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某處，兩名年輕男子正在陰影之中快速穿梭。
    這兩人都作書生打扮，其中一人相貌清秀，眉似墨畫，麵如冠玉，正是心劍四絕之中的“苦劍”方惜。
    另一人則身材高瘦，顴骨突出，同樣也是四絕之一，“驚劍”曹瑞。
    兩人並肩而行，速度極快，沿途所過之處，留下了一道道奇特的劍痕。
    這些劍痕自發地向四周迅速擴散，逐漸融入到陰影之中，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疾行中的曹瑞忽然停下了腳步，眉頭微蹙。
    方惜不得不跟著他停下，臉色疑惑道：“怎麽了？”
    曹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在旁邊的樹幹上輕輕一劃。
    樹皮立刻被撕開，露出了如同血肉般的烏黑內部。
    與此同時，曹瑞的額頭上露出了第三隻眼睛，隻往樹幹上看了一眼，那樹幹內部居然就出現了一層淡青色的煙霧。
    “咦？”方惜愣了一下，隨後道：“這是……道門靈力？”
    “不錯！”曹瑞點了點頭。
    他的“驚魂眼”不僅能攝人心魄，還能看到法力殘留，哪怕隻是極其細微的一點法力，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看來，這片黑暗森林不隻有我們……道盟的人也來了！”曹瑞臉色嚴肅道。
    方惜聽後若有所思：“嗯……整個禍世虛境，隻有黑暗森林是最適合養傷的地方，道盟的人到這裏也不奇怪，可能他們也有人受傷了。”
    “話雖如此，卻不可大意。”
    曹瑞雙眼微眯：“我總感覺，這次虛境論道和以往不同了，道、儒兩派畢竟有血仇，咱們要小心行事。”
    “嗯。”方惜點了點頭。
    “你還能感應到方萍嗎？”曹瑞問道。
    “不行，禍世虛境中有未知的幹擾，即便是我們姐弟二人也不能互相感應了，不過我們都有家傳玉佩在身，此物可以大致確定對方的位置。”
    方惜說著，從儲物戒中取出了半塊玉佩。
    玉佩的殘缺之處有一道霞光，仿佛繩索般沒入虛空，指向了遠處的某個方位。
    “應該就在前方不遠。”方惜笑道。
    “很好。”曹瑞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們心劍四人情同手足，本來不會在禍世虛境中分開行動，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一場毫無征兆的死靈風暴突然出現，將這四人衝散。
    所幸的是，方惜和曹瑞很快就重逢了。
    由於他們遭遇死靈風暴的位置距離黑暗森林不遠，所以猜測方萍很可能會來到這裏。
    果然，進入黑暗森林之後，方惜的玉佩就有了感應。
    兩人一路追蹤至此，距離方萍出事的地方已經不遠了。
    “禍世虛境到處都是未知的危險，我們四人絕不能分開，先找到方師妹，再去找端木師兄。”
    “嗯！”
    兩人沒有再停留，繼續向前奔走，速度比之前還快了幾分。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前方隱隱傳來打鬥的聲音。
    方惜臉色微變，立刻掐了個劍訣，朝著前方迷霧輕輕一劃。
    “給我散！”
    隨著劍氣湧出，將前方阻擋神識的迷霧盡數破開，露出了一大片林中空地。
    空地上，一個嫵媚的女子正被七隻怪物圍攻。
    “姐！”
    看到女子的一瞬間，方惜的眼中露出了驚喜之色。
    此女正是心劍四絕之一的“欲劍”方萍！至於那些圍攻她的怪物，則是黑暗森林所特有的靈虛。
    這些靈虛的身體猶如流動之水，能夠融於萬物，實力不俗，而且從來不單獨行動，每次出現都是成群結隊。
    此時此刻，方萍以一敵七，明顯有些招架不住。
    方惜看到這一幕，立刻衝了上去。
    他和方萍從小就在一起修煉，姐弟二人感情極深，這次遭遇死靈風暴，方萍正是為了保護方惜才受傷。
    眼看姐姐被天虛圍攻，方惜毫不猶豫地衝進了戰場。
    “姐，我來助你！”
    方惜手中劍訣一掐，斬向了距離最近的一隻靈虛。
    那靈虛的反應也是極快，迅速遁入地底，沒多久又從附近的一棵古樹中走了出來。
    “方惜，我快不行了……”
