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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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此處嗎?”

    鄧紙鳶和徐懷穀走進了悟劍閣,隨後二人登樓而去。

    徐懷穀環顧四周,那些記憶便逐漸清晰起來了。他點頭道“記得,當年前輩帶我測劍道天賦之時,便上的是這座閣樓。最頂層,該是藏劍室。”

    鄧紙鳶點了點頭,依舊拾階而上。

    徐懷穀想了想,忽然自嘲笑道“我記得,當時在藏劍室裏,我一柄劍也沒拿起來。”

    “正是因為一柄劍也沒拿起,我才覺得蹊蹺。憑你如今展露之劍道,絕對不該如此才是。”

    “那前輩以為如何?”

    鄧紙鳶搖頭道“上去再試試看。”

    二人腳步不停地走上了十九層,一道石板門後,便是扶搖宗的藏劍室。外室擺放了上百柄法寶品秩的劍,內室則是十幾柄仙兵劍,二人直接進了內室。

    所有的劍都擺放在石桌上,纖塵不染,猶如精致的展台。唯有一柄長劍懸掛在石壁上,落滿了簌簌灰塵,十分不起眼,與其餘藏劍大相徑庭。

    徐懷穀仔細端詳那壁上長劍,鄧紙鳶卻看向石桌上的劍,指了指最靠門邊的那柄劍,說道“試試這把。”

    “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要用蠻力,用心去感悟這柄劍。若是合緣,自然能輕鬆拔出。”

    徐懷穀看向那柄劍。這是一柄短劍,長約二尺六寸,劍柄與劍鞘均雕刻有精巧的花紋。那劍柄處鑲了一顆綠翡翠,上書小篆三字“識不得”。

    好奇怪的劍名,也不知這柄劍原先的主人是作何想法,給它取了這不明不白的名姓。那劍鞘更是華美異常,嵌有十來顆鮮紅瑪瑙,當中一塊美玉,如眾星捧月。

    雖然精美絕倫,但徐懷穀看得直皺眉。對於未曾出鞘的劍,劍鞘越美,倒越像是富貴人家水銀裹的棺材。

    劍不是用來收藏的,而是應該用來磨練的。

    徐懷穀伸出手去,自覺已與此劍心意相通。鄧紙鳶見此情形,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微微頷首。

    隻見他握住劍柄,閉上雙眼,體會那許久不曾出鞘之劍的劍意,隨即緩緩出力,欲拔劍出鞘。那柄劍收斂已久的鋒芒急要出鞘……

    可劍柄卻紋絲不動。

    鄧紙鳶稍稍挑眉,有些訝異。憑他剛才那份感悟,這柄劍應該會被毫不拖泥帶水地拔出才對。她不相信自己會看錯,其中果然有蹊蹺。

    徐懷穀多出了些力,然而劍柄依舊巍然不動。這下徐懷穀有些懊惱了,他出了大力,更加拔不出劍來,隻得無奈又內疚地看向鄧紙鳶。

    鄧紙鳶鎮定道“試試第二把。”

    第二把,第三把……一把接一把的劍,徐懷穀一連試了六七把劍,都是和第一把一模一樣的情形,始終拔不出鞘,他有些灰心喪氣。

    徐懷穀將視線轉移到壁上所懸掛的那柄劍,鄧紙鳶也看向它。猶豫片刻,她還是說道“你來試試這把。”

    徐懷穀依言走到那柄劍旁。

    這柄壁上懸掛之劍,劍身極長,幾乎有三尺三寸,被收在樸實無華的劍鞘之中。長劍渾身落滿了灰塵,像是經年不曾有人動過。徐懷穀有種預感,這該是這些劍之中品秩最高的那把。

    徐懷穀緊緊盯住那柄長劍,激動地問道“莫非這便是扶搖宗中那柄天靈之寶的古劍?”

    鄧紙鳶答道“如若有人能拔出,方可知曉,否則不過是一把破銅爛鐵罷了。”

    徐懷穀不再多問,他看向那柄劍,企圖也像之前一樣,感受出這劍的感情,可他什麽也看不見。這柄劍就像是一團迷霧,毫無特色,毫無情感,待在被歲月遺忘的某個角落中,任憑風霜侵蝕。無論是否得用,無論是否受人敬仰,它隻安心等待,像一名台上的看客,冷眼看過塵世匆匆。

    徐懷穀伸出手,握住它的劍柄,厚重的灰塵沾滿了他的手掌,比起冰冷無情的鋼鐵更親切一些。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使力。

    ……

    殷子實帶領柳婉兒和樊萱在悟劍閣裏逛了個把時辰,便依舊出閣去了。

    其實悟劍閣每一樓的布局都大同小異,無非是越往上,劍意越雄厚,那些個像蜂巢一樣的小房間裏修煉的弟子境界也越高罷了。

    殷子實不敢帶她倆去太高的樓層,畢竟這是扶搖宗劍意的底蘊所在,柳婉兒乃別宗劍修,多少還是該避點嫌的。帶她進入悟劍閣內,稍微體會一下,已經是盡到地主之誼了。

    雖說待在其中的時間不長,但柳婉兒依舊體會頗多。扶搖宗的劍意……她又遊曆了一家新的劍宗。當年在中土之時,她也走過了不少宗門,一家一家對比過去,其實能學到很多。謝卿雲稱她有“開創之資”,並非胡亂誇大,而是她見識得多了,對於各家劍宗的長處短處都有了一定領悟,從而取長補短,歸為己用。

