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像弟弟的人

    漸漸的，秋子的感激之情也似乎變了味，她開始每天期待見到陸星明。抱著課本離開教室的時候就忍不住往外張望，看見陸星明來了沖自己揮手，都會讓秋子赧然，偷笑好久；從食堂出來，也忍不住去看看陸星明在哪裏，如果看不見就悵然若失，食不知味；下了課，眼睛盯著書本和筆，思想早已遊離到陸星明的笑容裏。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陸星明去宿舍樓下等秋子，本就長得陽光帥氣，帶上一副墨鏡的時候更加顯得陸星明如同明星一樣駕臨，窗臺的女生們不由得尖叫瘋狂。

    “田秋子，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陸星明抱著一大束玫瑰花在樓下喊道。

    “快來快來，那是誰？長的真好看！”“田秋子是誰？好有福氣，有這麽帥的男朋友！”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議論，秋子在衆人的豔羨中下樓馬上被陸星明牽手帶離學校。一路上她有些尷尬，想甩開自己的手卻更加被陸星明拽緊，隻好跟著他走。

    在學校不遠的公園裏，陸星明停了下來，調皮的看著秋子，把花塞在她手裏。秋子木然的接過，臉紅紅的:“我爸爸的傷好了很多了！”

    “那就好，那個……”

    “我今天過去看他了。”

    “嗯，做我女朋友吧！”

    “他好了我就放心了！”

    “做我女朋友吧！”

    “……”

    “做我女朋友吧！”

    “好”

    ……

    田禮在醫院裏住了整整一個月，積蓄花的差不多了，擔心影響秋子的學習，一覺得可以走動時，就辦理了出院，拄著拐杖回到了北嶺村。由於暫時無法繼續工作，又擔心在遠方上學的女兒，不出多久，竟滿頭白發了。

    秋子知道父親回家養傷後放心了不少，一再叮囑父親不用擔心自己，也不用寄錢，她已經找到了兼職，每天下午放學去做幾個小時，可以賺到很多錢。秋子盡量形容自己工作的輕鬆和豐厚的報酬，並給田禮描繪了美好的藍圖，由於秋子成績優異，除了學校的獎學金加上幾個月的打工收入，下學期的學費完全不成問題，田禮聽了，漸漸寬慰。

    秋子沒有告訴父親自己在餐廳辛苦的刷著盤子，給客人上菜慢了一點就會受到老板的嗬斥，還時常被燙，經常受到老員工的白眼；她也沒有告訴父親在便利店給客人結賬因為弄錯了商品被人大罵；她沒有告訴父親，自己經常吃著鹹菜米飯，偶爾加個雞蛋，菜都要最便宜的……

    約會的時候，秋子也沒有把這些辛苦和委屈講給陸星明聽，陸星明總是輕輕哼唱秋子從沒聽過的歌，聽著聽著，秋子忘記了工作的不快，戀愛的甜蜜重新回到心裏。靠在陸星明的肩上，她覺得從所未有的踏實，長久以來都渴望的一份溫暖，在陸星明這裏能感受到，秋子覺得生活雖然坎坷，但是還好有人在自己身邊陪伴。

    秋子所在的餐廳是一家西餐廳，環境優雅，客人們大部分彬彬有禮，在這群客人中，她很快注意到了一個經常來餐廳吃飯的男孩。男孩總是帶著一個小女生過來，他們每次都選擇靠窗的位置，兩個人舉止親密，看上去像是熱戀中的情侶。奇怪的是，秋子每次經過他們時總是有種熟悉的感覺，她想起了自己多年未見的弟弟，此時大概和這個男孩子一樣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快讀到高一了。眼前這個男孩尚未擺脫稚氣，但是個子瘦高，確實有幾分弟弟的影子。

    秋子這天端著盤子在一邊看著有點恍惚，似乎眼前的男孩就是自己的弟弟，他有著小時候冬子的眉眼，右邊有淺淺的酒窩，笑起來一邊嘴角上揚，充滿了邪氣。說話也是慢慢的，嗬護女孩時更是充滿了柔情。如果冬子長這麽大了，會不會也會有此時這樣的眼神、動作？

    小女孩看見有人一直盯著自己的小男友，不開心的努努嘴。男孩關切的詢問怎麽了，然後順著目光看見了呆立的秋子，男孩笑了笑，輕聲說：“你要是不喜歡，我們以後不來這兒就是了！”說著輕柔的捏了捏了小女孩的臉蛋，女孩開心的點了點頭。

    秋子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把盤子放下，快步離開。

    男孩結完賬，拉著女孩的手離去。

    那天整個工作期間秋子都失了神，她腦海裏時常冒出最後一次見到弟弟的樣貌，那時候弟弟還比自己小一頭，又瘦又高，穿著一身稍顯肥大的運動服，脖子上被媽媽胡亂圍了一圈圍巾，隻露出兩個黑漆漆圓溜溜的眼睛。那年冬子隻有八歲，長相清秀，性格安靜，經常被人說像個女孩，對姐姐總是無比崇拜，四處追隨，又懂事體貼，有時候看見秋子哭了就會拉著姐姐的手臂說：“姐，別哭了，我背你轉圈吧！”秋子比他大了五歲，他怎麽會背的動呢？偏偏就喜歡擺出要背姐姐的姿勢，背朝在姐姐麵前站定，拍著自己的腿喊姐姐上車，秋子總是被弟弟的這個舉動逗笑。

    母親傷心的時候，冬子一句話也不說，安靜的靠在母親懷裏，拿著毛巾給母親拭淚。小時候的歲月美好又淒涼，有冬子在身邊，就如同有個小暖爐，源源不斷的為母親和姐姐輸送溫暖。

    秋子和陸星明敘說著對母親和弟弟的思念，陸星明說：“你可以想辦法找到他們！”

    “可是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裏，怎麽找？”

    “動腦啊！”陸星明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秋子的頭，溫柔的握住下秋子的手說道：“好好發揮你超強的智商啊！”

    秋子抽出自己的手，低聲說：“我不想找他們！”

    “為什麽？”陸星明驚訝的張大嘴巴。

    “不為什麽！”秋子又低下了頭，聲音也變得低沉。

    “你不想他們嗎？”

    “我……”秋子哽咽了，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陸星明伸出手臂拉過秋子：“傻丫頭！”

    秋子在陸星明身邊終於痛快的哭了一場，好久才停止，隨後把自己從小到大的故事緩緩地講出來。陸星明這才明白，原來秋子多年來都在思念和怨恨中矛盾的成長著，她每日每夜都渴望得到母親的愛，可是又每日每夜的埋怨著母親，怨恨她為什麽不給父親機會？為什麽一定要離開家？尤其是後來田禮的巨大轉變，讓秋子欣喜並慶幸著，同時更加覺得母親的離開是錯誤的，她不僅讓自己見不到弟弟，更讓一個家破裂，讓自己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這麽多年因為因為童年的陰影她從不敢輕易對人敞開心扉，又因為自卑而不敢交朋友，這一切都是因為母親的離開，讓自己痛苦著、矛盾著、思念著、怨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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