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婆媳

    冬去春來，書平發現自己懷孕了，周梅和田禮都高興不已，但是高興歸高興，也拿不出多少錢來給書平增加營養。為了給老田治病，田家已負債累累。

    周梅本來身體不好，老田在世時她就養尊處優，不怎麽勞作，此時女兒尚小，兒子又舍不得使喚，再加上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老田走後，她便漸漸拿出了一個當家人的姿態，雖然兒媳婦懷孕了也不能壞了規矩，照樣對兒媳婦吆來喝去。

    書平像所有的新婚女人一樣，眼裏、心裏仍然沉浸在愛情當中，尤其是新生命的到來，讓她的心更多了幾分調柔，雖然懷孕也沒有任何嬌氣，麵對婆婆的勞動安排都一並照做。

    當新婚的喜悅也一層層褪去的時候，田禮漸漸感到了無趣，村東頭的田祥家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結婚前可以沒日沒夜的聚在那兒玩耍，老田的話充耳不聞，後來談媳婦的時候才不得不遵父命暫時收斂起來，如今父親去了，更沒人管了，內心開始蠢蠢欲動。

    這天吃完飯，田禮終於忍不住說道：

    “媳婦，我去玩兩把，手癢！”

    書平心中雖然知道賭博不好，但是出於信任，於是點了點頭，輕聲說：“早點回來！”

    “好嘞！”田禮如脫韁的野馬一路飛奔出去了。

    “孬小子，玩個牌還跟媳婦請命，沒出息！”周梅撇了撇嘴說道。

    沒想到田禮如同橡皮糖，到了田祥家就粘在了桌子上下不了了，書平一直望眼欲穿的等到天黑，還不見丈夫回來，點著燈獨自縫補著衣服。

    周梅的腿也跟當初的老田一樣，陰雨天時常做疼，這不晚上毛病又犯了，田雀兒想給她揉一揉，周梅阻止道：“不用，你還小，手勁不夠。”然後她沖著西屋連喊了幾聲：“書平，過這屋裏，給我揉揉腿。”

    “哎！”書平答應著，收好針線、衣服，下炕穿鞋，來到東屋婆婆和小姑子的房裏。

    周梅早就伸好了腿等著書平，對她指著小腿肚子。書平聽話的揉起來。

    “勁不行，大點！”周梅說道，書平加大了力度，周梅馬上“哎呦——”一聲，疼的齜牙咧嘴，書平趕緊停手。

    “再小點！”

    “嗯！”

    夜已經深了，牆上的老式掛鐘“鐺——鐺——”開始報時，書平數著，共十一聲，已經十一點了，看看婆婆此時已經舒服的閉上雙眼，好像並不擔心田禮，或者是已經習慣了，田雀兒已經翻身躺下了。書平由於擔心，不斷地看向窗外，耳朵豎起，時刻關注著大門的聲音，手勁一會兒輕一會兒重。

    周梅睜開眼睛，說：“別看了，他喜歡玩就多玩會兒，做媳婦的應該支持理解自己男人，不要幹涉男人的事，你看我這一輩子，從來沒管過老田，他愛幹啥就幹啥，你做媳婦的得有這個心思才對！”周梅說道。

    “公公也賭博嗎？”書平好奇的問道。

    “什麽賭博？就是玩兩把而已，樂嗬樂嗬，在家有個啥意思？天天守著咱們一幫女人能有什麽出息，出去萬一能贏個錢回來呢？”周梅白了兒媳一眼，似乎她擋住了兒子的發財之路。

    “我爸是個好人，他才沒玩過！”田雀兒躺在炕上翻了個身對母親撅嘴說道。

    “臭丫頭，你哥就不是好人了？！”周梅用手輕點了一下女兒的額頭，親昵地說道。

    “我哥當然是好人，你也是好人，我也是好人……”田雀兒爬起來撒嬌的抱住母親。

    “好了，好了，都這麽大了還皮，快睡覺吧！”周梅抽出腿來，哄著女兒，田雀兒嘻嘻哈哈的，書平被當做空氣一樣晾著。

    “可是，都出去這麽久了……”書平小聲說道，身邊的母女倆你一個“好人”我一個“好人”的互相調笑，好像沒有人聽到她的話，讓書平覺得自己再問下去，如果打擾了兩人的雅興，自己都不像好人了。

    田禮玩了三天三夜才下了牌桌，到家後身上的新衣已經變成了褶皺不堪的舊衣，渾身都是嗆鼻子的煙味，一進家門就開始躺在炕上大睡，書平幾次想開口詢問都被田禮不耐煩的用手臂擋開，無奈之下，她隻好把求助的眼神望向婆婆，周梅眼皮上翻了一下轉過身躲開。

    書平無奈之下，把田禮脫下來的髒衣洗幹淨，準備晾在院子裏，田雀兒正從外麵回來，趕緊進屋把自己的髒衣服也找出來一堆，抱出來送到書平懷裏，配上一個討好的笑容：“嫂子，你也幫我洗一下，嫂子最好了，都交給你咯！”說完跑開了。

    書平嘆了口氣，把衣服扔進水盆，放點洗衣粉用手攪渾，起身想去打水，腰部突然疼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經懷孕了，該注意一下，她回頭看看屋裏，田禮還在大睡，婆婆從來不曾提水，小姑子不知道去了哪裏，看來這水還得自己去提。

    書平拎著一個空水桶，走到門口的水井旁邊，把水桶扔進去，然後來回在水麵晃動，看著已經差不多滿了，才拉起來，感覺有點吃力，把水桶放在一邊，扶著腰喘著粗氣。

    “孩子，聽大媽的話，不能這麽幹。”一個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在門口喊道，然後邁著小步走過來，就要幫著書平提起水桶。書平認出來了，這個是鄰居陸老太，在村裏輩分很高，很多人都會喊她陸大媽，或者陸奶奶，因為其丈夫曾經是革命戰士，陸老太也古道熱腸，秉承著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時常幫著村民做事。

    “大媽，是你啊，不用，我歇一會兒就行。”書平推辭道。

    “大媽幫你拎吧！”陸老太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力氣還是不小，一把拎起水桶，書平趕忙跑到另一邊幫忙，兩個人擡水進屋，再合力把水倒進水缸，書平也許是用力過度，又幹嘔了幾聲，陸老太一看，明白了，問道：“懷孕了？”

    “嗯！”書平點頭。

    周梅聽見了異響，出門查看，一看是陸老太，趕忙招呼著進屋。

    “不用了，大妹子，我看侄媳婦拎水挺累的樣子，就搭把手，我大侄子呢？”

    “屋裏睡覺呢。”周梅不好意思的笑道，接著說：“我要不是腿疼也幫她打水了，書平啊，你歇會兒，別累到了！”

    “沒事，幫二妹把這些衣服洗了就沒啥事了。”書平回答。

    陸老太接過話：“那麽大的丫頭讓她自己洗，田禮怎麽大白天還睡覺呢？這呼嚕都震天響了，讓他起來，這怎麽行！”說著走到窗前敲著玻璃，喊著田禮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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