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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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川在我和老嚴前麵,回頭喝了一聲“別嚇唬她。”

    老嚴笑了一下“看你這妹子不像是弱不禁風的百靈鳥,心理素質不至於這麽差吧。”

    我勉強咧嘴笑笑“沒關係,沒關係。”

    一共三隻大象,我這隻最小。肖川本來走在最前麵,然後通知旁邊的人放慢速度跟我一齊。

    河不寬,老嚴給我講完那兩個故事之後基本就快到了對岸。肖川下去以後在下麵接著我,我無處下腳,隻好朝肖川張開胳膊,讓他抱我下去。

    老嚴一臉羞澀的表情,在旁邊打趣“難得難得,枯木開花,不對,應該是鐵樹開花。”

    老嚴這人中等身材,身高長相都沒什麽特殊。唯一的特征就是喜歡抖腿,能看出來已經極力克製,估計是早年混社會養成的習慣。

    手臂上一條被洗掉的紋身疤痕還清晰可見,這老嚴以前多半也不是吃素的角。

    但是對待肖川的態度誠懇,不知道兩個人之前發生過什麽事。

    過河之後便開始有了海島的樣子,一座獨棟的小別墅,有泳池,旁邊靠海。看老嚴的樣子,這應該是他的住處。

    “我的私人海灘,先在這安頓一下吃個午飯,下午去看節目。”

    老嚴說完之後去安排下午的事,我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肖川“會不會有些麻煩?”

    肖川笑笑“這麻煩他接的心甘情願。”

    生意場上的事,我不明白十分也能懂得八分。這兩個人中間有利益關係,一但不再互相麻煩互相利用,估計這關係也就開始不牢靠。

    老嚴辦事牢靠,這一下午從吃飯開始到後來晚上去附近海灘看節目,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節目到尾聲的時候,突然開始放煙花。

    “海島上放煙花,不怕招來海上巡邏警察?”

    老嚴拿著扇子,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說到“現在這個世道,事在人為。”

    這話我覺得莫名熟悉,卻想不起什麽時候聽過。

    “好像比維港的煙花好看。”我抬頭看著,木木的說。

    “我敢保證這是你目前為止看過的最好看的煙花。”老嚴的確準備充分,煙花樣式多,連綿不斷,放了足足十來分鍾。

    我沒說話,老嚴以為我是默認,其實我想說的是,那年肖川生日,礁石旁邊看的那場煙花,已然是我生命之最。

    不過好在那年的那個人還在我身邊,稚氣褪去隻剩成熟,但在我眼中並沒有太多改變。

    海麵風平浪靜,靜的像是湖水一樣。我以為這一刻的安穩就是全部,但是生活一直把我當主角,這麽久沒給我安排劇本,難免會手癢癢。

    而我退出戰場許久,好像已經忘了當初廝殺的衝勁,溫水煮青蛙,被慢慢耗的沒了殺氣。

    回到香港之後,我徹底斷了和陳嘉爾的聯係。這個城市就是這樣,熱絡又無情。你想要聯係,晚間新聞能見到,過個馬路能見到,連去看個電影去洗手間的功夫也能見到。

    但如果你想斷了聯係,即便我們同是合作夥伴,見麵的機會也找不到。

    對於陳嘉爾,我說不好是什麽心情。我心裏清楚絕不是喜歡,如果非要比喻,我覺得他對我來說有些像沐澤。

    一個這紛亂世界裏,我能毫無戒備相信的一個人。可能今天換做是坤哥算計我,別說我把我騙去泰國,就算坑我幾百萬,我都不會有怨言。

    但陳嘉爾,有一點隱瞞我都覺得難以接受。

    回家之後第一件事,我便和莫少卿講明了立場。

    他不知道從哪買來了一堆花花草草,我對植物盆栽沒有研究,所以也看不出名貴與否。

    我去書房找了一圈,發現不在,莫巧岩跑過來拉拉我的衣襟“大舅舅在陽台。”

    我看了一眼,莫少卿果然在窗戶外麵侍弄花草。

    我拉開推拉門,他看了我一眼一臉喜色“回來了?”

