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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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一十一、命中注定

    秋子突然又理解了母親,為什麽她當初一定要離開父親,並且一定要帶上孩子離開。當衆叛親離的時候,在如此堅固封閉的城堡裏,灰姑娘仍然有著一份夢想,要為了這份夢想,當然要遠遠的掙脫,而為了愛,一定也會帶上自己的寶貝,所以她才在異鄉拚了命的生存下來。

    秋子突然想知道母親的信裏寫了什麽,裏麵有沒有她奮鬥的經歷?她吃過的苦?還有流過的淚?

    可能是會有的吧!

    ……

    秋子坐在臺階上,念著往事,記憶的倉庫居然藏於這麽多的故事,她曾經在北嶺村是如何艱難的度日,一幕幕又再次在眼前浮現。

    耳邊好像響起了田發媳婦的叫罵聲,記得自己小時候,她常常在自家的院牆內,從鍋竈前掏出一根燒火棍,然後一隻手攥著,一隻手在圍裙上抹抹,便站在院門口,麵向秋子家的院子開罵:“哪家的沒長眼的,偷我們雞蛋,啊,你家吃不起啊?不要臉的!”

    她沖著自己家的方向大罵,種種髒話不絕於耳,罵的興起,就把手裏的燒火棍,打向雞窩,雞群猶如大禍降臨,一陣撲騰,能上樹的飛上樹,或者飛上牆,不能上牆也跳上玉米稭稈堆成的柴垛咯咯咯的尖叫。創造了巨大的聲勢,給主人壯大了叫罵的氛圍。

    田發媳婦經常罵了一陣後就把手裏的柴火棍狠狠甩向牆根下,黑黢黢的木棍應聲而落又在地下滾了幾滾,擊在牆上的聲音響亮幹脆。

    母親書平會被嚇了一跳,然後不住的嘆氣,恨恨的說道:“這是罵給咱們聽呢!她家的雞到處下蛋,哪兒都去過就沒來過咱家,來咱家我就把雞剁了吃了。”一臉無奈,但是又不會像田發媳婦那樣叉著腰以一種君臨天下的狀態唾罵四方,畢竟,潑婦的樣子也是她所不恥的。

    秋子和弟弟呆望著牆外,伏在母親的膝上都沉默著。田發媳婦叉著腰再罵一會兒就接近尾聲了,然後“呸呸”兩聲撿起柴火棍去屋裏添柴做飯。

    晚飯的時候隔院的陸老太常常顛著小腳,先叫兩聲秋子冬子,書平卻讓兩個孩子恭恭敬敬的喊她陸奶奶,曾經在書平生産的時候,她可對自己和孩子有過救命之恩的。

    聽著兩個孩子奶聲奶氣的喊著,陸老太點頭笑笑,然後從寬大的黑布圍裙的口袋裏掏出兩個煮熟的雞蛋,顫顫巍巍的走上前來分給姐弟倆,嘴裏嘟囔著:“天天就知道罵人,那雞自己跑人家院子裏罵啥罵,她沒教養,你們別學她。”送完雞蛋就轉身離去。

    陸老太繞過拐角的牆,從牆後把孫女二丫拎出來,輕輕的打一下她的腦袋:“看啥,臭丫頭,該跟姥姥回去了!”二丫邁著圓呼呼的小腿就跟著一起顛簸回去。

    秋子和冬子拿到雞蛋趕緊跑到母親身邊,因為這巨大的獎勵而喜形於色。書平平時和陸老太相處融洽,此時剛剛聽完田發媳婦的辱罵,在氣頭上仍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又嘆了口氣:

    “兒媳婦罵她也不還嘴,罵我她也躲著,拿倆雞蛋哄人,哎,但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們倆啊,可要記得感謝人家。”聲音不大,牢騷說完了在看著倆娃,都直勾勾的盯著雞蛋,就說:“唉,你們,吃吧吃吧!”

    姐弟倆剝了蛋殼,歡天喜地的吃起來。小孩才不管大人的是是非非。

    ……

    秋子從回憶裏醒過來,心頭一陣酸楚。她向陸老太的院落望去,一片荒蕪,牆頭的石頭剝落,長滿了雜草,看不見屋子裏的樣子,隻覺得一片陰暗。

    她翻出來帶回來的禮品,向陸老太家走去,此時的陸老太已經變得老態龍鐘,眼睛更加渾濁,耳朵失聰,甚至認不出來人了,憨傻的二丫長成了大姑娘,趴在床頭小心照顧著,看見秋子進門後就沖著她笑,也沒有曉得怎麽招呼,看著秋子的衣服,眼睛裏滿是豔羨之色。

    兩人閑聊幾句,二丫就離去了,陸老太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滄桑,一聲聲殷切的呼喚外孫女的名字。田禮說此時的陸老太誰也不認識,隻知道二丫,外孫女離開一會兒就要哭叫不安,像個小孩子,果然如此。

    二丫很快回來,原來是去菜園摘了新鮮的菜,非要送給秋子,然後幫姥姥擦去嘴角的口水,輕聲嗔怪:“姥姥啊,你看天天的給我麻煩不是?秋子都那麽漂亮了,我還是臭丫頭一個,被你天天叫的不是?”秋子聽了後暖暖的笑,還好,人老的時候還能有一個人一直陪在身邊,不管是愛人、兒女、外孫女,都是幸福。

    午後,秋子去了村前的小山頭,她很想找回曾經的感覺,有母親、有弟弟、有溫暖、有愛的日子,那時候年齡小所以也簡簡單單,無憂無慮。這樣的山頭在小時候曾經帶著弟弟無數次的攀爬。

    山上的野菊花遍地盛開,螞蚱時不時從麵前跳過。不遠的槐樹林白色和粉色的花瓣凋落了一地,鋪在綠草上別有韻味。每年槐花盛開的時候,自己和弟弟喜歡來這裏摘一大把花瓣塞進嘴裏,吃起來甜絲絲的清香沁人心脾。要麽抓一大把漫天飛灑,弟弟縮著頭咧著嘴嘻嘻的笑。那白色的粉色的槐花鑽進了他的脖頸裏,掛在耳朵上,冬子就央求姐姐幫他拿出來。調皮的秋子說什麽不肯,冬子滿山坡的追著她大叫。

    母親在田裏耕種,時不時的擡頭察看。天總是湛藍湛藍的,有大片的棉花一樣的白雲厚厚的堆在天上,母親站在剛冒出秧苗的田地裏擦汗,一手拿著把小鋤頭,鋤頭上沾滿了泥土,母親的手上也沾滿了泥土,她就用手背擦汗,帽簷拉高,看著兒女滿臉幸福的笑容。

    那時候的歡笑永遠的映在了秋子的腦海裏,轉眼已經十幾年了,雖然克製著不去想,可是卻刻在心頭難以磨滅,想起母親就會想起那樣的情景。

    夏天,經過一冬天的幹涸,村前的小河漲了水,流經的石子被沖刷的幹淨漂亮。冬子總是要炒著秋子給他找扁平的時候,找到了就拿在手中,學姐姐的樣子沖一塊平靜的水麵打去。石子輕飄飄的打了一個滾就沉沒。

    秋子哈哈的笑著看熱鬧,冬子就蹭到母親的身邊撒嬌,書平笑夠了就對著秋子批評,無奈,秋子隻好教弟弟怎麽玩,然後興趣盎然的一遍遍誇他“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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