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合圖話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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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雷笑笑“今天你請了這頓,請見我來幫你弄。”

    也不知道這喬雷哪裏來的本事,到了真的給我搞來了兩張邀請函,上麵還煞有其事的印著我的名字。好在這酒店宴席進門並不需要刷什麽認證,隻要遞上請柬之後就可以自行入場。

    我照例帶著方格,打著帶他見見世麵的旗號,實則讓他做我的男秘書,負責提醒平時我需要做什麽,不能做什麽。

    宴席辦在酒店,可能也是害怕弄亂了自家的客廳,出來玩的話,弄成什麽樣子不用自己收拾。

    新界最大一酒樓開一百九十九桌大宴賓客。一個老阿婆穿民國舊服裝,頭發梳的光亮,三十六顆牙隻剩一半,握著龍頭拐杖台上教子,罵陳龍天不學好,從小出來混,偷雞摸狗打家劫舍,沒陰功,遲早出事,不如趁今天收山。”

    看來這頭發花白的老太,竟然是陳龍天的母親。隻是不知道為何平時沒有參與過這些事,所以那天我是第一次見。

    大家表麵給老夫人鼓掌,實則小聲耳語,都被我聽見“收山?我還沒賺夠,收什麽收,收驚吧你。不是我不敬長輩,不過如果當初不是陳老做古惑仔,哪有她今天?擺一百九十九桌祝壽,不是你勞苦功高,是人家陳老有本事。”

    兩母子吵架,合圖的一位長者做長輩當然出來勸和,“你少講兩句,看我麵,大家坐下來和和氣氣飲宴。”

    陳龍天一直都沒露麵,門口的服務生身子死板,不懂得變通,直接招呼諸位大佬進“花開富貴”中廳,六張桌,六六大順。點心茶水都上齊,但六張桌,一桌十二人位,才得合圖六位大佬入座,門鎖死,一人一張桌,一人一壺茶,無人開口,有人玩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有人隔岸觀火守株待兔,一個個心中算盤劈裏啪啦響,算時運算未來算成與敗生與死,是否今日能如頭頂匾額,花開富貴。

    我當天穿著和平時大不一樣,丸子頭盤在頭頂,穿著一身服務生的衣服。遊走在人群之中,卻始終沒有看見陳嘉爾在哪。不過看不見也是好事,不然我這一身即便是和平時不大一樣,陳嘉爾也很有可能一眼就認出。

    我假裝送光了香檳之後,轉身打算到吧台邊上去倒滿一杯。

    就在這時候我注意到陳龍天的身影,身後跟著陳嘉爾,好像直接進了一樓的包房。

    我沒敢有絲毫放鬆,直接輕手輕腳的就跟了上去,樓上一個服務生走過,看見我鬼鬼祟祟的在門口便問道“你幹什麽呢?”

    我假裝把自己表摘掉,之後再撿起來,回身搖搖手道“找手表呢,剛剛下樓的時候滿了。”

    那服務生並沒有覺得有太多奇怪,問過之後就扔下我直接去忙了。我找了一個能隨時躲避,又能隨時逃跑的位置。

    屋子裏麵喝茶的聲音清晰可聞,聲音我熟悉,好像就是那天在酒吧和陳嘉爾談話的龍彪!

    龍彪心浮,最先出聲,“陳叔,你上位之後,我們左興十幾年都未換過話事人,我敬你為社團為兄弟盡心盡力勞苦功高。不過現在大家都搞民主,你看左興,話事人三年一換,公平公正,不靠出身,靠實力,人人都有機會出頭,這幾年發展有多快,大家有眼都看得到。”

    我這才注意到門口是虛掩著的,從門縫我能看見裏麵,這又讓我的視野開闊不少。

    桌上那壺茶是熱滾滾鐵觀音,醇厚、甘鮮,不負盛名,他口中卻隻嚐到苦,青心烏龍,苦且澀,你們來同我談左興選舉?多半不是簡簡單單閑聊,龍彪,你想說什麽照直說,不必拐彎抹角旁敲側擊。”

    龍彪摁滅煙,高聲喊:“呐,是你要我說我才說。陳叔,你霸主話事人這個位太多年,也該學學左興退位讓賢的嘛。”

    陳龍天冷笑,毒辣目光落在陳嘉爾身上,“我不做,誰來做?叫他自己講。”

    陳嘉爾坐在一邊沉默,分毫不動。

    龍彪接口說:“龍叔,合圖多得是青年才俊,後生晚輩,不缺人選。隻要你肯點頭,和和氣氣吃過這頓飯,新的話事人出頭,大家都好過。不然你知道的,我手裏也有把柄,母女二人,好不好過我也保不齊。”

    陳龍天拍桌,怒不可遏,“你——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一個都不要想脫身!”