    我靠在窗邊“這麽多花草?”

    莫少卿寶貝一樣的看了一眼“前兩天去拜了拜佛,回來以後感覺通透許多。看陽台空空的,少了點活氣,就搬來了兩盆。”

    “莫老板去拜佛,求什麽?”我不鹹不淡的問。

    莫少卿拿起旁邊架子上搭著的毛巾擦了擦手“十五,你從來都沒叫過我爸爸。”

    我心裏涼了一下,笑著倒“那我要道歉了,不習慣,畢竟這個詞我二十幾年沒說過。”

    “我知道你恨我。”

    莫少卿這句話把我點燃,他欺我瞞我之後竟然要反過頭來說我恨他?

    香港市民是否應該自發投票來評評理,看看是不是我吳十五心狠,不認親生父親。

    “不敢不敢,作為我唯一的親人,我還要等著莫老板給我一處容身之所。”

    為了他,為了他的家業,我放棄了臥底的身份,到頭來竹籃打水,換誰誰會認?真當我吳十五是橡皮泥,隨意什麽形狀塞到哪裏都可以?

    “我真的覺得虧欠你,也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麽才能補償你。”

    我聲調提高“補償我?我以前希望你能填補父親這個空缺,讓我感受到父愛。後來我希望得到你的認可,盡快成為你家人,現在我隻求莫老板不要再算計我,那我就已經謝天謝地。”

    莫少卿臉色難看“十五,那不是我本意。”

    “莫老板當我是什麽?齊天大聖孫悟空還是美國隊長鋼鐵俠?我今年二十二歲,你把扔去和毒販做生意?陳嘉爾如果不幫我擋那一下,你現在是不是要以監護人的身份把我送去戒毒中心?還是說你莫老板金山銀山吃到老,可以供我後半生吸粉發瘋?”

    我說到最後牙關微微顫抖,竟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委屈,好像是極大的委屈。

    這明明是我的父親,為何要如此對我?

    莫少卿沒有說話,慢慢朝我走過來。手在衣服裏懷裏摸了一把,拿出來一個紅布包著的三角形,上麵還帶著金色筆寫的痕跡。

    “我去廟裏求的符,保佑你平平安安。”他拿起我的手,把平安符放在我手心。

    小小的三角形帶著莫少卿身上的溫度,和我掌心的熱度融到一起。

    “你應該比我清楚,一家娛樂城想要做大,不是靠賣酒就可以。我們需要關係,需要不被同類娛樂場所落在後麵,泰國市場是一定要接觸的。不光如此,東南亞,以後還有可能會涉及到非洲和歐洲,而往後長長的一條路,都必須首先經過泰國這一關。合圖想要壟斷,我在九龍蘭桂坊成立之初就在想盡各種辦法參與進去,一直到你和陳嘉爾離開香港,我才算找到突破口。”莫少卿把原原本本,從始自終都耐心和我解釋。

    “那會有自己的父親處心積慮算計自己女兒的道理,但是娛樂城現在腹背受敵,新界新興的娛樂產業太多,一旦被人落下,那麽大的一座城,我前半生所有的心血就都白費了。”

    莫少卿的眼神中,帶著恐懼,也帶著渴望。

    我注意到他頭頂已經出現斑斑白發,原來這個野心勃勃的莫老板,也不過就是個已經開始步入老年的中年人。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明知故問。

    莫少卿搖頭“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我就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

    女兒這兩個字撞擊了我胸膛最柔軟的地方,吳左從來都叫我名字,最諷刺的名字。

    十五,因為我是正月十五生,所以便取了這麽個名字。但是從小活的支離破碎,不知什麽叫團圓。

    所以莫少卿這一句最普通不過的稱呼,讓我之前對他的怨恨和不解,瞬間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