體之間的物質湧入了他的眼耳口鼻。
    難以描述的惡心和痛苦讓闍亙兒那處於罐外的身體劇烈顫動,他已顧不上是否會傷到自己,當即就以全身之力揮起拳頭打向了罩住自己腦袋的辻捗瓶。
    當——
    沒想到啊,這寶物就是寶物,硬啊。
    闍亙兒這一拳上去,打得自己那拳頭皮開肉綻、骨碎筋連,卻愣是沒把這瓷罐兒打碎,反而還因為這一拳帶來的震動,讓罐兒裏的東西更加劇烈地往他的腔內湧去。
    與此同時,黃東來這邊,也已經開始了他這波偷襲的第二步——他直接雙手猛攥,自腳踝處捏碎了闍亙兒雙腳的踝骨。
    看過前文書的看官應該還記得,最早雙諧遇到的那個阿闍坊義亙,就是把操控屍偶的磁環戴在腳趾上的……這一點,所有埆形宗能操控屍偶的人都一樣,闍亙兒這宗主也不例外。
    且這一情報,孫黃在玄亙身上也確認過;雖說玄亙當時覺得這是連自身也會涉及的重大秘密,試圖蒙混過關,但在雙諧扒了他靴子並威脅要切掉他腳趾後他還是乖乖進行了說明。
    所以黃東來在明確知道眼前這個對手有屍偶在門外站崗的前提下,最先出手去控製的就是對方的雙腳。
    就這樣,黃東來靠著一套偷襲,直接斷絕了闍亙兒操控屍偶的途徑,並讓其處在了一種窒息的狀態下。
    闍亙兒縱有百般能耐,在頭入糞罐,無法呼吸,也難以脫出的情況下,也就堅持了一分鍾左右,便一命嗚呼……
    當然,對他來說,那是極為漫長的一分鍾。
    事實上,後三十秒,闍亙兒都已經放棄了求生,他甚至在心中向神明祈求,希望自己的意識早點消失,可以不再遭受這份痛苦。
    然而,世上若真有神明,恐怕神明也沒打算幫他,甚至打算給他來個“反向高鐵”式的幫助……
    經過改造後的讓闍亙兒在極限狀態下的感知能力變得比常人更加敏感,生存力也更強,所以他愣是在那仿佛無盡的痛苦中拉滿了一分鍾,才屈辱又肮髒地喪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