    激鬥中的方萍聲音柔弱，臉色慘白，看上去即將支撐不住。
    方惜見狀，心中一驚。
    他知道方萍在死靈風暴中受傷嚴重，現在又被七隻靈虛圍攻了這麽久，很可能是法力見底了。
    如果被靈虛偷襲打中，方萍的傷勢將會更加嚴重！
    想到這裏，方惜沒有半點遲疑，“八苦”劍光縱橫激蕩，將前方攔路的天虛一一逼退，隨後衝向了方萍所在的位置。
    同一時間，曹瑞也趕到了戰場。
    但他沒有立刻加入戰鬥，而是跳上了附近的一棵古樹，居高臨下，俯視整個戰場。
    “奇怪……”
    曹瑞雙眼微眯，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之色。
    “這些靈虛的實力雖然不弱，但怎麽沒有使出它們的本命神通，一個個都隻用蠻力進攻呢？”
    曹瑞發現了疑點，額頭“驚魂眼”張開，往距離最近的幾個天虛身上一掃。
    下一刻，他臉色大變！
    “方惜，小心！”
    曹瑞的大喝聲響徹林間。
    此時此刻，方惜距離方萍已經不足十丈的距離。
    他雖然迫切想要去營救方萍，但因為對曹瑞的信任，居然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沒有再靠近。
    也就在這一刻，方萍兩眼一翻，居然露出了詭異的紅色瞳孔。
    “嘿嘿。”
    陰森的笑聲從方萍嘴裏傳出，仿佛一個被困了數千年的惡鬼，聲音中充滿了怨恨！
    與此同時，一道猩紅霞光從她的嘴裏噴出，速度極快，瞬間就到了方惜的麵前。
    如此近的距離，而且是突然襲擊，就連方惜也反應不過來。
    他隻來得及刷出一層護體靈光，但卻擋不住那道猩紅霞光，瞬間就被撕開了防禦，將他穿胸而過！
    “唔……”
    方惜悶哼一聲，單膝跪倒在地。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周圍七隻“靈虛”全都變化了樣貌，不再是流水的外表，全身變得漆黑如墨，形如猿猴，雙臂奇長。
    “幻幻鬼？”
    遠處的曹瑞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玄靈洞天《馭鬼心經》中記載的“幻幻鬼”！
    “我的好弟弟，都到這裏了，怎麽還停下？快到姐姐身邊來啊！”
    方萍一邊輕笑，一邊向方惜勾了勾手指。
    她的聲音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就連氣息也都一模一樣，隻是雙目猩紅，看上去十分詭異！
    方惜聽後，識海就像是被人猛砸了一下，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
    “方惜，別聽她的！”
    樹林中傳來曹瑞的大喝，猶如平地驚雷，將方惜從短暫的迷失中驚醒。
    與此同時，一道劍光從後方疾馳而來，幾乎擦著方惜的後背掠過。
    方惜瞬間清醒。
    他沒有躲避，任由這顆劍丸從身旁劃過。
    下一刻，左側傳來了淒厲的鬼叫，原來是距離最近的一隻“幻幻鬼”被劍丸打中，瞬間被劈成了兩半。
    “我們中計了，先撤再說！”
    曹瑞十分果斷，向方惜暗中傳音。
    然而此刻，方惜心如刀絞。
    因為他知道，方萍已死！
    是道門的《馭鬼心經》讓方萍站在這裏，但她的真靈和元神都已經消散，現在隻不過是被“還魂鬼”駕馭的血肉傀儡罷了。
    “姐……”
    方惜看向了方萍。
    雖然容顏依舊，但伊人已逝，徒留一具空殼。
    回想起往昔種種，這一瞬間，方惜的內心撕裂，胸口被鬱氣所結，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還愣著幹什麽？快走啊！”
    曹瑞的聲音再度響起，比之前更近，同時也更焦急。
    方惜回頭一看，發現曹瑞已經衝進了戰場，“斬魄劍”卷起重重劍光，將圍攻自己的“幻幻鬼”盡數蕩開。
    “師兄，我姐她……”方惜的眼中流下了淚水。
    “人死不能複生，先走再說，等找到端木師兄，再來找道盟的人報仇雪恨！”曹瑞一邊縱劍殺敵，一邊向方惜傳音道。
    方惜聽後，終於恢複了理智。
    “師兄說得不錯！”
    他的眼中露出了仇恨之色，把手一指，“八苦”劍丸疾馳而出，刺向了距離最近的一隻“幻幻鬼”。
