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狐朋狗友

    書平一看，自己的辛辛苦苦攢的錢又要失去，放下冬子，沖上去拚命阻止，大喊大叫：“別動我的錢，別動我的錢，我得孩子買棉衣，你不管我也不管孩子嗎？大冬天你想把孩子們凍死嗎？”田禮好像沒有聽見，一胳膊狠命的甩開書平，出門揚長而去。

    看見書平倒在地上，扶著腰起不來的樣子，秋子哭得更加上氣不接下氣，她臉部憋得通紅，發出震天的嚎叫，哭著哭著嗓子忽然沒有了聲音，發出一種管出不進的長長氣息。冬子要扶起媽媽，書平起身看自己的手掌不知被什麽東西劃破，趕緊找東西隨便擦了擦，把冬子抱起來放在炕頭，說著：“兒子，媽媽沒事，你好好坐著，我看看你姐！”

    秋子從小缺乏營養，生來體弱多病，這一哭不知道會給她多大影響，顧不上兒子，書平趕緊過去哄女兒，把她抱在懷裏輕輕拍打：“好了，好了，媽媽沒事，別害怕，別害怕！”

    有了媽媽的懷抱和勸慰，秋子終於漸漸安靜下來，還是小聲的哭著，這一哭不知到何年月，書平長天長嘆，五味雜陳，眼角的淚不斷默默流下，手上的傷慢慢結了疤，冬子也歪在一邊漸漸睡著。

    晚上，趁著漆黑的夜色，田祥家又偷偷開啓了賭局，牌桌上，田禮又輸了，他一邊疑惑自己最近手氣咋這麽不好，一邊摸索著上衣口袋，掏出煙想來上一顆，卻見煙盒空空如也。二狗恰如其時的遞過來一根紅梅煙，笑著說：“田哥，煙錢嫂子也沒給你啊？這盒子都空了，我看你真是模範丈夫啊，就知道給媳婦省錢！”

    田勇一旁嘿嘿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得管住老婆，不給你錢花哪能行？咱們老爺們出門哪裏不需要錢？不給錢就得揍！不聽話更得揍，我家那娘們都被我管的服服帖帖的，不給錢還頂嘴？沒有那時候！嗬嗬！”

    田禮彈了一下煙灰，沒有作聲。

    田勇臉上突然驚喜萬分，大叫：“哈哈哈，你們看，啊哈，快給錢，田禮，給錢給錢！”伸出兩根手指沖著田禮討要。

    看最後的幾塊錢又要落入了田勇手裏，田禮罵了一句，說道：“再來一局，你的先欠著，龜兒子，老子不信就贏不回來。”

    “大哥，咱可說好了，欠的賭債也是欠錢，你要是輸了以後可得還我！”田勇眨巴著小眼睛說道。

    “滾，你再烏鴉嘴，老子抽你，來來來，下注！”田禮說完把錢押在牌桌上，幾把過去，終於還是輸光了最後的錢。

    田勇一晚上反倒是贏得缽滿盆盈，見田禮沒錢了，趕緊吵吵著解散。趁著月色田勇回到家中，老婆還沒睡，此時把熱好的飯菜給他端上桌，擺好了一副碗筷，田勇從兜裏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擺在媳婦麵前，笑嘻嘻的湊上去說道：“媳婦，我今天又贏錢了，給你！”

    “還有一張十塊的，拿來！”田勇胖胖的媳婦眼尖手快，從他上衣口袋裏又掏出一張。

    “媳婦，我的寶貝媳婦，就這一張了，你就給我當本錢，下回爺們兒再給你贏更多的錢回來！”田勇故作求饒的姿態。

    “去去去，你甭費什麽話，都拿來，以後不許玩！”人家不理他那一套，吐了點口水粘在手指上，緊接著肥胖的手指上下翻飛，數的錢沙沙作響。

    “媳婦……媳婦……”田勇可憐巴巴的望著錢，仍然討好的樣子。

    女人數完往自己兜裏一裝，作勢要把飯菜端下桌，田勇早就饑腸轆轆，趕緊嬉笑著掏出褲子屁兜後麵的最後一點私房錢，拱手相讓，說道：“都給媳婦，都給媳婦，這回中了嗎？哎呀，看我媳婦多好，給我留這麽多好吃的！”拿起筷子開了瓶二鍋頭，準備開始吃起來，女人罵著死樣，搖晃著肥胖的身軀，給他拿來酒杯。

    已經後半夜了，冬天的大樹光禿禿，在夜色中隨著北風搖晃，更添加了一分寒涼之氣，不知道哪家的狗子時不時的狂叫一聲，讓這個冬夜無比漫長。書平抱著冬子，正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輕輕哼唱哄他睡覺。

    秋子雖然已經鑽進了被子，但還在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母親弟弟，她從被窩裏伸出小小的手，握住母親的腳幫她暖著，冷不丁腳上傳來了一股暖融融的感覺，書平這才發現，秋子此時還精神的像個小貓，於是問道：“你還咋不睡？”

    “媽媽，你別哭了！”

    “媽媽沒哭！這不哄你弟弟睡覺呢嗎？”

    “可是我看見你哭了，爸爸打你的時候你都哭了！”秋子眼裏閃著淚花。

    “閨女，如果有一天，媽媽要是離開這個家，你會不會跟媽媽一起？”

    “會！媽媽在哪兒，我和弟弟就在哪兒！”秋子無比堅定的說道。

    “好閨女，媽知道了，快睡覺！”書平給女兒把被子蓋好，又把冬子放下，蓋好被子，

    自己也躺下，這一夜注定無眠。

    昏黃的燈光下，地上的一片狼藉顯得家裏無比淒冷，書平悄悄留著眼淚，她痛恨田禮，更痛恨這個村莊的所有人，隻覺得萬念俱灰，還好，自己的孩子那麽乖巧可愛，他們是書平唯一的依靠和希望。

    書平正摟著孩子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到大門又響動，她豎起耳朵，為了以防萬一，拿起炕下的雞毛撣子。是田禮，他輸了錢內心極為不快，搖搖晃晃的回到家中，肚子咕嚕作響，掀開鍋蓋一看沒有任何吃的，到西屋找到蒙著一層布的地瓜幹，撿幾個便往嘴裏送，又舀一瓢涼水喝下去。

    他回到東屋，見到了滿地零碎，才想起下午還和媳婦打了一架，於是更不客氣，粗聲大氣的問書平：“還有錢沒有？”

    書平低聲罵著：“你們家欠了一大堆債我還沒有還完，哪還有錢？”

    “你快點把錢給我！”

    “你是不是又把錢輸光了？就知道回來找我要，輸錢又罵人，你還有什麽臉？我沒有錢！”書平大吼。

    田禮一巴掌揮過去：“臭娘們，給不給錢，你是不是欠揍？不管教管教你老子還是男人嗎？”書平跳起來和田禮撕扯在一起，孩子驚醒了，一家子的哭聲罵聲震破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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