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妯娌

    劉義的事情過後，田禮看見妹子就會想起劉義的慘死，愧疚感讓他內心備受折磨，於是時常去田祥家落座，玩上幾把後就會忘記了現實裏的煩惱。家裏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了書平的身上。田魚兒娘兒仨住進來後，書平苦心幾年的積蓄也快要見了底，麵對僧多肉少有點力不從心。

    這天，她終於等到田禮回家，對他說：“你去想辦法掙點錢或者打個工，家裏實在沒錢了，這麽多人快沒吃的了！”

    田禮說：“我有什麽辦法？這大冬天的哪兒都沒有活幹，難道你讓我給你搶去不成？！”

    書平無奈，隻好解釋：“我攢的雞蛋都賣了，公雞也賣沒了，就剩一頭豬還沒長大，我兜比臉都幹淨了，再不掙錢吃什麽啊？你妹子三口人還在這呢，靠我一個人支撐行嗎？就我一個人幹活……我……”

    “嫂子，我這還奶著孩子呢，幹不了活，你就體諒體諒我們孤兒寡母的吧！行不行？”田魚兒突然掀開了門簾，抱著孩子探出半個身子，有意的說道，懷裏的鋼蛋適時哇哇大哭起來。

    “妹子，我沒說你啥啊，你就在這住著吧，我剛和你哥說家裏沒錢……”書平隻好再繼續解釋。

    “家裏沒錢也給我住在這兒，誰也別給我想別的！”田禮看著大妹一臉淒慘，不由得沖媳婦吼道。

    “可是咱家現在，有這麽多人要張嘴吃飯，這家裏家外都靠我一個人……”書平真的沒有辦法，她多麽希望有人分擔一下，希望田禮能明白自己的無奈。

    “嫂子，鐵蛋也吃不了幾口，鋼蛋還不會吃飯，吃奶就行，你要是嫌我吃的多我就少吃點！”田魚兒仍然楚楚可憐的說道。

    “我看誰嫌你吃飯多！”田禮聽罷，轉過身瞪著書平，口中的話也加重了語氣。

    “你……”失望？生氣？傷心？書平看丈夫這般，半晌說不出話。

    “嫂子，劉義留下我們娘幾個孤苦伶仃的，我們爹娘又走得早，我這實在沒地方去啊，除了可以依靠大哥我能怎麽辦？我還得帶著兩個孩子，何況懷裏的孩子還這麽小，你要看我不順眼我也理解，可是我這樣真的沒法幹活掙錢啊？”田魚兒也大哭起來。

    田禮看妹子那麽委屈，再看書平，一下怒上心來，突然一巴掌打過去，隻打的書平眼冒金星，嘴角都滲出了血絲。

    書平萬萬沒想到，她指著田禮：“你這個敗家男人，糊塗男人，不但不養家糊口，還打媳婦，我跟你拚了！”

    田魚兒驚呼一聲趕緊抱著孩子跑了出去。

    屋裏兩口子已打做一團。

    田魚兒抱著鋼蛋跑到村頭，遇見幾個坐在井邊聊天的婦女才有些驚慌未定的坐下來。見有人詢問便輕聲啜泣著說道：“我大嫂因為我不幹活，又帶了兩個吃閑飯的，所以和大哥吵嚷起來了！我隻好躲出來。”

    圍觀的人搖頭嘆氣，紛紛說道：“你還得帶著孩子怎麽幹活啊？再說兩個小孩能吃多少？何況還有一個吃奶的，沒想到你這大嫂做人那麽差啊！”

    “和我大哥打起來了！”田魚兒擦擦眼淚：“我一個外人能說什麽啊？”

    “你怎麽是外人？你是我們從小看大的，從這個村嫁出去的，那個姓嶽的女人才是外人！”衆人紛紛不平。

    有的人已經義憤填膺的來到田禮家的院外，豎耳聽了一會兒屋子裏的打罵聲，就知道男人力氣大，那女人已經隻有挨打的份了。也不上去勸解，反而在心裏叫好：“這樣的女人恁麽壞！該打！”

    傍晚的時候，田魚兒領著鋼蛋回屋，看著滿地一片狼藉，大哥大嫂兩人炕頭炕梢分別悶頭坐著，就彎腰把扔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田禮見狀說道：“妹子，你別動了，誰扔的誰去撿！”

    書平怪聲怪氣的說：“不用你那麽好心，哪個王八蛋扔的哪個撿！”

    田魚兒把手中的匣子啪一聲摔在櫃子上，眼圈紅紅的對書平說：“嫂子，你是罵我哥還是罵我呢？我哥是王八蛋那我是什麽？你有什麽不滿就對我直接說，怎麽拐著彎罵人？”

    鐵蛋看見母親生了氣，也氣沖沖的出門，看見門口玩沙子的冬子便一腳踹上去，冬子哇一聲哭了，秋子趕緊扶起弟弟，指著鐵蛋叫到：

    “你憑什麽打人？”

    “就打你！”

    “你再打一下？”

    “啪！”

    秋子和鐵蛋又扭打在一起。

    書平一會兒指著田魚兒一會兒指著田禮，氣的臉色煞白，可是天生不會吵架，半天沒憋出一句話，屋外冬子的哭聲忽然傳來，書平不管了，趿拉著鞋去院子裏，看見兒子大哭趕緊抱起來安撫。

    “妹子，沒事，你就在哥這兒住著！啥事有哥在，沒人敢欺負你！”田禮看著院子裏的孩子們淡淡的說道。

    “哥，我好想咱爹媽在的時候，好想劉義，這個世上為什麽我們一家這麽命苦？”田魚兒又嗚嗚的哭起來。

    田禮也被觸碰了傷心之處，扭過頭去，出了門，路過老婆孩子如同未見，不知道奔著哪裏去散心。

    整個下午，秋子都抱著胳膊跟著鐵蛋，等鐵蛋看她的時候就翻起白眼，冬子在一旁玩著泥巴誰也不搭理。鐵蛋要湊上去一起玩，秋子疾走兩步擋在兩個人中間，依舊抱著胳膊虎視眈眈，鐵蛋訕訕的離開，一會兒就自顧自的玩起了路邊矮土牆上的磚頭，秋子尾隨著跟過去站定，仍撅著嘴怒目而視。

    鐵蛋終於火了，沖上來推了秋子一個咧阻，嘴裏吼著：“你總跟著我幹啥？別總瞪我好不好？”

    “就瞪！就瞪！誰讓你欺負我們！”

    “我還說你們欺負我呢！哇……嗚……”鐵蛋回想起剛才被秋子瞪了半天突然覺得委屈大哭起來。

    冬子擡頭一看鐵蛋正哭的撕心裂肺，好奇的站起來愣在原地，手裏的泥巴也忘了扔掉。

    秋子還想反駁的話也噎在了嗓子裏，本來隻是想通過眼神給他個警醒而已，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嬉皮笑臉的鐵蛋也會哭。

    鐵蛋越哭越傷心，蹲下來把頭埋在膝蓋上抽抽噎噎的，肩膀一聳一聳。他想起父親生前對自己的各種好，越發不能自抑，哭著哭著太用力，竟然打起了嗝，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打著嗝，甚是痛苦的樣子。

    秋子看著看著，忽然再也呆不住了，她沖鐵蛋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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