    此之為模仿,若是有朝一日,機緣巧合之下,她能有自己獨到的體悟,屆時一旦融會貫通,便可稱為真正的“開創”。

    樊萱並非劍修,所能感受到的其實很有限,她權當是領略別宗風景而已。

    三人走出悟劍閣,隻見天色已近黃昏,殷子實便說領她們去落腳的住處,結果走出不過幾十步,便看見餘芹與其餘幾名女修結伴而來了。如玉也和她一起被眾女修圍在中間,兼有幾名女子調笑於他,如玉早已緊張得不知所措,隻得牢牢抓住餘芹的衣袖,緊跟著往前走。

    餘芹笑著走上前來,道“好巧!我正要去尋你們。走,我們一起玩去。”

    柳婉兒想問去哪,結果還沒問出口,餘芹就上來抓住她倆的袖口,嬉笑道“走走走,和姐妹們一起玩去。”

    樊萱問道“天黑了,去哪兒?”

    “正是要天黑才好玩呢。”有一女子掩嘴笑言道。

    柳婉兒和樊萱還不解其意。殷子實畢竟是本宗弟子,知曉這些女修們的風氣。他連忙咳了兩聲,把臉轉到一邊去了。

    女修們之中竊竊私語,隨即傳來一陣哄笑聲。

    餘芹問殷子實道“殷師兄,徐懷穀現在何處?”

    殷子實指了指身後這座高塔,道“應該還與鄧大長老一起在悟劍閣裏。”

    “煩請你轉告他一句,就說我和姐妹們去後山沐浴了,讓他不用擔心。另有,如玉就不和我們一起去了。”餘芹低下頭,對如玉說道,“你就好好待在此處,等你先生從樓裏下來。”

    如玉巴不得趕緊找個清淨的地方藏起來,一聽此言,像是得了赦令,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已。

    餘芹等人就這麽嬉笑打鬧著走了,殷子實目送她們遠去,隨即轉頭看向悟劍閣頂層。

    鄧大長老與徐懷穀,究竟在裏麵做什麽呢?他微微蹙眉。總感覺鄧大長老有些太偏心徐懷穀了,可現如今他是她的弟子,這一切又都好像順理成章了。

    “嗬嗬嗬……”

    一陣窸窣的笑聲傳來,一下子就把殷子實的思緒帶回了現實中。殷子實順著聲音,看向那笑得一臉猥瑣的抱劍漢子,隻見他正遠眺那一眾遠去的女修,眼睛不帶眨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殷子實皺眉,抿了抿嘴,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些女修走出已然好遠,逐漸消失在了視線盡頭。抱劍漢子這才嘖嘖稱歎幾聲,搖頭晃腦道“年輕還是好啊!至少漂亮!”

    殷子實沒理會他,那抱劍漢子卻主動問道“殷子實,你說哪個女修好看?”

    還沒等他回答,漢子嘿嘿一笑,卻搶先自答道“從右往左數第三位,實乃人間極品。那身段,可真夠有斤兩的。夠女人味兒!”

    殷子實挑了挑眉。

    漢子好像打開了話匣子,還問“你覺得呢?”

    殷子實仔細思索片刻,實話實說道“我覺得,餘芹那個好友,秦觀玉長得漂亮。”

    “細胳膊細腿的,有甚好看?”抱劍漢子大歎了一口氣,似乎對他的審美大失所望。

    他用一種不可理喻的目光看向殷子實,失望道“殷子實,你既不懂女人,也不懂劍。”

    殷子實徹底不想理他了,他看向如玉。如玉知道這是自家先生的好友,當時在邊境上也是見過的,他禮貌地朝殷子實鞠了一躬。

    殷子實點點頭,和如玉一起站在悟劍閣下,等待徐懷穀下來。

    如玉看向守在閣下的那名抱劍漢子,眼神對上他的一瞬間,如玉心中沒來由的有一股恐懼之情油然而生,嚇得他猛地一抖,連忙把眼神轉開,不敢再看他一眼。心情平複了一會兒,想了一想,如玉又感覺自己有些不太禮貌,於是強壓住內心的恐懼,也朝那漢子彎腰鞠了一躬。

    那抱劍漢子輕笑兩聲,沒理會他,自顧自掏出煙袋,繼續大口吸煙。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再不過多久,悟劍閣裏傳來下樓的腳步聲,徐懷穀從閣樓裏走出。殷子實見隻有他一人,便問道“鄧大長老呢?”

    徐懷穀神情似是有些訥訥的,答道“大長老還在閣裏,有事要忙。”

    殷子實見他神色不對,便將目光一移,皺眉沉思片刻,換了個話題道“今夜可還有心思喝點酒?”

    徐懷穀點頭道“好,全聽殷兄安排。”

    二人並肩而行,下山去了,如玉跟在他們身後。這幾人一去,悟劍閣門前便再度冷清了下來。

    夜深人靜之時,那抱劍漢子反而像是沒勁了一樣,把手中煙袋掐滅,一屁股倚著閣樓坐下來,仰頭望向空中不知名的遠處。

    浩瀚銀河,璀璨星辰。人來人往,皆為過客。

    抱劍漢子大笑一聲,搖了搖頭,伏地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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