    兩人沒有戀戰，撕開一個缺口之後，立刻亮出了“九霄翅”，試圖從東南方突圍。
    卻在此時，樹林中響起了一個蒼老的笑聲：
    “二位，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呢？”
    話音未落，方惜頭頂忽然虛空撕裂，一隻巨大的惡鬼閃身而出，仿佛早就在這裏等候著他。
    這惡鬼高有十丈，牛頭猿身，剛一出現，就握拳虛空一擊。
    轟隆隆！
    難以想象的恐怖巨力如同山呼海嘯，向方惜席卷而來。
    方惜臉色大變，立刻運劍抵擋。
    可他才剛剛催動法力，之前射入體內的那道猩紅霞光便猛然爆發，把一半以上的經脈都封印了起來。
    “八苦”劍的威力瞬間失去了大半，根本擋不住這一拳之威。
    “噗！”
    方惜仰頭噴出大口鮮血，發髻都被打散，身體猶如短線的風箏，向後倒飛了出去。
    “師弟！”
    曹瑞看到這一幕，臉色大變。
    他毫不猶豫地衝向了方惜，同時單手法訣急掐，從腦後刷出一道霞光，在半空中化為一口倒扣的古鍾，將方惜扣在裏麵。
    當！
    就在古鍾落地的瞬間，之前那隻巨大的惡鬼也閃身到來，“轟”的一拳打向方惜，卻被這口古鍾擋住。
    巨大的力量並沒有破碎古鍾，反而被反彈回來，在半空中發出陣陣爆鳴，將那惡鬼彈飛了數千丈！
    “好個曹瑞，居然能從‘神力鬼’的手中救人！”
    樹林中傳來一聲輕笑。
    緊接著，一位佝僂老者倒背雙手，從陰影中緩步走出。
    曹瑞看清來人，當即喝道：“果然是你，左玄！”
    “嗬嗬，整個東韻靈州，能夠馭鬼如飲水者，恐怕也隻有老夫了。”左玄笑眯眯地說道。
    “道、儒兩派雖有紛爭，但不至於生死相搏，你為何要下此狠手？”
    “哼，道、儒之間不過是表麵客氣罷了，遲早有一戰！所謂‘先下手為強’，這個道理曹道友不懂嗎？”
    “好個‘先下手為強’……”曹瑞咬牙切齒：“所以，你們殺了方萍？”
    “她自己該死，如果不是她先動手，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左玄淡淡道。
    曹瑞半點不信，冷哼道：“說得好聽，不過是你們為了殺人而找的借口罷了，看來閣下想挑起道儒之戰？”
    左玄聽後，大笑數聲，喝道：“曹瑞，你還不明白嗎？不是老夫挑起道儒之戰，而是道儒之戰已經開啟！這場虛境論道，不是你們把我們殺光，便是我們把爾等屠盡！”
    話音剛落，就從左玄背後冒出了大量黑煙。
    這些黑煙在半空中不斷演化，變成了形形色色的惡鬼。
    剛開始還隻有數百隻，但這些惡鬼能夠自我分裂，一生二，二生三，不斷演變，最終形成了汪洋鬼海，將方圓百裏都籠罩了進去。
    一眼望去，隻見黑壓壓的鬼雲覆蓋在森林上空，百裏無光，密不透風！
    “萬鬼朝宗！”
    曹瑞瞳孔猛地一縮。
    他聽說過這一招，乃是“馭鬼心經”的終極秘術，能夠駕馭萬鬼，食人血肉，噬人神魂，詭異至極！
    眼看黑壓壓的惡鬼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曹瑞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師弟方惜。
    轉頭一看，發現自己的秘術果然抵擋不了“萬鬼朝宗”。
    隻這片刻的功夫，那座由劍氣凝聚的“古鍾”已經被惡鬼侵蝕，表麵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痕。
    很明顯堅持不了多久了！
    “方師弟……”
    曹瑞知道他受傷嚴重，一旦自己的秘術被破，方惜絕對無法抵擋“萬鬼朝宗”。
    心念電轉之間，曹瑞忽然把劍訣一掐，斬魄劍衝上半空，居然化為一道驚雷從天而降！
    轟隆隆！
    巨響聲中，劍光落地，激蕩出璀璨的漣漪。
    萬千惡鬼都被這驚雷所懾，竟然同時停在了原地，仿佛被石化了一般。
    趁著這個機會，曹瑞的身影一閃再閃，很快就靠近了方惜。
    “師弟，跟在我後麵，我們聯手殺出一條血路來！”
    “嗯！”
    眼看師兄如此神武，方惜也被他鼓舞，強忍劇痛催動八苦劍，想要從惡鬼的包圍中衝殺出來。
    就在此時，半空中忽然響起一個粗獷的女子聲音：“原來這就是‘驚劍’麽？哼，我看也不過如此！”
    ……