    龍彪頭上一把火點燃,猛地上竄,他站起身,一隻腳踩椅上,氣勢洶洶。

    “我早就想問,陳叔你當初口口聲聲為合圖為兄弟,但陳嘉爾害死龍根,又私分幫會的賬,同大佬b私下商量要做掉我,這些陳叔是一概不知還是明知故犯?我都想不明白,合圖能到今天,是兄弟們拿命拚出來,不是你陳叔住洋樓開豪車三兩句話搞定,憑什麽上上下下都要聽你們差遣,想殺誰就殺誰,說拆夥就拆夥,幹脆不要叫合圖,改姓陳不更好?”

    陳龍天手邊的茶杯一摔道:“誰借你的膽,敢跟我叫囂!”

    劍拔弩張,處處爭鋒。

    陳嘉爾還在忍,一聲不出,百忍成金。

    隻不過這龍彪前後的態度我覺得有些應接不暇,之前在郵件視頻裏麵,錄得龍彪睡覺,我沒看到哪裏有不一樣。可是既然是同一個人,為何前後的反差這麽大。

    德勤適時出手,做和事佬,但卻比龍彪更難纏,“好啦好啦,就事論事,吵什麽吵。陳叔,龍彪嘴臭,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不過我們左興創幫到現在,是時候改一改規矩與時俱進。女王頭像都要換人民幣,老規矩不好一塵不變。你同我都老啦,不如今後釣魚玩鳥,頤養天年咯。退一步,讓他們年輕人去爭吧,等他回來,也一樣可以選。今後合圖話事人兩年一換,大家輪著做,都有機會,皆大歡喜。”

    見陳龍天沒反應,德勤繼續講:“這幾年龍根怎樣做事,你我心知肚明,幫會的賬目不清不楚,他私下分多少生意,算不清,也沒必要算…………”於是數出血淋淋罪狀,龍根更成了禽獸敗類,陰險小人,人人得而誅之。

    四位大佬都投票支持,配合他逼宮,戲演到這一場,秦四爺回天乏術,隻得望向杯中浮上落下的茶葉長歎,“既然你們都支持,我點不點頭都沒意義。”

    龍彪去看陳嘉爾,陳嘉爾點頭,這才開口,“爸,你能退下來我也能放心不少,以後幫裏的事我來盯上,你可以安心養老。”

    陳嘉爾的表情,好像按捺著皮膚之下瘋狂跳動的脈搏,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終於等到,多少付出不必說,在座六個人誰沒有自己一番打算,利益平衡,他占去頭名,將來如何尚未可知,但腥風血雨又如何?他的人生從此劈開嶄新篇章。

    萬萬沒想到,我偷聽的這麽一會功夫,合圖竟然做了這麽大的重大轉變。話事人直接就從陳龍天換成了陳嘉爾,幾位元老,一開始都和陳嘉爾走的比較經典的幾個,比如龍彪,比如德勤。

    這些人更是雞犬升天……

    我聽過重要信息之後連忙下樓,生怕和哪個走得快的打了個照麵,到時候可就尷尬了。

    半晌之後,我還在一樓的擦著被子,陳龍天帶著當時還不大的陳嘉爾:當眾宣布,合圖新一屆話事人正式出爐。說完之後,單手環過陳嘉爾的肩膀,當作鼓勵一樣拍了拍。

    陳嘉爾跪在神龕前,敬過關二爺三炷香,一切都值得。

    動物大都知道自身壽數,這似乎成為本能,陳龍天縱橫黑道十餘年,亦能領會其中“天命”,乃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最極致凸顯,輸就是輸,沒理由,沒退路。

    多少人的鮮血鋪陳,仍有人前仆後繼費盡心思踏上這條不歸路,陳龍天之後是陳嘉爾,陳嘉爾之後又是誰?

    大家都爭先恐後的走上這條路,自認為風光的發達無限,但實則其中酸楚隻有自己知道。正如今天順利成為陳少的陳嘉爾,當時不也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扔到泰國,最後甚至被人追殺到緬甸。

    孤孤單單的紀念,肯定要比我的心裏創傷更大。

    我見過那一幕之後,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這背後一定有什麽我沒有看到的原因。且不說陳龍天就陳嘉爾這麽一個兒子,就算是從其他角度考慮,陳龍天能這麽痛快的答應退位也有點出乎我的預料。

    畢竟所有人對權利二字都有執念,隻看執念深淺。

    不管怎麽說,接下來的後半場,陳嘉爾春風得意,到場的嘉賓紛紛上前和他客套寒暄,為了讓這個合圖的話事人對自己留一個好印象,態度都表現得很恭敬。

    我一直在按住觀察著陳嘉爾的動作,直到他手機鈴聲響了之後,陳嘉爾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對旁邊的人道“我先失陪一會,不好意思。”

    說完之後按著手機急匆匆的走出去,一路走到了安全出口的樓梯間,隔著一層並不厚的鐵門,裏麵說的話我全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